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鲁忍着笑道:“傻子。”
他们沿着医院外面的长街走着,前边路口拐角有一家电影院,小县城的排片很少,这个点儿看的人也不会很多。
徐鲁推着他走出十来步,江措右脚垫地,让轮椅停了下来。他从轮椅上下来,隔着昏暗的街灯看她,说:“坐上来。”
她一惊:“你干吗?”
江措走到她身侧,努了努下巴,说:“坐上去,我推你。”
“脚不疼了?”
江措:“这个也叫疼?晚上回去还能再战。”
不正经。
徐鲁白他一眼,看他一脸逞能的样子也没多说,直接坐去轮椅上,手往两边一搁,指挥道:“出发。”
江措看着她的后背,笑了。
他鼓足了劲儿,用力往前一推:“走喽。”
轮椅在街上小跑着,他的力气主要撑在右脚,左脚后跟点地,能缓解一些疼痛,身体前倾,推着她一路小跑。
风从耳边刮过,徐鲁轻轻笑着。
她看着前方的街道和灯火,感受着两边错落的树和楼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偏头,江措也歪着头看她。
他笑了一下:“坐好了。”
像回到年少一样,他背着她可以走街串巷,风一样的跑起来,在这寂静的夜晚,就他们两个人。
到了电影院,江措将轮椅扔到前台。
他去买票,她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他。大厅人真的很少,大电子屏幕上只有两三排片,还有几个老片子。
江措回来的时候抱着一桶爆米花和可乐,他走起路有些跛,走的慢,穿着夹克牛仔裤,朝她走过来。
有人目光看过来,那眼神还挺奇怪。
徐鲁笑道:“那女孩子看你。”
江措递给她爆米花,然后道:“看我长这么帅是个瘸子,可能觉得有点可惜。”
徐鲁“嘁”了一声:“自恋狂。”
那天晚上他们看的是一个很老的电影,放映屏幕上男主人公坐在钢琴前,手指放在琴上,曲子从指尖流淌出来,轻柔和缓。
徐鲁觉得他故意挑的这个片子。
他就坐在她身边,握上她的手,看到钢琴出来的时候,微微侧身靠近她,眼睛还是盯着屏幕。
“现在还弹吗?”他低声。
徐鲁:“偶尔。”
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轻,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感觉手被他握的更紧了,然后便听到舒缓的伴奏传了过来。
那部电影一个半小时,看完已经十点。
放映厅出来是影院的后面,一条长长的走廊,有一个休息的小厅,厅中间放着一架钢琴,用布盖着。
江措说:“弹弹?”
她看他一眼,心底像是下定了什么主意似的,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手掌,慢慢朝着钢琴走了过去。
徐鲁坐在琴凳上,揭开布,轻轻掀开琴盖。
她的手心已经控制不住的痒起来,慢慢的抚过琴键,清脆的琴音弹跳出来,好像还没有从电影画面抽离出来。
徐鲁抬头看了江措一眼,他靠在琴边看她。
她没再犹豫,低下头,双手放在琴键上,指尖一点,开始弹起来。双手在琴键上飞舞,时而忧伤时而欢快,手指不受控制一样。
很多年前在他的租屋,和他一起看《海上钢琴师》。
1900还是个小男孩出场的时候弹的那首曲子,后来喜欢上那个女孩子弹的Playing Love,她因为太喜欢,特地找的钢琴谱练了很久,弹给他听。
江措听着笑了下,像岁月不曾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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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前,他接了一个电话。
“兄弟,这小子被哥困几周了,现在也就剩半条命,前两天放走了立刻见了个男的,你说还跟不跟?”
江措道:“不了。”
“对了,昨天还见到一个女的。”
江措皱眉。
“那小子走了后过来的,和那男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什么样儿?”江措问。
“电视台的,好像姓张。”
江措眉头皱紧,吐了口烟圈,沉吟片刻道:“这两天你们先进山,最好弄出点动静来,闹得越大越好。”
“得嘞。”男人说罢笑道,“弟妹哄好了?”
江措闻声笑笑,看着病房方向,她刚端着水果盘进去,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柔和极了。
他轻道:“好了。”
第46章
从电影院出来, 还没走到门口, 一股冷风从脚底窜上来, 徐鲁忍不住裹紧了毛衣, 双手放在嘴边哈气, 灯光下热气清晰的飘散在黑夜里。
她看着面前的灯火长街,忽然觉得不太冷了。
江措从前台推了轮椅过来, 看着她站在门口,纤瘦柔弱, 没有骨头似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儿, 目视前方一动也不动。
他走近道:“看什么呢?”
徐鲁没回头, 轻声说:“想看下雪。”
江措的目光转向外面安静的街道, 昏黄的霓虹,少的可怜的几辆汽车,远处的居民楼上零星灯火, 有家的样子。
他笑着说:“快了。”
徐鲁转身看他:“我想上厕所。”
江措目光向两边望了一眼,道:“一楼应该没有,去二楼。”
徐鲁说:“你在这等我。”
她说完就跑走了, 剩下江措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看着她奔跑起来的样子,笑了笑, 将轮椅又拎回前台,跟了上去。
这会儿影院的人已经很少了,走廊静悄悄的。
徐鲁一个人穿过长长的过道找到洗手间,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大面镜子,窗口的风吹进来,她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凉意,只想匆匆上完出去。
一片寂静里,听见有脚步声。
徐鲁随便打开一个卫生间门就进去了,那声音又消失了,她想起以前看的鬼片,这电影院又老旧,顿时有些后悔没让江措跟上来。
从卫生间出来,她站在镜子跟前洗手。
只觉得背后好像真的有什么闪了过去,她回过头什么都没有,迅速洗完手就往外走,脚下蹦跶过一只猫,吓得她啊了一声原地跳起来。
一抬眼,江措就靠在门外。
他笑着揶揄:“一只猫就吓成这样?”
徐鲁镇定下来,仰脖看他:“你故意的。”
江措:“这你就冤枉我了,明明是只猫。”
徐鲁瞪他一眼,转身就走,腕子被他轻轻一拉,整个人朝后靠去,被他抱在怀里,他的脸直接贴下来,嘴唇也被堵住。
她嘤咛着出声:“干吗你?”
江措将她整个人转过来,很快低头吻上去,他吻得有些凶,握着她的肩膀用力,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了。
不远处有说话声传过来,江措半推着她进了女士洗手间,一边亲着她,一边反手将门一关,直接上锁。
徐鲁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嘴巴都疼了。
她趁着他换气的时候一只手抵在他胸前,一只手将他的脸扭向一边,疲惫不堪的看着他,轻声问:“你怎么了?”
江措低下头,和她四目相对,道:“就想在这亲你。”
“流氓。”她说。
江措笑笑:“你不想?”
徐鲁锤他胳膊,无声看他。
江措微微俯身,慢慢将唇落在她的鼻尖,低声道:“你在身边的每一分钟都想要你,想的都快疯了。”
徐鲁红着脸道:“就想着这个啊。”
江措:“什么都想。”
徐鲁的脸开始发烫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蛊惑的力量:“你的头发,味道,内衣我也想,反正你穿不穿都好看,不穿最好。”
徐鲁骂:“不要脸。”
“要脸干吗?”他还真的一副无赖的样子道,“又不能和你做。”
徐鲁倒吸一口气,这人现在什么荤话都能往外说,还一点都不脸红,比起十几二十岁更流氓了。
“害羞了?”他低声笑。
徐鲁:“没有。”
江措:“我看看。”
他抬起她的下巴,徐鲁一把打掉他的手。
江措:“不给看?”
“不给。”
江措“啧”了一声:“管天管地还管不了你了。”
徐鲁抬头,正要回嘴,他的唇又落下来,舌头在她的嘴巴里乱搅,重重的呼吸压着她,徐鲁仰脖低哼出声。
他亲了她一会儿,将她的胳膊放在自己腰上,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静静看着她。
徐鲁靠在墙上,仰头。
“你怎么了?”她问。
总觉得他今天晚上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儿一样。
江措:“好着呢。”
徐鲁不信:“你就骗我吧。”
江措笑道:“骗你是猪。”
徐鲁:“你本来就是猪。”
江措笑意大了,点头“嗯”了一声,说本来就是。他低低叹了一口气,在她额头落了一个吻。
他说:“还是教琴吧,不然可惜了。”
徐鲁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做记者也可以做得很好,对得起自己,不攀附任何人。”
江措:“我知道。”
他们就这样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不知道是谁先凑上去的,两个人又纠缠在一起。
她穿的裙子有些单薄,他的手却是冰凉。
一个目光柔软,一个胸膛坚硬。她整个人都被他拥在怀里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他湿滑的唇舌,低声喃喃的样子不知道有多蛊惑。
后来出了电影院,徐鲁的腿都软了。
他抱着她坐在轮椅上,将夹克脱了下来搭在她身上。徐鲁不好意思的扭着腿,谁又知道裙子下什么都没有?这个人疯魔不要脸起来,她根本招架不住。
她盖着他的夹克,缩在轮椅里,闻着他衣服上的味道只觉得倦意上头,整个人软绵绵的,就那样睡着了。
回到家里,江措将她放在床上。
他关了卧室的灯,去了客厅抽烟,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放着的电脑,打开,监控屏幕上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中途有侍应生进来打扫卫生,说了几句话。
江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抽了几根烟。
最后一根烟抽完,他将监控视频导出在优盘里,关了电脑,又去阳台上站了会儿,散了散烟味才进去卧室。
她睡得很熟,看样子像是做了个好梦。
江措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想脱去她的衣服让她睡得自在点儿,结果刚伸手过去,她就翻了个身侧着睡去。
他无奈叹息,低声叫她:“妍妍。”
床上的女孩子意识全无,轻哼了一声。江措笑笑,慢慢抬起她的头,一点一点将她的毛衣脱了下来,剩下里面的裙子。
她双腿蜷着,裙子往上蹭了点,掀到了大腿根。
那里面光光的,江措知道。
他眼眸黑沉,舔了一下唇,克制着心底的欲潮,又将被子给她盖上,手刚离开,她又翻身过来,一张小脸洁白无瑕,无辜又干净。
江措再也没忍住,俯身亲了下去。
徐鲁像是深处梦里,身体温暖的被人拥着,好像又回到很多年前的时候,她睡觉不安分,被他裹在胸前。
他会说:“别动,把眼睛闭上。”
徐鲁半睡半醒,睁着眼看着身上的男人。他似乎还是少年样子,一张脸棱角分明,眼神里有宠爱。做这事也是近乎极致的温柔,虔诚到底,只是那双眼眸里,多了些许沉重。
一场酣畅过后,她已然清醒。
江措生怕打破了这场宁静,低声道:“再睡会儿。”
徐鲁在他怀里摇头,她又往他身上蹭了蹭,紧紧抱着他,也不说话,仿佛就这么静静待着已经很安心了。
“年底二哥婚礼,咱俩也一定?”他道。
徐鲁一愣,抬头看他。
“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当你的新娘。”江措笑。
徐鲁又低下头,将头靠在他胸前,手指一点一点拂过他的胸膛,指尖画着圈圈,过了会儿才道:“谁要跟你结婚。”
江措笑:“我想跟你结婚。”
徐鲁:“哦。”
江措知道她心里憋屈膈应什么,道:“妍妍。”
她闷闷嗯了一声。
“后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忽然问。
徐鲁忽一怔。
“不是你报的警,为什么不说?”
徐鲁心一沉。
江措缓缓道:“当年他被当场击毙的时候我是有些崩溃,二十多年他从没有养育过我,却还想着给我过个生日,哪怕他犯了要死的罪,我也还是想让他安心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