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翘出神地点点头,过了会儿,像是回过神来,又点了一次头。
上菜的服务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两人转过眼,看着服务生推车上的生日蛋糕齐齐一愣。
“我们没有要蛋糕。”宋冕说。
“蛋糕是附赠的,宋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徐翘一愣:“今天是你生日啊?”
宋冕点点头,又转头问服务生:“谁告诉你们今天是我生日?”
“您从前在餐厅登记过生日信息。”
宋冕皱皱眉头,似乎不太记得这回事,但还是跟服务生说了声“谢谢”。
徐翘立马赔罪:“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没准备礼物,我过后一定补上。”
“没事,别说你,我自己都忘了。”宋冕笑了笑,看了一眼桌上蛋糕的样式,好像觉得不太对劲,似有所觉地朝窗外望去,一眼看见马路对面的行道树后躲了个小姑娘,只朝这边露出半个脑袋。
发现他望过去,对面人匆匆跑开,冷不防被台阶一绊。
宋冕一下直起身板,看见小姑娘堪堪扶着树站稳,急急掉头离开。
徐翘朝他张望的方向看去:“怎么了?”
宋冕慢慢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这顿饭,就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
两人都有工作要忙,吃完午饭后就在餐厅分别。
回到工作室,徐翘搜肠刮肚地想着设计图泄露的事,有点犹豫要不要联系程浪打听打听情况。
可打开微信,发现他今天中午没有提醒她吃饭,这消息又变得有点发不出手,想了想,决定等他提醒她吃晚饭的时机再问。
结果一直等到天黑,他居然也没提醒她吃晚饭。
这是从伦敦回来后,程浪第一次接连落了她两顿饭。
徐翘生气了,觉得她跟程浪这杯水可能不会好了,意难平地扒了几口工作餐,化悲愤为灵感,在画室加班到晚上十点,才打着呵欠坐上了回公寓的车。
走进公寓楼电梯,她再次拿出手机确认了一遍微信。
没欠费,没断网,但也没程浪的消息。
平常这个时间,他都该来跟她道晚安了。
这狗男人,难道发现以退为进不行,玩起了若即若离的套路吗?
电梯上升到十六楼,徐翘叹着气把手机扔进包里,走了出去。
声控灯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亮起,她走过拐角,忽地踉跄着扶住了墙:“哦妈!”
徐翘倒抽一口冷气,因为看到一个男人无声无息,笔挺挺地站在她家门口。
男人听到声响,回过头来。
当然,不用他回头,徐翘也在心肝儿一颤过后认出了他的背影。
“你你你干吗?一声不响吓死我了!”她惊魂未定拍着胸脯,与此同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
程浪远远看着她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作用,看上去反应有点迟钝,整个人不太聪明的样子。
徐翘走上前去,靠近他嗅了嗅:“哇,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是她回来了,抬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徐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头顶传来语气非常受伤的一句:“你今天去给宋冕过生日了吗?”甚至问完后,他的下巴还在她肩膀上可怜兮兮地蹭了蹭,蹭得她心肝儿又是一颤。
这回不是吓的,是给酥的。
“……”怎么回事,这男人喝醉酒这么崩人设的吗?
第68章
徐翘被他这一下蹭得手脚发软,像成了一滩没骨头的泥巴,居然一时有些动不了。
幸好电梯门再次移开的响动让她恢复了清明的神志。她在脚步声渐近的刹那一把推开了他。
然后听到“砰”一声闷响,程浪的后背撞上了墙壁。
与此同时,对门的邻居走过拐角,满脸惊慌诧异地看着两人,表情像在目睹家暴现场。
徐翘心里一咯噔,心说自己也没使什么劲儿啊。眼看邻居歪着头,用一种“这小姑娘怎么回事”的责备眼神打量她,她尴尬一笑,拉过程浪的胳膊:“哎,看看你,喝这么多酒,站不稳了吧!”
然后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将人往屋里拖。
把程浪拽进门后,刚打开客厅顶灯,徐翘还没分神去想接下来该怎样,见他杵在玄关,又执着地问了她一遍:“你是不是去给宋冕过生日了?”
徐翘脱掉高跟鞋,一言难尽地对他摊了摊手:“我本来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跟他在餐厅偶遇,一起吃了顿午饭——这事是这么个前因后果。”
“所以你给他过了生日。”程浪用十分缓慢的语速下了这个悲伤的结论。
徐翘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
这是真醉了听不懂,还是装醉找茬呢?
她观察起他的脸色,没发现有不正常的酡红,但看他神情变化和肢体反应,又确实有些迟钝。
“你先给我老实站在这里别动。”徐翘捉摸不透他,警告地看他一眼,拿起手机走进卧室,关上门后,给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的高特助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问他程浪今晚怎么回事。
“啊?小程总去了您那里吗?”高瑞愣了愣,“我大概一个小时前才把他送回了丽山公馆。”
“他从哪里回的公馆?”
“小程总今天下午参加了并购隆岸的签约仪式,晚上跟隆岸的何董和几位高层吃饭,席上确实喝了不少酒。”
“所以你送他回家的时候,他已经醉了吗?”
“那时候看不太出来,小程总醉酒慢,而且不上脸,上耳朵,您瞧瞧他现在耳根红不红?”
徐翘走回玄关,因为穿了平底拖鞋,一眼张望不到他耳后,她朝他招招手:“头低下来。”
程浪眉头皱着,大概不太舒服,但还是把头低了下去。
“哦,”徐翘重新踱步走回房间,“是挺红的欸,不过他喝醉酒怎么是这副模样啊?”
“呃,您是指什么样?”
这一般人喝大了,不说动手动脚,起码动嘴撒泼吧,比如她就是,可程浪看起来虽然有些不机灵,却依旧维持着正经的平静,说醉不像醉的,搞得她刚刚还怀疑他在装神弄鬼。
“就……”徐翘想了半天形容词,“小狗似的。”
高瑞沉吟片刻,从她的语气判断这回的“狗”字不是贬义,似乎是夸程浪乖巧的意思,于是呵呵一笑:“可能只是在您面前吧,不过小程总酒品确实不错,醉了也不闹,去年在玉锦坊Muse陪您玩游戏那次,他不是也喝了不少嘛,散场后回公司加班,还接连开了三个视频会议,我差点都没发现他醉了。”
牛逼。喝醉了不撒酒疯,拉员工开会,你不当总裁谁当总裁?活该你发财。
“那他今晚喝那么多酒,是应酬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徐翘打探。
“是应酬,但他原本在酒席上不太随便给人面子,今天喝得多,可能也有别的原因。”
“跟我有关系?”
高瑞清清嗓子:“是这么回事,今天午休时间,总裁办有秘书外出买咖啡,经过茶餐厅时看见您和宋医生在吃蛋糕……这不,怪他们多嘴,回来嚷嚷了两句,被小程总知道了。我已经训过他们,您别生气,您千万别生气啊!”
这怎么不生气,这可太叫人生气了。
就因为这点破事,程浪接连两餐没提醒她按时吃饭?
挂断电话,徐翘走到玄关,叉着腰看他:“你这人怎么那么小气?道听途说两句,就不管我吃不吃饭啦?”
程浪看了她一会儿,蹙了蹙眉说:“他会管你。”
徐翘辗转理解了一下眼前这位醉汉的意思。
如果真是一男一女单独庆祝生日,那性质确实比较暧昧,可能程浪误以为她在空窗期跟宋冕发展上了,又没身份立场找她问清楚,只能吃干醋。
可是她也很无辜啊,明明跟宋冕全程一刻不停地在聊程浪,鬼知道餐厅怎么送来一个少女心萌萌哒的蛋糕,搞得好像是她准备的小甜甜惊喜。
“我跟宋冕清清白白的,你要吃醋也挑准醋坛子好吗?”
“你给他过了生日。”程浪又重复了一遍。
哎,徐翘觉得自己尽力了。
跟喝醉的人讲不通道理,等他明天酒醒了,记起这会儿的对话,看他不给她来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跪地求饶说“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胡搅蛮缠”。
“但你没问过我生日是什么时候。”程浪眉头皱着,只是这语气不像质问,倒像委屈。
“还用得着问吗?”徐翘抱胸看着他,“你这种黑心黑肚肠的,肯定是天蝎座啊,生日还远着呢!十一月是不是啦?”
程浪没说话,可能是无话可说。
徐翘就知道是这样,比了个“stop”的手势:“不纠结这个了,你就说你现在是想进来,还是想出去?想进来就换拖鞋,想出去就联系司机。”
程浪换了拖鞋。
这下倒是挺机敏。
徐翘左看看,右看看,指指沙发:“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坐会儿,别瞎晃荡,我要先去卸妆,忙完给你煮碗醒酒汤,算是尽一下前女友之谊,好吧?”
听见“前女友”三个字时,程浪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下来。
“本来就是前女友,还不许人提了吗?喝醉就能卖惨啦,委屈巴巴给谁看!”徐翘觑觑他,转头走进浴室,卸了妆,简单护肤过后,出来看到程浪板正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视线朝地,好像在思索人生大事。
她趿拉着拖鞋经过沙发,忽然听见他低低说了一句:“我聘请宋冕有其他原因。”
“啊?”惊讶于他思考这么久人生,还九头牛拉不回地执着在宋冕的事上,徐翘倒退两步,歪着脑袋看他,“你说什么?”
“他父亲给我爷爷做过一次急救,所以我才聘请他。”
程浪的话比平常清醒时缺少一些逻辑条理,不过徐翘大致明白了。他是在说,聘请宋冕有一些人情关系在,是因为宋家对程家有恩,而宋冕如今境况不好,他才有意帮他一把。
“跟我说这个干吗?”徐翘摸摸鼻子。
“你因为我才遇见宋冕。”
哦,意思是他觉得自己大发善心帮助宋冕却好心没好报,所以他很难过?
徐翘简直要给他气笑。
他都不听她刚刚的解释吗?这根本就是性转版“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琼瑶剧嘛!
“我最后再解释一遍,你还不听我就生气了!”徐翘站在他正前方,把他脑袋捧起来,一字一顿道,“我没有特意给宋冕过生日,是吃饭吃到一半,看见餐厅送来蛋糕,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听懂了吗?”
程浪眼睛朝斜下瞟,看了眼她捧着他脸的手。
徐翘立刻松开了手:“哦,忘了你有病。”又瞅了瞅他如常的神色,仔细判断道,“咦,好像这种接触没关系。”
“是你就没关系。”他抓着她一双手,让她捧回自己的脸。
徐翘被他这像在要亲亲要抱抱的眼神看得一颤,迅速远离他:“你没关系我有关系!我去煮醒酒汤了……”
正常版程浪什么时候回来,她快顶不住了,好后悔动了恻隐之心引浪入室!
徐翘薅薅头发走进厨房,拿手机搜索起醒酒汤的煮法,从眼花缭乱的配方里选择了食材和做法相对比较简单的一种——取生鸡蛋清和鲜牛奶适量煎汤。
可惜这配方也就是瞧着简单,光分离蛋黄和蛋清,就让徐翘浪费了三个鸡蛋,等她在厨房七手八脚地捣腾出一碗醒酒汤来,自己都犯了困。
但徐翘还是觉得自己挺了不起,十几年没下厨,上一次动这些锅碗瓢盆,还是小时候在南城老家的事呢,简直太便宜前男友了。
她把醒酒汤端到程浪面前的茶几上:“喝吧,喝完就走!”
程浪看了看她,拿起瓷碗,用调羹舀了一勺到嘴里。
徐翘正暗暗感叹这男人真是好福气,忽然看到他吞咽的动作微微一顿。
“怎么了?”她眨眨眼。
程浪从嘴里轻轻抿出了一小片碎蛋壳。
徐翘轻咳一声:“加了鸡蛋,有蛋壳不正常吗?”
程浪点点头表示正常。
她还真觉得正常上了,嘀咕道:“一个鸡蛋那么多壳呢,我落一片在里面怎么了?”
程浪默不作声地继续喝,过了会儿又是一顿,将第二片蛋壳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