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棠眼睛看直了。
“咳!”裴时寒适时地咳嗽一声。
苏棠棠立刻回神儿,以十二分的专业面对裴时寒,解开裴时寒胳膊上随意系着的布条,看到一指长的伤口,可比她在二十一世纪包扎的那些伤口深多了长多了,居然说不疼。
可见皮厚!
她立刻从药箱中拿着诸多瓶瓶罐罐等工具,先是对伤口进行消毒,她还没有见惯这种比较深的伤口,处理起来小心翼翼的,不时问:“疼吗?”
“不疼。”
“疼吗?”
“不疼。”
“疼就忍一忍。”
“……”
起初是照顾着伤患的心理,探的了裴时寒的承受能力之后,她越来越进入状态,清理之后,上药,包扎,对着稻草人练了数次的苏棠棠,给裴时寒包扎起来,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最后还在裴时寒胳膊上打了个蝴蝶结。
裴时寒:“……”
他伸手摸了摸蝴蝶结,想要扯掉,想了想,还是没有扯,立刻就将里衣穿上了,转头看向苏棠棠时,苏棠棠正埋头写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裴时寒问。
“药方子。”
“……”他从来没有因为受这一丁点儿的伤而喝过药,可是苏棠棠一副很担心的样子,认认真真地给他写药方子,他转眸瞄了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大夫,可以把药方子写的这么清晰易认。
“好了。”苏棠棠道。
裴时寒也在这时候穿好了中衣。
“我去抓药去。”
“先吃饭吧。”
“我抓了药再吃。”
说着苏棠棠把药箱一收拾,拿了药房子就出了听雨院,这可是她成为大楚王朝大夫后的第一个单子,当然比吃饭重要了。
何况在裴时寒没有回来之际,她已经偷吃了不少东西,根本就没有饿着自己啊,她雀跃地来到医堂,把裴时寒的情况,自己处理的方式都说给周大夫听,最后把药方子拿给周大夫看。
“周大夫,你觉得这药方子开的可以吗?”
周大夫一边捻须一边点头道:“不错,不错。”苏棠棠的资质真的超出他所想象,令他惊喜不已。
“那我现在就去抓药了。”
“等一等。”
“怎么了?”
“三爷会喝吗?”
“为什么不喝?”
“三爷向来不喜欢喝药。”
“这世上还有人喜欢喝药的吗?不都是为了病吗?”
“……”说的好有道理,周大夫无言以对。
苏棠棠进了堂内,不用看方子,就把药给抓了,十分迅速地包装好了,回到听雨院,亲手把药放入药罐中,兑入清水,把接下来的细节都交给了春桃,她才回到饭厅,和裴时寒一起吃饭。
想着自己求仁得仁,得了裴时寒这样一只小白鼠,还包扎好了那么深的伤口,写对了药方子,苏棠棠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还特别敬业地保证售后服务,开口问:“三爷,你觉得如何?”
“什么?”
“伤口如何?”
“没什么感觉了。”
“那就好,一会儿再喝点药。”
裴时寒蹙起了眉头,显然对药有些排斥。
苏棠棠顺口就说一句:“喝药了伤口才能好的快。”
裴时寒没作声,等到春桃把药端上来的时候,他皱着眉头一口喝下,苏棠棠这下放心了,收拾完东西,继续去医堂学习,晚上回来,亲自裴时寒熬药,次日一早,查看了裴时寒伤口的情况,然后一起去给安景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开口就问:“老三,听说你受伤了?”
裴时寒并不想让人知道的,便问:“谁说的。”
“卫所的人,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皮外伤。”
“过来我看看。”
侯夫人连忙就要起来,裴时寒赶紧道:“已经包扎好了,没什么事儿了。”
“谁给你包扎的?”
“棠棠。”
“苏氏。”侯夫人看向苏棠棠。
苏棠棠微笑着道:“娘,是我包扎的。”
“哦对了,听说,你近日来日日都去医堂,是吗?”
“是的,本来儿媳就喜欢医术,后来幸运地救了乐英侯小公子,得了娘您夸奖,儿媳就越发喜欢医术了,正好多多学习一些,也方便以后照顾娘和相公。”
瞧瞧这话说的,岂拍了侯夫人的马屁,又摆明了自己的喜好,吴氏于氏十分不屑,冲着苏棠棠直翻白眼,这苏棠棠太会做戏了,这一段话说的假的不得了。
只有傻子才相信苏棠棠说的!
哪曾想侯夫人就是个傻的,当即就听到侯夫人笑着夸奖苏棠棠,吴氏于氏更气苏棠棠了。
苏棠棠还是保持微笑面对众人。
侯夫人道:“学医是好的,我朝一向开明,当今圣上也一直鼓励大楚子民人人有事做,人人有饭吃。”
“皇上圣明。”苏棠棠接一句。
“是啊,你喜欢医术,就学习,别累着了就是了。”
“是。”
“记着还有更要紧的事儿。”
“什么更要紧的事儿?”
侯夫人笑着道:“当然是为安景侯府开枝散叶啊。”
哦,生孩子啊,这事儿不归她苏棠棠管,可是她也不能直接说出心声,毕竟侯夫人这个婆婆还是极好的,她便低头,一副很害羞的样子。
侯夫人这才满意,末了又说了几句话,便让苏棠棠等人回各自院子忙碌了,苏棠棠裴时寒便跟着裴家老大老二出了澄晖院。
裴老大裴老二一起询问裴时寒的伤势,吴氏于氏则向苏棠棠询问。
苏棠棠道:“没什么大事儿,都是皮外伤。”
吴氏道:“亏的三弟妹有才华,不但会说话还会医术,才敢说不是大事儿,换作是我们,只会闺阁里的女工写字的,早就吓的六神无主了。”
吴氏其实就是讽刺苏棠棠会拍安景侯夫人的马屁,连贵女们最起码的女红写字都不会,还有脸嘚瑟?
苏棠棠哪是一般人,当即就道:“大嫂说得是,光会女工写字,到底是欠缺了点,不过不要紧,要是大嫂二嫂遇到伤病之类的,可以找我,我绝不收银子!”
吴氏一怔。
于氏也呆了。
两个人自小在深深庭院中长大,亲的或者不亲的姐姐妹妹众多,各个说话不是明褒暗讽,就是夹枪带棒,总之好好说话的没有几个,她们也就是浸在其中练就了九曲十八弯的后宅说话之道。
没曾想会遇到苏棠棠这么一个打直球的,她们不知道苏棠棠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听不懂,反正她们的卯足劲儿的拳头,好像打在棉花上似的,让她们心里窝着一团火又撒不出来。
痛苦的不得了!
吴氏的脸直接就变了,苏棠棠却是从容淡定的模样,不远处的裴时寒正正好好把这些听到耳中,他强忍着没有笑出来,敛色唤道:“棠棠。”
“诶!”苏棠棠应的清脆。
“走吧。”
“诶好。”苏棠棠转头对吴氏于氏道:“大嫂二嫂,我相公唤我了,我先走了。”
吴氏于氏没作声。
苏棠棠转身就朝裴时寒走去了,两个人郎才女貌,不对,是郎貌女也貌,走在一起,如同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了,可把吴氏给气着了。
吴氏暗暗咬牙,一定不能让苏棠棠这么顺心顺意,对,苏棠棠搅和了她的计划,她不能让苏棠棠这么顺的!
在吴氏生气的不得了时,苏棠棠裴时寒已经回到了听雨院,苏棠棠进内屋拿了笔记,刚至外间,就看到裴时寒悠闲地坐在桌前喝茶,她好奇地唤一声:“三爷。”
裴时寒看过来。
“你今日不去卫所?”
“不去了。”
“也不去书房了?”
“不去。”
“那你有别的事儿?”
“今日没有别的事儿。”
“那你闲着吧,我去医堂了。”
“……”
苏棠棠抬步就朝屋外走,走两步又回头道:“三爷。”
裴时寒立刻看向苏棠棠。
苏棠棠道:“你胳膊上的伤还没有好,就不要剧烈运动了,在院里待着休息休息吧。”
“……”
说完苏棠棠带着春桃走了。
青元走至裴时寒身边,道:“三爷,三夫人好像不懂你的意思?”
裴时寒不悦地反问:“我什么意思?”
“你是想在院里陪陪三夫人。”
裴时寒转头望向青元,凉凉地说道:“谁告诉你的?”
青元瞬间被吓住了,低头不敢做声。
裴时寒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道:“去书房。”
“是。”
裴时寒一脸不悦地朝书房走去,在书房里回了一封书信,又处理了其他书信,一抬眼,看见漏壶上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午饭时间。
他放下笔,来到前院,到处没有看到苏棠棠,便问小丫鬟:“三夫人还没有回来吗?”
小丫鬟恭恭敬敬地说道:“回三爷,没有。”
“嗯,知道了。”
裴时寒又在厅里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苏棠棠回来,小丫鬟过来询问:“三爷,现在要传饭吗?”
裴时寒放下茶杯问道:“三夫人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
“去唤她回来吃午饭。”
“是。”
小丫鬟立刻就跑出了听雨院,没一会儿便跑回来了,裴时寒抬眸向她身后看去,却没有看到苏棠棠,开口问:“三夫人呢?”
“回三爷,三夫人说让您先吃,她一会儿再回来。”
“她在干什么?”
“在、在辨认草药。”小丫鬟不确定地说道。
“辨认草药?”
“好像、好像是。”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唯恐说的不对,被责罚。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丫鬟没走,有些为难地问:“那、那午饭上吗?”
“等一下,你先下去吧。”
“是。”
小丫鬟作了个揖,赶紧就下去了,裴时寒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听雨院,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医堂门前。
医堂的大门开着,药香草香扑面而来,他朝里面一看,看见院内系了不少麻绳,麻绳上晾晒着纱布,纱布旁边放了数张桌子凳子,桌子凳子上放了一个又一个簸箕,簸箕里盛放的是各种各样的草药。
都说他安景侯府里大夫是应州城出了名的好,不但日常照顾着府里上下的身子,还去别的府里帮忙过,不过裴时寒极少在府里,对这事儿并不算了解。
他身体好,极其讨厌喝药,有点小病小疼的,多是自己扛过去了。
这还是裴时寒第一次来安景侯府的医堂,没想到是这样的景象,他朝前走了两步,看见院内三五个人在走动着,翻动着簸箕里的草药。
就在这时候听到了苏棠棠的声音:“这是黄芩,因草色黄而俗名黄芩,又名山茶根,土金茶根,具有清热燥湿和安胎之效。”
“没错没错,你说得都没错。”
接着一个长者满意的笑声,裴时寒侧首看去,看见了周大夫,也看见周大夫身边的苏棠棠。
苏棠棠穿的是上午的那身水蓝色的衣裳,不过系了个围裙,可能因为忙碌,额头有一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脸蛋上,她浑然不觉,仔细地查看和辨认着每一味药材,眼神专注,面色平静,竟有一种平和却又直击心灵的美丽,裴时寒的心一下又乱了。
“三爷!”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裴时寒回神儿,一看是医堂里的一名大夫,接着其他大夫打杂什么的也都看到他了,他转头看向苏棠棠。
苏棠棠和周大夫还在认真地尝药,根本不知道他过来,尝出味道来,苏棠棠笑着说道:“是郁金。”
周大夫笑了。
苏棠棠这才收起认真,这时候也才听到有人唤三爷三爷的,她转头一看,看到裴时寒了,立刻道:“三爷,你怎么来了?”
对啊,他怎么就来了?裴时寒突然回答不上来了,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