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在想,只要他开口,她就留下来,只要他对她开这个口…
但赵倾最终一言不发,而那晚楚楚也没再和他说话。
夜里,唐楚楚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她觉得这段时间她和赵倾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模糊,夫妻不像夫妻,情侣不像情侣,朋友也不像朋友。
唐楚楚不是没有试探过赵倾的态度,可赵倾的回应始终让她毫无头绪。
第二天一早,唐楚楚等他离开家后才起得床,可中午两人依然要见面,吃饭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像两个迷了路的人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是携手选择一条路,还是分道扬镳。
最后,唐楚楚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遍:“我今天回去,东西上午收拾好了。”
赵倾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头望了她一眼,良久,他开了口:“等我下班回来再说。”
……
赵倾在离开公司以后,信科来了一位访客说要找赵总,赵倾的助理孙宁出来一看居然是阮律师。
孙宁第一次见阮初,还是几个月前在一家茶吧,本来应该他亲自去接阮律师,但是临时要给客户送资料去的稍晚了些,到茶吧的时候,那里坐了三个人。
除了赵倾和阮初,还有赵倾的代理律师。
具体案件情况孙宁并不清楚,只是大概知道他们老大身上好像背着个挺棘手的官司。
那次在茶吧洽谈的时候,虽然这位阮律师看着年龄不大,不过赵倾的代理律师一见到她就十分恭敬的样子,整个谈话的过程也能看得出来这位阮律师的气场非常强大,而且逻辑思维清晰缜密,口齿伶俐,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倒是没有谈多长时间,把阮律师送走后,赵倾的代理律师就跟他建议,既然能搭上阮律师这条路子,最好让她来做赵倾的辩护律师,还说阮律师在业内口碑非常好,能请到她不容易。
不过最后赵倾还是拒绝了,结果第一次开庭的结果并不是很理想。
那时候阮律师来找过赵倾两次,以孙宁来看,阮律师和他们老大关系应该不一般,不像是普通朋友,因为有一次他去给阮律师送咖啡,看见阮律师在他们老大的办公室发火,直接骂他们老大:“你个犟脾气,进去吃牢饭别指望我去看你一眼,逼急了我去给那个姓孟的辩护,让你多蹲几年。”
孙宁从来没有见谁敢这么和他们老大说话,吓得咖啡差点洒出来,而赵倾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她说:“没事你回去吧,别在这吵我。”
然后阮律师真的外套一拿调头走人,门打开看都没看孙宁一眼风风火火离开了。
那之后阮律师就没来过,不久之后,某天早晨老大突然开晨会时就发了火,大家都私下玩笑老大可能大姨爹来了。
孙宁却在想老大是不是因为和阮律师闹翻了心情不好,孙宁并不知道赵倾结过婚的事,他认识赵倾的时候,赵倾已经跟楚楚离婚了,并且几乎以公司为家,自然不像有什么桃花的人。
他跟在赵倾身边几个月,老大周围唯一出现过的女性就是阮律师,而且就连他都能看出来阮律师有心帮他,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大一直不肯答应。
今天阮律师突然造访,孙宁联想到最近老大心情不错,猜想是不是跟阮律师和好的缘故?
突然脑中那个千年道行的妖精跟阮律师重叠在一起,觉得还挺形象的。
于是孙宁将阮初带到赵倾办公室,阮初见里面没人,问了句:“他呢?”
孙宁如实告诉她老大回家吃饭了,阮初眉梢一挑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回家吃饭?”
孙宁一边帮阮初泡茶一边说:“最近老大可能在养生吧,天天中午回家吃。”
他把茶递给阮初,阮初眼眸动了下,意味深长地扯了下嘴角接过茶,忽而又抬起头看向孙宁:“帮我打个电话给他。”
末了又交代道:“别跟他说是我。”
孙宁没明白过来阮律师的用意,莫不是要给老大一个惊喜?
孙宁电话过来的时候,赵倾正在厨房洗碗,手机放在桌子上,他让唐楚楚看下:“谁打来的?”
唐楚楚拿过手机扫了眼:“一个叫孙宁的。”
赵倾手上全是油,便对她说:“帮我接下,免提。”
唐楚楚接通后,还将听筒声音放到最大,里面立马传来孙宁的声音:“老大,休息好了吗?”
“说。”赵倾将水关掉。
孙宁玩笑道:“有个美女来找你。”
唐楚楚侧头看向赵倾,赵倾也微愣了下,转头说道:“谁啊?”
孙宁故意卖个关子:“你说还能有谁能来我们这找你呢?你赶紧的,她说闻着你办公室的沉香想睡觉,下楼在咖啡厅等你啊。”
赵倾瞥了眼楚楚,将手洗干净,过去把电话挂了。
唐楚楚垂着眸很安静,看不出一点反应,只是在赵倾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笑着抬起头看他:“美女?”
那一瞬,唐楚楚很明显地在赵倾脸上看到点不太自然的神情,他其实可以随便告诉她一个女客户或者其他什么,但他没有说话,很显然那个人让他难以启齿了。
唐楚楚便拿过拐杖站起身淡淡地说:“你忙吧,我睡会。”
她一瘸一拐地往房间走,赵倾望着她的背影,那么纤瘦,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不见踪迹,他皱了下眉说:“我今天会早点回来,在家等我。”
唐楚楚眼里的光不停跳跃着,可她依然没有回头艰难地往房间走。
赵倾离开后,唐楚楚躺在床上,各种思绪拥进她的大脑,毫无睡意,她脑中全是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
那么这个女人应该不是第一次去他们公司找赵倾,甚至连他同事提起她的口吻都带着点暧昧的味道。
人往往就是这么喜欢自我折磨,而唐楚楚不喜欢这种没完没了的猜测,于是她干脆坐了起来换上衣走到客厅,来到赵倾平时工作的桌角找了一张他的名片便出了门。
赵倾工作的地方离他公寓很近,唐楚楚下了楼后问人,倒也不难找到那栋商务楼,一路上她杵着拐杖艰难地走着,长久不出门导致她的体力完全跟不上,没走几分钟就得停下来歇歇,短短的距离她走得满头大汗,不时引来路人的关注,甚至有人问她要不要帮忙,唐楚楚咬咬牙拒绝了。
……
赵倾来到咖啡厅的时候,阮初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很好找,她对着笔记本抬眸扫了赵倾一眼,赵倾走到她的对面落坐,平淡地问她:“找我什么事?”
阮初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他一番,赵倾穿着熨烫妥帖的浅纹衬衫,虽然第一次开庭失利了,但似乎在这个男人身上永远看不到慌张的一面。
阮初从随手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份资料往赵倾面前一扔,赵倾瞥了眼问她:“什么东西?”
阮初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笃定的淡笑:“能让你翻盘的东西,这份东西不仅能让你脱身,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反过来告他们,但有一个前提,辩护律师必须是我,我的证人欠我个人情,如果是别人他不会出面。”
赵倾漆黑的眼眸缓缓垂下,打开面前的文件。
……
咖啡店的对面,唐楚楚就这样立在街角,一路走来她早已筋疲力尽,午后耀眼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她真的好不容易才能独自走到这里。
望着咖啡店里的两人,呼吸像被人扼住,胸口弥漫着阵阵痉挛,她其实完全可以不用来这一趟。
但冥冥之中有个意念牵引着她,仿佛她只有来这看上一眼才能安心地离开他,在来的这一路上,她的内心有过无数次的挣扎,这些天,她不止一次暗示过赵倾,可赵倾始终无法给她一个明确的回应。
于是他的那些温柔,仔细,耐心,陪伴,照顾,让唐楚楚越来越迷惘。
她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奋不顾身,面对两人的关系,她小心试探,他步步为营,谁也无法向前再迈一步。
人呐,真是一个复杂的生物,我们总是对生活,对别人充满期待,可往往一旦产生期待便会进入无休止的折磨。
赵倾似乎是抬头问了句阮初什么,阮初干脆搬着椅子坐到了他的旁边,和他看着同一份文件,这一幕是那么和谐又那么温暖,阮初脸上温柔的笑意像把利刃刺向唐楚楚的心脏。
她终于感觉有些累了,一下子靠在身后的墙上,有人路过问了句:“你没事吧?”
唐楚楚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见来电显示是杨帅的名字,她放下手机没有接,却在电话铃声快结束时,她突然接通了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
杨帅和煦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这几天怎么样啊?去医院复查过了吗?”
唐楚楚抬头看着阮初不知道说到什么好笑的,狠狠拍了下赵倾的膀子,一切都那么自然,赵倾跟着笑了笑。
唐楚楚握着手机的指节忽然越收越紧对杨帅说:“你现在有空吗?”
在去找唐楚楚的路上,杨帅的心是提着的,刚才和楚楚的通话,短短几句,他甚至能听见她哽咽的声音。
唐楚楚似乎不太喜欢麻烦外人,这点从她住院到出院就能看出来,她总是有意无意拒绝他的好意,这次能突然对他开口,恐怕是遇上事了,所以杨帅车速开得飞快。
直到看见唐楚楚就那样沉寂地坐在公交站台时,他提着的心才总算落地。
唐楚楚最终没有等赵倾,她已经不知道等来的会是什么?她只是在临出门前留了一张字条给他:我走了,谢谢你。
没有多余的文字甚至标点符号,家门钥匙压在纸条上,她离开了那间公寓。
唐楚楚的身边放着一副拐杖和一个背包,神情凝滞,风吹散了树上的落叶,有片叶子晃晃悠悠落在了她的腿上,可她完全不自知,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一样,失去了感知。
直到她的面前压下一道阴影遮住了光线,唐楚楚才机械地抬起头,她和杨帅都微愣了几秒,彼此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杨帅很惊讶唐楚楚竟然可以自己杵着拐杖背着大包出行了,他还记得几周前她脆弱得像纸片一样。
而唐楚楚也很讶异杨帅把那很潮的头发剪了,一头简单的短碎,普通的黑色T恤和休闲裤,就连那辆很拉风的保时捷也换成了沉稳的路虎。
唐楚楚望了眼对他说:“你换车了?”
杨帅笑着把她的背包甩到肩上:“你不是说我之前那个车坐着不舒服吗?”
唐楚楚杵着拐杖站起身讶异地望着他:“果然有钱就是任性啊,可你怎么就知道我还会坐你车呢?”
杨帅把背包往后坐一放,拉开副驾驶回眸笑看着她:“我不会放过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一语双关的话让唐楚楚停住了脚步,她脸上没了笑容,甚至还有些认真地对杨帅说:“我谢谢你能赶过来,不过刚才你正好打电话给我,我当时…所以我才想到麻烦你的。”
杨帅压了压眉梢十分绅士地朝她伸出手:“那我很高兴你还知道麻烦我。”
唐楚楚没有把手交给她,而是自己试图爬上车,可路虎不是保时捷,底盘比较高,她只靠一条腿还真有点困难。
杨帅压着笑说:“你这是不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说完直接提起她的腰将她弄了上去,唐楚楚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杨帅举起双手表示:“我只是关爱残疾人,没有非分之想。”
然后不给唐楚楚反击的机会,直接关上副驾驶车门,从车前绕到驾驶座后笑得一脸没事人样的问她:“我们去哪?”
“书苑学府。”然后又补充了句:“我爸妈那,你把我送到那就好。”
杨帅扬了扬眉稍,故作苦恼地说:“你早说啊,要是知道见你父母我怎么也得穿得正式点。”
唐楚楚急了,吼了他一声:“杨帅!”
杨帅发动了车子,而后突然凑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说:“一段时间不见,你还知道吼我了,好事。”
然后还心情颇好地开上了路,唐楚楚斜了他几眼,觉得这人可真神奇啊,莫不是找虐型,就喜欢被人凶来着?
杨帅发现唐楚楚盯他看,好笑地打开中央扶手,从里面拿出一把五颜六色递给唐楚楚:“吃糖啊?”
唐楚楚无语地看着这把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个大男人中央扶手里面会放那么多糖啊?果真杨帅就是杨帅啊,这糖估计不是他备着专门哄妹子的,就是哪个妹子留在他车上的吧?
想到此唐楚楚一点都不想吃,又把糖放了回去对他说:“我才不吃你的糖。”
杨帅有些不痛快地说:“我发现你这女人…”
后半截话他没说,直到下一个红灯停的时候,他才亲手从里面拿出一根棒棒糖,拨开糖纸送到唐楚楚的嘴边跟她说:“我自己买的,防蛀牙型的,我最近在戒烟,听人说吃糖有助于控制烟瘾,想抽烟的时候我就来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