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没来过——舒远
舒远  发于:2019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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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江措看过来的时候将头扭向一侧,装模作样踢着脚下的石子,听到司机喊集合,这才回过身,他已经不见人了。
  汽车虽然推了上来,轮胎坏了,车前盖还有一些小的问题,暂时走不了。所有人只好挪到另一辆车上去。
  徐鲁最后一个上去,余光里不见他。
  她又从车上下来,站在车门那儿,朝着四下看了看。恍觉身后有脚步声,竟然不敢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江措就这样从她身边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司机对他很热情:“兄弟,来根烟?”
  他淡淡笑道:“刚抽过。”
  徐鲁呆呆站在那儿,直到那个司机喊她才回神,匆忙上了车,看见他就坐在副驾驶,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耳后别了根烟。
  而她,只闻着车里的味道又想吐了。
  她还坐在最后排,眼睛一瞥就能从背椅间的缝隙里看见他。他偏着头,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刚刚一起推车的男人里有一个道:“兄弟,练家子啊。”
  他笑笑说:“没办法,吃这口饭的。”
  “干哪行啊?”
  他说:“救火。”

  “呦,那是挺辛苦的,平时没少练吧,这出一趟车就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危险着呢,我看你刚才下壕,都不带犹豫的。”
  他说:“习惯了。”
  “还没媳妇儿吧?”
  江措笑笑。
  “就你那不要命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打光棍的。要是心里惦记着人,谁能这么豁出去不要命?”
  徐鲁听着心里猛地一抽。
  那人又道:“要不哥给你说一个?”
  江措抬手摸了摸鼻子,道:“谈着呢。”
  他说完手机响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没什么要紧的事,又将手机塞回裤兜,目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个身影小小的,缩在一角。
  看那张小脸皱巴巴的,该是晕车的缘故。
  以前她也晕的厉害,为此他想过很多法子。那一年还特意和朋友借了辆车,要教她开车。她死活不上车,两只手紧紧拽着车门,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后来看她哭腔都出来了,这还没上车就开始反呕,她固执起来有时候真够他头疼的,这事儿也就随她去了。
  江措慢慢收回目光,将脸别向一边。
  司机师傅问:“兄弟,你哪儿下车?”
  他说:“前面再看吧。”
  到去南坪的中转站已经是傍晚,天色都暗下来。车门刚一打开,一股凉风吹进来,下车的人都拉紧了衣服。
  徐鲁是被身边的大妈叫醒的,还迷糊着。
  她先是朝副驾驶座看了一眼,他不在。心底顿时沉了下去,慢慢拿起包下了车。站在没什么人的车站中心,她有些无所适从,鼻子募得酸了。
  他以前从来不会舍得她难过,会变着法的哄她开心,跑大老远来学校看她,带她出去玩。她路痴,但她知道,跟着他就行了。她不喜欢一个人,他那时和朋友搞了一家投资公司,早早就翘班跑学校找她,一起吃饭。他会逗她开心,还说要给她养只肥猫和大狗。
  现在呢?连个照面都不愿意。
  徐鲁缓缓吸了口气,耷拉着肩膀。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些往事好像还历历在目,稍稍一想就全都冒出来。
  她摇摇头,做了个深呼吸。
  或许是半路上的事故耽搁太久,已经没了去南坪的车。她身上就穿了一件薄毛衣,牛仔裤,帆布鞋,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膀,披散着,被风又吹乱了,身形纤细,眼睛迷离,此时站在这样一个荒凉的车站,颇有些可怜。
  她在原地站了有一会儿,才迈开脚。
  刚走出车站,天上就下起小雨来。徐鲁仰头看了看黑蒙蒙的天,干涩的扯了扯嘴角。车站在郊外,现在去镇里的车也没了,路上连个人都看不见。
  她正要走,听见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
  徐鲁楞了一下,僵直着背,慢慢转过身去。江措靠在墙上,一手还捏着半截燃烧的烟,头微微低垂,眼眸半抬,黑漆漆的目光看不太清楚。
  “去哪儿?”他低沉道。
 
 
第16章 
  徐鲁就这样看着他,瞬间有些恍惚。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期待过这样的场景,有时候梦里醒来以为他还在身边,可是手一摸,床边都是冰凉的,才惊觉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看他一眼,忽然不想说话。
  就像没看见他一样,平静的移开目光,就往前走去。走到第一个路口,迎面过来几个男人,有高有矮,眼神往她身上挑。
  徐鲁募得停下脚。
  她想起张晓丹说的“南坪那是什么地方”,深深吸了口气,等到那几个男人擦肩走过后,才松了口气。
  四下望了望,两边都是黑漆漆的土路。
  徐鲁犹豫着不知道要往哪边走,这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小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头发都半湿了。
  半晌,听见身后人冷声道:“左拐。”
  徐鲁提着一口气,憋着根本不搭腔,连头都没有回,直接朝右边拐,步子还走得很快,小雨点淋在脸上,边走边抹。
  这条路好像怎么都走不完似的,路两边渐渐地都成了小树林,天也愈发的黑了,路边不时会有鹧鸪叫,叫的人难过。
  要搁以前,他肯定会追过来的。
  徐鲁走到半路,停了下来,慢慢转身,一个人影都没有。只觉得眼眶一湿,鼻子也酸起来,可她就是不回头。
  一下子没踩好,脚闪了,伤又犯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湿透的帆布鞋,听着路边小树林的叫声,隐约察觉到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心底慢慢的害怕起来。
  她望向后方,眼睛直直的盯着。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带着帽子的男人慢慢跟上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直直的朝着她走过来,一直低着的头在快要靠近的时候忽然抬起。
  徐鲁被那眼神吓了一跳。
  有一刹那她觉得这个男人要对她动手,可那只拿着塑料袋的手刚抬起来,忽的又放下,没有半分停留的经过她。
  徐鲁悬着的心在往下落。
  稍一定神,抬眼,黑色的雨幕里,她看见江措就站在几米开外,手抄兜,沉着脸,静静的看着她。
  他凉凉道:“怎么不走了?走啊。”
  徐鲁咬唇,别过脸,嘴硬道:“不用你管。”
  他冷笑一声。
  “知道这什么地儿吗?再往前走你试试看,指不定哪儿猫着两个人,就等着你钻进去。”江措丝毫不留情面,下巴抬了抬,道,“走啊。”
  徐鲁想起刚才那个男人,后背发凉。可听他就这么冷嘲热讽,心底的气蹭的就冒上来,抬脚就要走。
  江措厉声道:“你走个试试?”
  徐鲁眼眶瞬间红了,还未抬起的脚慢慢收了力,偏开脸不看他,由着雨水打在脸上,还是要对着干。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淡漠道。
  江措眯了眯眼:“别多想,就是个普通人我也得跟过来看一眼,这是工作。退一万步讲,怎么着你也得叫声小叔。”
  说到这,他停了一下又道:“就凭这个我不得管管?”
  徐鲁说:“我不承认就不是。”
  江措看她一眼,缩了缩眸子,一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她要是倔起来他得十里地跑,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募得心烦,摸兜抽了根烟。
  徐鲁往后退了一小步,道:“我不喜欢那味道,离我远点。”
  江措低头点烟的动作一顿,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看了她一眼,低头,点上烟,咬在嘴里,吸了两口。
  徐鲁皱了皱眉头。
  小雨好像有下大的势头,灌进脖子里凉意瞬间袭满全身。她忍不住拂了拂胳膊,咳了几声。
  江措偏头,顺势将烟掐了。
  “听说这晚上有狼。”他说的很慢,刻意顿了一下,“自己走还是跟我走?”
  江措说完,转身就走。
  他步子大,走的又快,一下子就走出很远。徐鲁左右两边看了一下,泄了气,跛着脚跟在后头。
  走出一会儿,江措回头。
  徐鲁还在慢悠悠的走着,一手扶着腿,一瘸一拐。头发湿哒哒的贴着脸颊,眸子低垂着,小嘴微张。她的脸很白,惨白,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以前和他做那事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
  他那些日子欲望很大,只要和她单独待着,总是会克制不住想要。她也由着他,也不喊疼。完事儿了躺在他怀里,那双眼睛就是现在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看得人滚烫。
  有时候她会问:“人家正常一周三四次,我们这样好吗?”
  他兴致来了,还会配合她胡诌道:“好不好不能这么算,你没发现你胸最近都大了,是不是?”
  她嗔他胡说,江措就笑。
  他也会故意逗她:“你不想我?”
  她脸皮薄,嘴硬不说想,他得变着法儿的撺掇她说出来。后来有段时间她课业重,周末才回他那儿,两个人在床上能纠缠一整天。
  她会抗议:“你就不能忍忍?”
  “不行。”
  “为什么?”她歪头。
  他嬉皮笑脸:“你这张脸,老让我想犯罪。”
  那时候的每天都是好日子,虽然他忙的要死,晚上经常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可一看见她,一天的疲乏就都没了。
  雨水拍打在江措脸上,他眸子渐渐软下来。
  看着后头那个走的很笨拙的身影,江措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大步朝她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他回头,低声道:“上来。”
  徐鲁:“不用你背。”
  江措蹙眉:“别让我说第二遍。”
  想起他刚刚走的那么坚决的样子,徐鲁就是不肯松口,声音扬高了些:“我有脚,会走。”说着就侧过身抬脚。
  江措“啧”了一声。
  他直接起身,也不打招呼,直接俯身揽上她的腰,将她拦腰抱起。徐鲁惊呼出声,挣扎了一下,无奈他手劲太紧,根本挣脱不开。
  “再闹我真不管了。”他忽然出声道。
  徐鲁知道他说到做到,就像当年一样,一句话都不留那样子不见了。他从不打听她,她也不打听他。
  她抿紧唇,泪水混着雨水无声的往下流。
  他抱着她,却不看她,目光笔直干净,身上有烟草味。两个人身上都湿了,此时黏在一起,雨水把他的味道也冲淡了。
  郊外到镇子走的快了也不远,十几分钟就进了镇子。雨水很冷,他的身上很暖,徐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只觉得他走到一家门口,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看见他怀里抱着个睡着的小姑娘,匆匆开了门让他进去。她感觉到头顶有昏暗柔和的灯光,两个人说话声音很轻,很低。
  “这么晚了还过来?都湿成这样了。”老妇轻声细语,“快抱里屋去。”
  江措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孩子,她只有睡着的时候还挺乖,不那么伶牙俐齿,给个台阶都不下。
  “愣着干什么,快呀。”妇人催道。
  江措应声疾步走去里屋,将徐鲁慢慢放到炕上。她的脸颊有些不一样的潮红,闭着眼也皱着眉头,像是很难受。
  他抬手覆在她额头上,像被开水烫了一样。
  坐了一下午的长途,还晕车,腿伤也没好彻底就敢荒郊野外的跑,又淋了很久的雨,不烧才怪。
  “麻烦您给她换身衣服。”江措回头对妇人说,“我出去一趟。”
  徐鲁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上舒服了很多,也暖和了,她满足的嘤咛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屋里光线柔和,妇人正拿着热毛巾给她擦了擦手脚。
  过了会儿江措回来了,手里拎着退烧的药。他拿着勺子将药一点点碾碎成粉末,用水冲开在碗里。
  妇人轻声道:“我来吧。”
  “麻烦您了婶子。”他说。
  妇人看见江措站在那儿,便道:“帮我扶起来。”
  江措走上前去,轻轻托起徐鲁的头,让她的背靠在自己怀里。她吃药的时候有些不老实,嘴巴闭的紧紧。
  他低声轻哄:“妍妍,张嘴。”
  怀里的女孩子好像真听到了一样,乖乖的张开嘴巴。妇人看了江措一眼,无声笑了笑,又低头给徐鲁喂起药。
  药喂好了,妇人收了碗。
  江措将徐鲁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掖好被子,关了灯,从屋子里轻步退了出来,去了门房小屋。
  小屋里烧着炉子,妇人拿了衣服进来,看见江措便道:“这是牙子生前我给他买的,还没来记得穿,你换上,婶子去给你倒杯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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