“小心一点抬, 别磕着,”这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君月月深呼吸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 打开门出去, 看到几个人簇拥着一个担架进来, 担架上躺着的正是君愉。
君月月连忙走过去,装作惊讶地问,“不是说明天才能回来,我正准备今天去买些东西准备着。”
君愉侧头朝着君月月看过来,看上去瘦了一圈,但是精神很好,双眼有神,她对着君月月笑了一下解释道:“是我着急回来,才要他们提前的,姐你不用准备什么。”
君月月摸了摸她的头,手里拿着钥匙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看了君月月一眼,态度有些冷,但还是屈尊降贵地主动伸手向君月月,“你好,我是君愉的贴身医师,戚文。”
君月月看了他一眼,伸手快速地和他碰了指尖就收回来,说道,“辛苦你们了。”
戚文待着眼镜,镜片后的细长眼睛,很明显地在君月月的身后眯了眯。
他是君老爷子雇来专门照顾君愉的,但是除此之外,这一次之所以会提前回来,也是君老爷子吩咐,他要戚文反馈君月月和君愉的相处,尤其是人前和人后有什么差别。
豪门故事,戚文也看过不少,像这种姐妹相争的戏码,明显君愉处在弱势,同情弱小是男人的天性,君老爷子其实没和他说什么,但是他心里却已经脑补出一部大戏,加上这段时间和君愉相处,戚文觉得她天真善良又博学多才,推荐他的两只股票都涨得很好,虽然身有残疾,但是敢于冒险和不公的命运斗争,他已经深深地被君愉这种积极向上的气质吸引,戚文来的时候就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抓住她姐姐的把柄,帮着君愉重新得到君老爷子的赏识和认可!
于是他眼珠一转,指挥着几个人把君愉朝着她刚才出来的那间屋子里面抬。
“我看这间卧室不错,愉儿你就在这间休息,我再重新布置一下就可以了。”戚文说完这话之后,观察着君月月的神色,君月月看到他们抬着君愉眼看着要进自己的卧室,顿时脸色一变,急道,“不行!”
君月月上前挡住门,“愉儿,我给你留了朝阳的大卧室,这间卧室这些天我在住,乱得很,都没收拾,细菌很多,不利于你养病。”
君愉倒是没什么意见,她住在哪里都一样,但是戚文突然间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君小姐,你什么意思,我是愉儿的陪护医生,我知道什么样的环境适合她养病,这间卧室,就很合适,难道你妹妹动了手术,不过是想要找个合适的房间养病,你也要和她争吗?”
这一番话说出来,气氛顿时就变得奇怪起来,君愉连忙说了一声“戚文,我住哪里都行。”
但是戚文却还没看到君月月已经沉下来的脸,兀自说道,“君小姐为什么连一件卧室都不愿意让,据我所知,她现在还不是君家……”
“你他妈的再给我说一遍,”君月月这个人,向来耐心就不多,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医生怪里怪气的,刚才一听那话,明显是挑拨离间。
但是这间卧室,真的不能给君愉住,方安虞在里面的,一会他要是待不住跑出来,这事就没法解释了。
传到君老爷子的耳朵里,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这是哪来的假娘们,挑拨离间我和我妹妹的感情?”君月月回手把卧室门关上,看着戚文吃屎一样的眼神,又看向君愉,“你也是那么想的?”
君愉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真的住在哪间都行。”
君月月面无表情地说,“我把最大的有落地窗的卧室给你收拾出来,里面能放得下很多检测仪器,阳光充足还有利于你的病情和心情,现在成了我和你抢卧室了,”
君月月指着戚文,“听听这玩意说的这几句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话,你他妈真当这世界上就你自己能当陪护医生?”
戚文想到过这个他心里君愉的“恶毒姐姐”任何一种反应,什么不情愿却要忍,什么暴露出真面目,甚至咬着嘴唇哭一场什么的,都是电视剧里面惯常的套路。
但是他唯独没想到君月月居然直接张口骂人,明明一米六几的身高,其实强悍得像一米八的肌肉壮汉,戚文从小打大,还没被人骂得这么难听过,顿时脸色腾的红起来,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
但是在他心爱的愉儿面前,他不能丢面,所以他扶了扶眼镜,挺了挺胸脯,想要找回场子,清了轻嗓子说,“君小姐,恕我直言,我是君老爷子给愉儿选拔的专业陪护医生,你没有权利解雇我。”
君月月看着他,突然间有些恶劣地笑出一口森森白牙,“我没权利解雇你,但是我能让你变得这辈子都当不了陪护医生你信吗?”
君月月抱着手臂,说道,“我认床,这房间我住了几天了,可算能睡好觉了,别说它不合适愉儿养病,就是合适,”
君月月看了君愉一样,理所当然道,“也不给。”
她又看向戚文,“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说出像刚才那种阴阳怪气的话,你就等着吧,你猜猜我要是把你搞到不能做陪护了,我爷爷是给你点钱让你滚蛋,还是给你出头让我滚蛋?”
要不是方安虞在她的卧室,君月月可能就忍了,毕竟她也不是真的认床,这种事情没所谓。
可是她身后有方安虞,她不能让。
君月月看着君愉有些发白的脸,又说道,“你想要的东西,不应该等别人让给你。”
说完之后她又对戚文说,“就你这样还专业的陪护?你准备让我妹妹一直在这担架上待着?”
戚文已经气得哆嗦了,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君月月说的他害怕了,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医生,无论在他的心里君月月已经变得多么恶毒,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咬着牙指挥着抬着君愉的几个副手把她抬进了主卧室,开始忙里忙外地布置一切,君月月又和君愉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期间两次和戚文撞上视线,他都有些慌张地躲开了。
切,怂逼成这样,还敢喜欢女主角。
君月月象征性地又坐了一会,反正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转悠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落锁。
赶紧打开衣柜看方安虞!
刚才拽着人藏起来得太快了,两个人的手机都落在沙发上了,君月月刚才坐在沙发上才都拿起来,这会攥着打开柜门,就看到方安虞靠着里面坐着,抱着膝盖,是每一次君月月在阳台的那个小屋子里面找到的时候,他的姿势。
君月月也经常做这个姿势,这是自我保护,不过让他一个人藏在柜子里这么多时间,君月月就开始愧疚了。
她爬进柜子,伸手搂住了方安虞,方安虞这才抬起头,看向君月月,眼神疑惑。
君月月亲了亲他,才把他的手机还给他,然后发送消息——我妹妹回来了,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了,这房子是我爷爷布置等我妹妹动完手术,给她康复住的。
方安虞顿时瞪大了一些眼睛,回复——那怎么办?我是不是出不去了?
君月月笑了笑,柜子里光线很昏暗,只有缝隙透进来的一丁点光亮,勉强能够让两个人看清彼此的表情。
——别怕,等到晚上他们都睡了,我再送你出去,让你弟弟来接,我刚才已经给他发了消息了。
方安虞点头,表情稍稍放松一些,丝毫也没有为他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要待在柜子里而难过。
君月月怎么可能委屈他,拉着他出来,反正门锁着,两个人就躺在床上,用手机交流着。
方安虞腿架在君月月的腰上,身子也压着她一半,打字问她——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就不能见面了?
君月月被压得有点上不来气,方安虞再怎么样,也是个实打实的大老爷们,他大半的身体重量,结结实实地压着她,她吭哧吭哧的像个狗,却不舍得动一下。
回复方安虞——是,但是你别怕,用不了很久,我们就能在一起啦,不出三个半月,我肯定去方家接你。
方安虞看完之后,好一会也没有回复,等到君月月怼了他一下,他才回复——我怕我坚持不住。
方安虞总是这样坦诚直白,他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感觉,真实想法说出来给君月月听,但是在君月月听来,每一句都像是情话。
我到底是捡了一个什么样的宝贝?
君月月心里说不出的甜蜜,蹭了蹭方安虞的下巴,使劲搂了他的腰一下,这才回复——我也怕我坚持不住,不过我们可以偷偷地出去见面,让你弟弟带你出来,我带你去游乐场玩。
——你一定没去过游乐场对不对?
方安虞确实没有去过,他在电视里面看到过很多次,从十几岁一直到二十几岁,都在羡慕都在期盼着感受一下,但他就从来没有和家人说过。
他其实也从来都不跟君月月提什么要求,除了一直希望能够见到她,方安虞是一个非常好满足的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要求。
但是君月月这样主动说起,他还是忍不住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君月月就喜欢他这副没见识的样子,因为这样的人你跟他在一块,无论做什么都是新鲜的,无论做什么他都会觉得很开心。
两个人计划好,今天晚上怎么出去,计划好了在哪一天游乐园人少的时候,让方安宴带着他出来,再一块去游乐园。
两个人甚至已经把要玩的项目都已经计划好,过山车,摩天轮,旋转木马,这些都是君月月询问方安虞的意见,逼着他选择的。
君月月是坐过过山车的,她用语言来描述那种感觉,反反复复就只能说很刺激,其实她挺词穷的,但是方安虞特别地捧场,听得兴致勃勃的。
如果不是君月月知道即将到来的是那样的一个世界,如果不是她必须为了迎接那样的世界做很多的准备,君月月想带着方安虞到处走走,吃很多他从来没吃过的小吃,看他没见过的风景体会他没做过的事情。
她能够想象出方安虞会多么高兴,只可惜,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只能带着方安虞去去像游乐场这样的地方。
两个人一直在床上躺着,晚饭的时候阿姨回来了,做好了饭之后,君月月把方安虞又藏进了柜子里头,去外面看了看君愉,屋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把晚饭拿进屋子里来吃。
因为她拿的实在是有些太多了,连阿姨和戚文他们的视线都有些异样。
不过君月月也不在意,只含糊说,“好饿呀……阿姨你能不能再帮我煎几个蛋,要两面金黄中间溏心的。”
阿姨愣愣地点头,看着她盘子里堆成小山的饭菜,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又转到厨房去煎蛋了。
戚文被君月月那么不客气地给骂了之后,不太敢惹她了,但是架不住他给君老爷子打小报告打得特别勤快。
比如中午的时候君月月一回房间,戚文就给君老爷子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说君月月,不肯让出房间给君愉住。
还说君月月辱骂他威胁他,义愤填膺地和君老爷子说一定会看紧她。
君月月捧着一大堆食物一进房间,戚文就赶紧拿出手机,又给君老爷子发消息,内容大概就是君月月搞特殊不跟他们一起吃东西,然后开小灶,端着回房间吃,一个人的饭量顶他们好几个人。
君老爷子其实也没想到这个戚文居然是这种碎嘴子的娘们儿性格,他确实是在陪护专业里面脱颖而出,否则也不会受雇,君老爷子看着短信上面细细碎碎的告状,感觉自己化身成了小学老师,仿佛眼前有抹着鼻涕的小孩哭花了脸跑过来,告状说另一个小朋友推他了……
不过这种细细碎碎的告状,这老爷子倒是也耐着性子看完了,他倒是并不意外君月月不肯让卧室,君月月的性子到现在还是让君老爷子感到头疼。
不过这倒也好,将来如果真的作为君家的家主,她只需要顾及着君愉就行,并不需要过多地纵容君愉。
看完之后君老爷子动手指准备删消息的时候,却突然间顿了一下,又把消息重新从第一条开始看了一遍。
然后他的脸色就微微变了,他居然看出了点不同寻常。
为什么那么护着那间卧室?虽然她的性格很强势,但是又很糙,倒也并不至于当着君愉的面那么疾言厉色。
还有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个下午……晚上又拿了那么多吃的回房间去吃?
君老爷子可没忘了君月月在他面前,甚至于在见股东的酒会上,塞得嘴里面倒不开,毫不顾忌什么淑女的形象,根本也不可能因为有几个外人,就不好意思要带回房间去吃……
君老爷子眉头越皱越紧,将消息都删除之后,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给他在丘海市的人打了电话。
君月月带回房间的吃的,和方安虞两个人全都消灭掉,时间一点点地推移,距离和方安宴约定好的时间越近,君月月就越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