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阮初带楚楚到旁边街边的咖啡店,两人在那坐了一会,唐楚楚给阮初的感觉变化挺大的,虽然眉眼长相依然是那样,可眼里的光不一样了,比起之前那个有些弱势的女孩,现在面前的楚楚似乎更加从容优雅。
喝咖啡的时候楚楚看见了阮初手上的婚戒,有些惊讶地问:“你都结过婚了?”
阮初摸了摸戒指:“没有,我们才定下来,今年比较忙,手上都有案子没结,打算明年初。”
“恭喜你,他也是?”
“对,是同行,认识有几年了。”说着阮初端起咖啡问楚楚:“你呢?还一个人?”
楚楚淡淡地笑了下,阮初沉默了几秒,忽然开了口:“我其实一直很想问你,我和赵倾高三那年…在他房间里,门口偷看的人是你吧?”
楚楚正好端起咖啡,听闻阮初的话呛了一口,有些局促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那天正好想去找赵倾有事…”
“我就知道。”阮初依然是那么快言快语。
然后笑眯眯地问:“那你看到什么了?”
“就…你们在床上,呵呵…”楚楚尴尬地笑了笑。
阮初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我们两之间一直有个心结,就在这件事上,我那天的确是想把赵倾扑倒的,但是他不肯从我,而且听见动静他跑出去后,看见家门口鞋架倒了还把我赶走了,让我以后别再去他家,然后我们就闹翻了。”
阮初喝了口咖啡对楚楚说:“所以我跟赵倾什么也没发生过,以后我们能见面的机会不多,我觉得还是把话和你说开吧。”
楚楚迟疑了片刻:“我还以为…你们后来在一起了,我有次在珠环路看到过你们,你们在车里,去年的时候。”
阮初垂下眸耸了下肩:“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他还让我以后别回宁市了,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以为自己是市长了?”
阮初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如果是以前的楚楚听阮初这么说,大概会庆幸吧,庆幸赵倾和她从来没有过什么,可现在的楚楚再听闻这些陈年往事,不过一笑了之,好像也并不太在意了。
只是阮初终于把这件事和楚楚说开后,自己会觉得好受一些,她不讨厌楚楚,纵使知道赵倾心里始终是她,阮初依然讨厌不起来她,从前她觉得自己各方面都要比楚楚优秀,可怜的自尊心作祟,觉得赵倾没眼光。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心高气傲的阮初如今也被时光打磨得光滑了一些,再回过头来看,她也理解了赵倾当初的选择。
如果她是棱角分明硌人的石头,楚楚便是柔软细腻的海绵,看似平凡不起眼,却可以吸收赵倾所有的孤单、落寞、沮丧,成为他心中独一无二的温暖。
所以这样温柔了时光的可人儿就连她也讨厌不起来。
临分别时,阮初依旧热情地对楚楚张开双臂:“抱抱吧,下一次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楚楚真心实意地对她笑着说:“要幸福。”
“你也是。”
……
第二天楚楚赶了最早的航班飞往乌市,在机场与其他志愿者会合,并终于亲眼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贺岩。
楚楚看过贺岩的照片,不过是年轻时的舞台照,身姿容貌都没话说,没想到私下的她如此朴素,简单的T恤牛仔裤带着副无框眼镜,三十八岁的年纪,言谈举止都给人一种很知性的感觉。
上午的时候从全国各地飞来的志愿者陆续抵达,加上贺岩一共八个人,大家自我介绍了一番,简单吃了顿中饭,然后集体前往长途汽车站。
通过介绍楚楚才知道志愿者中有搞摄影的,有小提琴演奏家,有英语老师,有药剂师,甚至还有那种专门拍纪录片的,总之各行各业的都有。
晚上六点一过准时发车,卧铺开了将近十个小时,到北疆津县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这是楚楚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长途车,路途颠簸,加上车内有玩手机的,有聊天打牌的,空气也不大好,她几乎就睡了两个小时,也没什么机会找贺岩说话。
抵达津县后,他们包了个车,去往当地的物流集散地,把大家寄过来的物资搬上车,这些物资是全国各地的志愿者寄来的,他们这八个人会负责把东西送到当地村落,当然全程的公益活动,那位搞摄影的杨哥也会挑起拍摄工作进行直播。
因此楚楚总是看见他随时随地拿着那个手持稳定器在拍他们。
他们中午从县城出发,傍晚前抵达了目的地姆哈村,令人头疼的是,进姆哈村时,他们包的那辆车太宽了,根本无法通过那条狭窄的土桥,司机大哥下车一看这情况,直接跟他们说:“过不去,肯定过不去,这要硬开,人车都能翻河里,你们想办法叫人来吧。”
贺岩和队里的小王老师开始打电话联系村长,那时已经快日落西山了,大家纷纷下车把物资搬下来焦急地等待着,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他们看见很远处一排骏马朝这里奔腾,那场面尘土飞杨的,跟拍电视似的,把一群城里来的人看呆了。
然后马匹依次通过土桥停在他们面前,一个穿着藏蓝色少数民族服饰的中年男人从马背上下来,用着有些口音的普通话问道:“谁是贺老师?”
贺岩忙迎了上去朝他伸出手:“您好,图巴村长?”
这位中年男人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笑道:“谢谢你们从那么远赶来。”
然后便招呼随行的人把东西搬到马背上,然后他们的人也陆续上了马车通过那并不宽的土桥,楚楚和那个教英语的小王老师一起挤在马车最后,两条腿还晃在外面,土桥两边连个护栏都没有,马匹通过的时候晃得厉害,楚楚紧紧抓着小王老师的手,这时候还有三五成群的孩子用蒙古语喊图巴村长,调皮地追着马车跑。
图巴坐在马车头回头告诉他们:“学校在北寨,孩子才放学。”
小王老师却拽着楚楚的手,担忧地说:“这些孩子也没家长接,你看这桥多危险啊,前面那个小个头可能才上一年级吧?”
楚楚自己坐在马车上都怕,更何况看着这些孩子三五成群追打哄闹的,心都提了起来附和着:“是挺不安全的。”
贺岩对图巴村长说:“村长,你们这个桥要修啊,要想富先修路,这大车子都进不来,你们平时要从外面运东西都靠马车吗?”
图巴村长回头说:“申请早打上去了,喀纳斯河横跨几个村呐,旁边两个村都修上了,我们款子还没下来,动不了工啊。”
贺岩皱了下眉也望了望那些追逐的孩子们,有些担忧。
他们坐在马车上沿着蜿蜒的山道,看到那一大片冒着炊烟的木屋,笼罩在夕阳的光线下泛着金光色的光,远处的山川顶积雪尚未融化,那幅画面让所有人都雀跃地叫了起来,小河静静地流淌,桦林成荫的布景,远处望不到头的草原牧地,仿若来到另一个世界,给人一种很强的视觉冲击,宁静美好,还有些神秘的感觉。
就连楚楚也扬起笑容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舟车劳顿的疲惫在看到那童话般的小木屋时全部消散了。
图巴村长有些自豪地对他们说:“你们要是冬天来,更美咧。”
楚楚已经能想象覆盖上一层厚厚白雪的木屋,简直就充满了北欧神话的色彩,再放上几头驯鹿的话,那还真不像是一般蒙古部落的样子啊。
不过当晚,他们在当地人家吃饭的时候,就听说这个村落住着的人有一部分图瓦族的人,蒙古人反倒不是最多的,图瓦族是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原来靠打猎为生,图巴村长是蒙古族人,他告诉他们去图瓦族家做客,最明显的不同是,他们家里一定会挂有兽皮。
果真晚上招待他们的那户人家里就挂着那样一大块皮毛,楚楚还走过去摸了一把,那触感说不出的奇妙。
他们在那里待了三天,将物资分发到每户人家,又去学校参观,和当地老师交流过后,办了场公益演讲,还给孩子们开设了几节课程,小王老师生动形象地上了几节英文课,那位药剂师也给孩子们还有村民普及了一些急救知识,和生理卫生知识,当地的孩子们都很热情。
楚楚选了些中国舞的基础课程教授给孩子们,她惊奇地发现当地的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在舞蹈方面都有惊人的天赋,仿佛与身俱来的本领,一教就会,而且他们个个都很喜欢跳舞,还主动跳自己擅长的蒙古舞给楚楚看,楚楚便有模有样地跟着他们学。
几天的相处,楚楚发现这里的人们无论男女都很强悍,而且能歌善舞,生活方式比较原始,给了她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愉快的几天很快就过去了,第三天的傍晚图巴村长紧急找到贺岩,有些激动地对贺岩说,后天有领导要到村里来考察走访,县里说要好好招待,那些领导要是点头,修桥的款很快就能下来了。
领导大约后天下午抵达村落,所以图巴村长想在傍晚的时候举办一场晚会表演来欢迎市里过来的领导,但是他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想请贺岩他们帮忙。
贺岩一听和修桥款挂钩,把大家喊到一起商量了一下,毕竟他们进村时亲身经历了那座危桥,所有人都没意见,于是他们很快投入到筹划当中。
当天晚上,八个志愿者加上村干部都聚集在图巴村长家里开会,商量节目需要的人员、物资和场地规模。
一场晚会最少得准备七八个以上的节目,要串场要主持,当地村民基本上都没有参与过,主持的话贺岩完全没有问题,她本身担任多年大学老师,组织过太多这种汇演,她一个人完全可以挑起大梁,但是节目内容是最头疼的,当地村民又不会什么单口相声,杂耍变魔术小品之类的,所以首先语言类节目就完全缺乏,单靠唱歌跳舞撑起一场晚会,又得内容饱满丰富的确是件头疼的事,最主要的是,时间太紧张,就两天。
于是他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最后志愿者中两个人主动承担了一个小品节目,虽然他们也没搞过,不过临时百度段子硬着头皮上也能凑一个。
小王老师说找几个孩子合唱一段英文歌,到时候让孩子跟着伴奏唱,应该也能弄个节目出来。
就这样大家一边喝着奶茶和奶酒一边商讨着节目进程,任何一场晚会都需要压轴的表演,贺岩说这些节目都太单薄,没什么能撑得住场面的。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的楚楚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问到:“图巴村长,我昨天路过阿布拉家,看见她爷爷在吹苏尔,是叫苏尔吧?村里会吹苏尔的是不是很多?”
图巴村长点点头:“图瓦族很多人都会。”
楚楚从角落站起身对大家说:“我发现这种苏尔是芦苇做的,和笛子有点像,声音很特别,有没有可能合奏?”
图巴村长为难地说:“没试过。”
“选一首都会的曲子试试吧。”
大家都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他们队伍中那个小提琴演奏家还主动承担了彩排指导工作。
随后楚楚又说:“还有那种像用腹语唱歌一样,我这两天见到一个大叔这样唱过。”
贺岩眼前一亮转头看向楚楚:“你说的是一种类似呼麦的唱歌方式吧?这种喉音艺术上过央视。”
当场一个村干部就唱了起来,大家都激动地鼓起掌,这个村干部也越唱越进入状态。
楚楚对那位大叔竖起大拇指:“对对,就是这个,这个好特别。”
可结束以后这位大叔自我怀疑道:“村子里很多人都会,这个能拿出去表演吗?”
摄影师杨哥打趣道:“我们这个晚会还能比央视的节目高大上吗?都能上央视了,咱们凭什么拿不出手?”
大家都笑了,气氛终于高涨了一些,这样东拼西凑都出了好几个节目了,最后楚楚主动请缨说她可以负责压轴节目,但是需要村长借她四十个年龄在15到20之间的少男少女。
一句话一出,全场寂静,四十个少男少女,人的确不少,大家都不知道楚楚要干嘛。
她转身看向贺岩对她说:“贺老师,雪山、星空、河流、大地作景,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这样气势雄伟的环境,难道您不觉得有个表演可以完全衬得上这个地方吗?”
贺岩直到这一刻,才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几天以来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女人,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吐出两个字:“舞剧。”
楚楚扬起自信明媚的微笑。
贺岩对她重重地强调道:“只有两天。”
楚楚挺起胸膛望着她:“保证完成任务。”
贺岩多看了她几眼,似乎在衡量这个节目的可完成度,舞剧在她看来还不如群舞简单,舞剧的形式虽然多变精彩,但对当地孩子的考验太大,特别时间如此紧。
可楚楚就站在那,不卑不亢,让贺岩突然想起她刚才说的话,苏尔和喉音表演都是她根据当地特色提出来的节目,她发现这个女人心思非常细腻,善于观察,她敢提保不齐也是有一定把握的,贺岩突然就对她多了一份期待,点头答应让她试试看,如果不行就直接改成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