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与他,我都要——蒋牧童
蒋牧童  发于:2020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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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彦,你说人怎么会那么爱另外一个人呢?”
  谢时彦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谢温迪,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望着窗外,可是眼神却并不空洞,是透着眷念的温暖。
  哪怕时至今日,只要她想起叶铮,都会觉得温暖。
  ——
  烈士陵园。
  六月的南江天气宜人,特别是这郊区的陵园里,不知道是因为远离城市还是因为陵园里栽种的植被过于茂盛,空气里都透着清新的味道。
  叶飒把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正巧赶上起风,树上落下一片青绿的叶子。
  打着转儿的落到大理石墓碑上。
  她望着碑上的照片,年轻俊朗的一张脸,被永恒的定格住了。
  “爸爸,我马上就要去美国了,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所以过来看看你,”她轻吸了一下鼻尖,“这次我陪妈妈去做手术,她生病了。”
  明明强忍着的情绪,可是在眼睛再次触及叶铮的照片,看着他嘴角噙着的那一抹温和笑容,仿佛在说,有什么事儿可以跟爸爸说说。
  叶飒拼命忍着情绪,低声说:“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想她,但是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你继续把她借给我,让我陪着她一起到老好不好。”
  又是一阵清风刮过,带起浅淡而悠远的清香,仿佛是一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那样温柔,犹如父亲的手掌。
  叶飒在墓碑前坐了下来,许久,她一句话都没说。
  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绿荫遮蔽中,仿佛传来一声极淡的哀求。
  “如果您在天有灵,请不要让我我失去她。”
  ……
  从陵园出来之后,叶飒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这两天她忙着办理去美国的手续,因此没有过来医院。但是她知道温牧寒的一切体征良好,已经从ICU被转了出来,只是还没有清醒。
  她到了医院的时候,直奔着他的病房。
  可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反而没有进去。她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那一道玻璃看着里面,病床上的人安静躺着。
  这层楼很安静,她也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他。
  她甚至连推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怕一看见他,她就舍不得走了。这么多天了,他一直没有醒过来,或许他也是想自己陪在他身边的吧。
  可是她没办法。
  叶飒看了许久,扭头就想走,可是身后却有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叶飒?”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后,她手里提着一个饭盒一样的东西。
  叶飒看着对方,虽然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可是她仿佛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展清也望着面前的小姑娘,前几天她去法国参加一个油画交流展,谁知耽误了几天行程,回来才知道温牧寒出事了。
  她气得哭着打温克济,问他为什么第一时间不通知自己。
  她自己的儿子出事,她一次两次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个。
  这两天她在医院里面守着,却是第一次看见叶飒。不过她也听护士提过,说叶医生前几天一直守在这里,这两天才没来。
  展清总算看见叶飒,心底还是高兴的。
  她强撑着笑容说:“我是牧寒的妈妈,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我,”叶飒迟疑了下,低头轻声说:“我得走了。”
  医院这边也要办离职手续,毕竟她去美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情况好点儿,一年说不定就可以回来,要是不好,几年都是有的。
  “这么快?”展清一愣,随后她点头说:“对,你前几天在这里照顾牧寒也是辛苦了,你回去多休息。等他醒了,你再来看他。”
  哪怕一向知性优雅的展清,此时脸上也有些颓败之色,她轻声说:“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呢。”
  医生一直说他情况稳定,可是人一天没醒,她这心就吊着一天。
  展清也想跟叶飒说说话,因为她觉得这时候叶飒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毕竟这姑娘是她儿子喜欢的人。
  “好了,我不该说这种丧气话,等他醒了,你跟他来家里吃饭好不好。之前他就跟我们说过你,我一直都想见见你的。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
  展清哪怕心底难过,见小姑娘一直这么垂着头,还试着安慰她。
  终于叶飒再也没忍住,低声说:“阿姨,不用了。”
  展清一愣,没太明白她这个不用了是什么意思。
  直到叶飒说:“我过几天就要去美国了。”
  “是去几天?”展清看着她的表情,心下越发沉重,最后问了一句:“还是去很久?”
  “应该是很久。”
  展清想了下,轻声问:“是家里出事了吗?”
  她温柔的语气丝毫不见责备,甚至都没质问叶飒身为女朋友怎么能在这时候扔下温牧寒,反而柔声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情。
  叶飒从来不是擅长诉说的人,她以为她可以做到坚强和洒脱,可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冷漠,只是她保护自己的一层壳子罢了。
  当所有的事情都一下子倾泻而来,堆积到她身上的时候,叶飒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救不了她妈妈,她也救不了温牧寒。
  突然,她被轻轻拥抱了下,展清伸手抱住她,低声说:“好好照顾自己,牧寒,有我们呢。”
  这一瞬间,叶飒一直忍着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她这一辈子的眼泪,好像都在这几天流干了。
  “谢谢。”
  ——
  机场熙熙攘攘,广播里不时传来甜美的声音,通知即将晚点的旅客,尽快登机。有人分别,有人重聚,有人归来,亦有人远去。
  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却上演着不同的悲欢离合。
  叶飒坐在机场的VIP休息室里,身边是谢温迪。
  谢时彦因为公司有事,实在脱不开身,得过几天才能去美国。
  叶飒戴着墨镜望向窗外,整个人安静的过分。
  直到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司唯打来的。
  她一开始没接。
  但是很快,司唯立即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语气很重。
  “叶飒,你给老子接电话。”
  她点开听的时候,整个待机室里就听到她近乎咆哮的声音响起,一旁的谢温迪都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过了会儿电话又打了过来,叶飒这才接通。
  司唯吼道:“叶飒,你他妈辞职都不跟我说一声的?”
  叶飒扯了扯嘴角,语气淡然道:“你跟谁说话呢?”
  被她这么一说,原本怒气冲冲的司唯,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过下一秒,旁边一个更冷静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说:“跟一个打算踹了我们远走高飞的人说话。”
  居然是阮冬至。
  她一愣,笑着说:“你们两个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旁边的谢温迪还在看她,叶飒干脆站了起来,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司唯又把电话抢了过去,问道:“叶飒,你为什么突然辞职啊,你们家温营长还住在我们医院里,你也不要了。”
  她性子急,有什么就说什么。
  这一句话问完,哪怕阮冬至踹了她一脚,都没来得及让她住嘴。
  果然电话对面的叶飒顿住了。
  许久,她低声说:“嗯,我把他扔下了。”
  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就这么走了。
  还是阮冬至问道:“叶飒,你到底出什么事了,这种时候急匆匆去美国。”
  叶飒没说,她了解谢温迪的性格,她不会想让别人知道她患了癌症的事情,她不会愿意承受别人同情的目光。
  司唯和阮冬至死活没问出理由。
  最后司唯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真以为是叶飒本人出了什么事情。
  惹得她轻声笑道:“行了,我真的没事。”
  最后她还是掏心的说了一句:“以前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对我不公平,为什么我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我才发现,是我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现在老天爷真的要把我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收回去了,我才发现其实我拥有了很多。所以我现在得一点一点守住。”
  以前她总在心底怨恨谢温迪为什么不够爱她。
  可是当现在她发现老天爷要把这一切收走,她才明白,人呐,总是会在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害怕。
  她回了待机室的时候,谢温迪看向她。
  叶飒安静坐了下来。
  许久,她低声说:“你放心,我记着我们之间的约定。”
  谢温迪淡然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不放心的那个或许是你。”
  在去美国之前,她答应谢温迪,这一年内陪她好好看病,不跟国内的任何人联系。她知道,谢温迪这是有意让隔开她和温牧寒。
  或许谢温迪觉得,分开一年,一切就会有所改变。
  本来她应该怨恨谢温迪的,因为她用这种并不光彩的手段让自己同意离开温牧寒。
  那天在医院里,她见到展清之后,突然她又同情谢温迪。
  展清同样也是军嫂,不仅她的丈夫是军人,她的儿子也是,甚至还几次陷入危险,如今还住在医院里。
  可展清却是那样大气疏朗,跟谢温迪的敏感纤细那样不同。
  但是叶飒知道,以前的谢温迪不是这样的,最起码她不会因为一个可能的意外而否定一切,这样殚精竭虑着,这样钻着同一个牛角尖。
  如果叶铮还活着的话,谢温迪也会是另外一个展清吧。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两个字。
  ——
  温牧寒醒了。
  在叶飒走了的第二天,他在医院醒了过来。一醒,他眼睛找了一圈,哪怕病房里很快挤满了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还有喜极而泣的母亲。
  可是他的眼睛却始终在找那个纤细的身影。
  他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第一天叶飒没来,他问了,没人告诉他。
  第二天,第三天他依旧在问。
  还是没人说。
  直到展清看不下去,告诉他,叶飒来过又走了。
  他微抬起眼眸,那一双微微上翘的黑眸在听到叶飒两个字的时候,仿佛恢复了神采,却又在听到她走了的时候,眉心微蹙着。
  “走了?”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展清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转头一看,是谢时彦。
  瞧见他来,温牧寒似是松了一口气。
  谢时彦跟展清打了招呼之后,她找了借口出去倒水,把病房留给他们两个。
  “身体怎么样?”谢时彦站在门口,轻声问道。
  温牧寒抬头,斜睨了他一眼,突然轻笑:“站那么远干嘛?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亏心事,还真有一件。
  趁着他生病的时候,把他女朋友弄走了,算吗?
  谢时彦慢慢走了过来,温牧寒强撑着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他走过想要扶着,结果被温牧寒一把挡开,低声说:“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让人扶着。”
  他这人骨子里就有一股劲儿。
  他坐好之后,正对着病房另外一边的窗户,此时阳光从玻璃上斜射下来,照在他乌黑的短发上。这些天他没剪头发,头发长得快,已经有点儿长了。
  “叶飒呢?”
  他开口问,低哑的声音透着微冷感。
  谢时彦想了下,低声说:“跟我姐去美国了。”
  “你们逼她了?”温牧寒微抬头望着他。
  谢时彦有些无奈,低声说:“牧寒,她是成年人,没人逼得了她。不过确实是出了一点儿事情。”
  他知道瞒着谢温迪得病的事情,对温牧寒不公平。
  但是谢温迪是那种宁愿死,都不愿意让人同情她的人。
  比起同情,她估计更愿意让别人恨她。
  “我姐的意思是让你们冷静一年,叶飒同意了,”谢时彦有些头疼。
  温牧寒抬头看着他,原本清冷的眼神一下充斥着阴鸷,看得谢时彦都心头一寒,就在他以为温牧寒会强撑着病体冲上来给他一拳。
  终于,他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有人问过我吗?”
  他姐的意思,叶飒同意了。
  温牧寒闭了闭眼睛:“我不同意。”
  ……
  谢时彦走后,温牧寒安安静静在医院住了几天,但是谁都没听到他再问起叶飒的事情。
  他出院回家之后,展清本来想要带他回大院里像休养。
  结果他只愿意回自己的家。
  展清拗不过他,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家里。
  好在他行动自如,展清推掉所有工作,每天带着保姆过来给他做饭。他在家里除了看书,就是一个人待着,整个人特别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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