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
两方就此坐下。
两公司的高管就此次合作事宜进行探讨,各自针对对方所提出来的点据理力争。
易扬不动声色看着久不露面不插手公司事务的江城,心内思索着这次江城出面的原因。
会议室大半天之后,终于停止了两方的交流,目的达成一致。
只剩两方话事人最后的拍板定夺。
“既然江先生您决心与易氏重新合作,重归于好,那么我相信江先生是带着诚意来的,毕竟这段时间两公司的人为合作的事所作出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在原有合同的基础上,江氏让利百分之五,这是易氏最后的条件,不知道江先生怎么看。”
“百分之五。”江城眸光似箭看向易扬,“易总比当年易先生简直有过之无不及,如果是当年易先生,绝不会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让我让利百分之五。”
“今时不同往日。既然现在是我和江先生谈合作的事,那么还请江先生考虑我的条件。”
“百分之五太多,百分之三是我江氏最后的底线。”
易扬摇头,从容不破的气度看着江城,“既然如此,那么我想今天的谈判到此结束,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江城眉心紧蹙,心内百般思量。
这个项目江氏一家吃不下,经过几番考量,利益最大化是和易氏合作吞下这个项目。
除了易氏,他想不到更好的合作人选。
一旦合作达成,江氏底蕴至少再丰富二十年。
“易总,”江城叫住他,起身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易扬伸手与之相握,“合作愉快。”
“项目其他细节我们会尽快补充,合约也会尽快处理好,到时……”江城微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一手扶着办公桌,一手死死捂着胸口,缓缓倒了下去。
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料到。
“爸!”江淮箭步上前扶着江城。
会议室里一时慌乱。
易扬眉心紧蹙,厉声道:“快打120!”
救护车很快便停在了公司楼下,在易氏出的事,易扬亲自送到医院,但江城在路上,心脏一度停跳,到了医院,立刻送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的灯亮起,江淮冷静给江念打电话,但是没人接。
“现在立刻去找,华名苑,许辛夷工作室,立刻把江念找过来。”
江淮身边的助理保镖听后急忙离开。
易扬想起今天许辛夷参加电视节的事,“等等,我打个电话。”
随后他拨通许辛夷的电话,没人接。
挂断电话后拨通安雅的号码,等了一会后安雅接听了电话。
“喂,请问哪位?”
“我,易扬。”
“易扬?你找……”
“我找辛夷,江念在那吗?”
“在。”
“手机给辛夷。”
安雅将手机递给许辛夷。
“谁啊?”
“你老公,找你应该有急事。”
许辛夷放下沉重的奖杯,“喂,老公,你找我……”
“江念在吗?”
“……在。”
“你立刻带他到第一医院来,江先生病危。”
许辛夷一怔,敛去脸上所有笑容,“我知道了。”
医院里,抢救室的灯亮了几乎一小时,终于熄灭,医生叹气从抢救室出来。
“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摇头,“江先生已经醒了,虽然我们暂时恢复了江先生的心跳,但以江先生目前的状况来说……”
江淮不听他说废话,推门闯进抢救室。
抢救室里江城脸上罩着呼吸罩,病床边上的心率监护仪尽职滴声提醒着。
两小时前在会议室谈判的一个活生生的人,两小时后竟行将就木,大限将至。
江城缓缓睁眼,费力将面上的呼吸罩拿开,眼底一片死寂。
“他呢?”
江淮咬牙,“在路上,马上就来了。”
“我……我等不了了,你给他……给他打电话。”
“好。”
江淮拨通江念的手机,两声后被接听,放在江城的耳边。
整个房间除了心率监护仪的声音外,就只听得见江城急促的呼吸声。
“念念……是爸爸,在听吗?”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爸爸今天有点累,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认真听爸爸说,好不好?”江城呼吸渐弱,仍然自顾自说道:“爸爸做了很多错事,我知道你不愿意原谅我,但是……还记得你小时候在爸爸身上骑大马吗?爸爸给你做的玩具,还有……还有爸爸给你做的生日蛋糕,你要记得爸爸的好,忘了爸爸的坏,好不好……”
“念念,爸爸……对不起你,你才十八,爸爸就不能照顾你了,以后你听你哥的话,家里……家里没有了爸爸,你搬回来……搬回来住,房间给你留着,没有封。”
电话里依然没有回音。
但江城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他艰难让江淮放下手机,叮嘱他说:“江淮,记住,与易氏的合作,不要断,两家联手……江氏才能……才能……”
江淮沉声道:“我明白。”
江城喘息困难,抬手紧抓着江淮的手,一字一句艰难吐露,“还有,你要……照顾好你弟弟,要给他做个表率,不要带坏了他,这辈子不能像我……一样,记住了吗?”
江淮沉重回以四个字,“我记住了。”
“记住……记住就……”一个好字还在嘴边,未能发出最后的声音。
江城眼角皱纹滑下一滴清泪,瞳眸渐渐涣散,虚无的空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来接他。
他朝女人伸出手。
紧抓着江淮的手无力垂下。
滴——
心率监护仪在这空寂的抢救室内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江念在电话里问他,“他死了吗?”
“嗯,死了。你想和他说句话吗?”
回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江淮失魂落魄地站在床边,手机依然放在耳边,耐心听着。
“不想,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没关系,他已经死了。”江淮缓缓将床单盖上了江城的头顶,眼眶深红,发出一声锥心刺骨的哽咽声,“江念,我们没有爸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江念没死,导致的关键人物性格OOC
第77章
江念保持着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
手机贴在耳边,后背挺直,一言不发看着车窗外,也不知道手机里是否还在通话,更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车里的几人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据说这座大桥堵了近一小时,但前往医院最快的路是过了这座桥,前方也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故,人命关天,许辛夷实在按捺不住,拉开车门对江念说:“前面堵车估计还得一会,你们在这等,我陪江念走过这段桥。”
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口罩和帽子,许辛夷拉着江念下车。
“你别急,大桥这经常堵车,咱们过了桥就就打车过去,很快就到了。”
许辛夷健步如飞,拖着江念往前走。
江念步子却不大,甚至在走到江边时站定在原地。
“怎么了?”
江念缓缓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放下,“不用去了,他已经死了。”
许辛夷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在江念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才能让他在自己亲生父亲死后淡漠地说出这么一个‘死’字。
没有悸动,也看不出伤心。
更有种与他无关的表情,冷漠得很。
虽然如此,许辛夷没有轻易说什么,人与人的悲欢无法相通,更何况她不知道在江念身上发生过什么,没有资格说这些。
“不去看最后一眼吗?”
“人都死了,现在看和以后看,有什么区别。”
大桥两侧灯光璀璨,车流的灯光停滞不前,天色沉闷,依稀可见无数的乌云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沿着大桥入口处的旋转石梯往下,许辛夷实在担心江念现在的情绪,跟着他下去。
站在江边江念看着许辛夷,“好巧,你还记得这里吗?”
许辛夷眉心微蹙。
“我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很爱他,爱到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可是后来有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把我和妈妈赶了出去,他说我不是他的儿子,和我,和妈妈断绝了所有关系。”
“我妈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一个行李箱和我,是她离开家时带的所有的东西。她努力学着工作养活我,每天晚上都去公司或者去家里找他,可是每次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好几次还被人羞辱,一年多就因为惦记着他病死了。”
“我卖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替我妈办了后事,如果那天晚上没遇到你,你没给我买那个饼,我可能就那样饿死了。”
“所以我不会原谅他,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他。”
许辛夷沉默看着他。
当初她和易扬结婚不久,第一次回老宅见易老先生,回来的路上易扬临时有事不能回一品兰亭,被易扬赶下车,她憋着气在江边散步,恰好遇到了江念,一时心软,不仅给他买了饼,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他。
原来给江念买的那个饼救了他。
桥上车流缓缓涌动,前方道路似乎通畅开始行驶。
江念看着许辛夷,说:“许辛夷,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
拥堵的大桥很快畅通无阻,半小时不到,江念和许辛夷就到了医院。
医院里易扬和公司高层都守在那,无论如何,今天江城是在易氏谈合作时意外身亡,于情于理,他都责无旁贷。
“怎么样了?”许辛夷快步走到易扬身边,询问他。
易扬握着她冰凉的手,无声摇头。
急救室里江淮进去至今依然还没出来。
死者为大,医生也不好进去打扰。
江氏那边的助理见着江念,眼前一亮,焦灼快步走到江念面前,“江先生在急救室等您。”
江念面无表情看着急救室的门,冷漠到让人怀疑这个人和急救室里那位死去的人真的是父子关系。
他缓步走进急救室里,放眼望去,墙是白的,床单是白的,好像什么都是白的。
病床上的人被单盖过头顶,垂在被单外苍老的手上戴着一串佛珠,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江淮站在病床不远处,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
“这几年你不在,他真的改了很多,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两年前他开始信佛,经常教育我做人做事留一线,不能太过,你的房间他也收拾出来了,一直等着你能回去住。”
江淮叹了口气,“你应该还记得两年前他去接的时候一根白头发都没有,你看现在,说他七十岁都有人信。”
“走之前最牵挂的人也是你,他叮嘱我,让我给你做个表率,不要带坏了你,他现在已经死了,还是不能原谅他吗?”
“你还记得小时候,他工作忙,却总是答应会陪你玩,可每次都因为工作忙而失约,怕你生气不理他,趴在地上让你骑大马逗你开心……”
江念冷静说:“因为我是他儿子,当我不是他儿子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是。”
“你想看看他吗?”
江念没摇头,也没点头,视线从病床上往下看着脚尖。
“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你当初把我赶出来的那天,也会永远记得,妈病得快死的时候我去求你,你骂我是野种的时候……”江念突然收声,飞快擦了一下眼睛。
“算了。”
“爸,我原谅你了。”
一股不知从哪来的风在他耳边掠过,仿佛很多年前他还小的时候,父亲在他耳边吹过的一口风。
————
当天江城的遗体就被运出了医院,许辛夷和易扬回到老宅,已经是凌晨深夜,两个人都精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