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甜美——顾了之
顾了之  发于:2019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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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他说的是“你当我朋友吧”,不是高高在上,施舍一般的“我当你朋友吧”。
  所以她高兴地接受了他。
  可两人不在同一个年级,说是朋友,却没能在后来产生太多交集。
  徐翘的回忆里,只剩下那年夏天,偶尔放学后,他陪她坐在绿茵场的看台上,拿着一本语文书,一遍遍纠正她被人嘲笑的口音。
  所以虽然这个男孩子在夏天结束后突然与她不告而别,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他在她心里连脸都模糊了,她还是能在听见他名字的时候,把他跟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青草味联系在一起。
  徐翘站在玄关愣了半天,微微有些发懵。
  说来也巧,如果早几个月,她还真不一定能立刻把这号人从回忆里扒出来。
  之所以此刻轻松记起,是因为之前被程烨甩的时候,朱黎说她好可怜,初恋给了这么个渣男,她不服气,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说她初恋明明在小学,还通过自己也分不清虚实的记忆美化,把他描述成了“身披五彩圣衣,脚踏七色祥云”,救公主于水火的英雄骑士。
  朱黎说“小学鸡一起读课文练发音”也算谈恋爱吗,她非说就算,强行把人从陈年往事里拉出来初恋了一回。
  徐翘这会儿特别想跟朱黎讲讲这事,来消化和宋冕重逢的震惊,可她们已经断联好久了。
  她只好先出发前往工作室,一边在车上默默梳理宋冕在她面前躲躲藏藏的原因。
  当年他不告而别后,她生气伤心了好一阵,直到得知,他是因为家里生意遇到困难,跟着父母南下去了,才释怀一些。
  这么一想,宋冕是不是跟现在的她一样,觉得自己家没落了,所以不愿意面对故人?
  可是既然不喜欢这个圈子,以他的年纪,又为什么不在大医院工作,而来给有钱人当私人医生呢?
  疑惑太多,换作以前的徐翘,或许会不管三七二十一跟他问个明白。可她如今对他的处境有了“同理心”,突然就不敢这么我行我素了。
  而且她刚刚居高临下,刨根问底的态度,应该已经让他挺不舒服了吧。
  徐翘一路念着心事,游魂似的走上工作室的旋梯,冷不防迎面来了个人。
  “啊,羽小姐,我正想找你呢!”对方拿着平板停住脚步。
  徐翘抬起头,认出了来人。
  这是跟她同岗的珠宝设计师,跟她年纪差不了多少,也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姓皮名诞,工作室其他人都叫他“小皮蛋”。
  “找我做什么?”徐翘心不在焉地问。
  皮诞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就是,就是那个吧,我最近能不能跟你共用大画室?我要参加这个比赛……”他把平板拿给她看,“需要准备手绘稿,你那边采光设备比较好。”
  “没问题啊。”徐翘点点头,正要与他错身而过,一眼瞥见平板屏幕,“等会儿,这什么比赛?”
  她指着屏幕上那颗目测净度与克拉数惊人的缅甸蓝宝石说。
  “比利时一个民间珠宝设计大赛,这颗缅甸蓝宝石原石是彩头之一。”
  “一个民间比赛这么大手笔?”徐翘惊讶。
  “是啊,大家都挺震惊的呢,你知道珠宝收藏家汤森吗?”
  “当然。”
  “前阵子汤森在北城举办了一场珠宝拍卖会,那条用缅甸蓝宝石打的手链拍了两千万人民币,这事你听说过吧?”
  “……”她不仅听说过,她还是那场竞拍中的失败者。
  徐翘点点头:“嗯,略有耳闻。”
  “这块原石就是汤森赞助的,不仅达到皇家蓝级别,比起拍卖会上那条手链的主石,净度还更纯,重量接近八十克拉。而且它居然是新人组的彩头。”
  “新人组?”
  “对,比赛分为专业组和新人组,专业组那边的奖品还没公布,新人组这边的金奖就是这块原石,你说刺不刺激?”
  徐翘心神一荡,面上处变不惊:“是有点刺激。”——是非常刺激。
  “虽然这种民间比赛权威方面含金量不高啦,但对新人来说还蛮值得小试牛刀的,说不定就崭露头角了,再说奖品这么丰厚,不拼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离一夜暴富有多近。”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是太有道理了。
  徐翘拍拍他的肩,若有所思地上楼走进办公室,平静地关上门后,飞奔到电脑前,疯狂搜索起这场比赛的相关资料。
  在了解到距离报名截止只剩十个钟头时,她觉得自己可能暂时分不出神去思考宋冕的事了。
  ——
  有时候人做一个决定,往往需要被时间推一把。
  当你有足足一个礼拜考虑是否做一件事,很多负面因素会一天天打消你的热情,加重你的顾虑,可当你只剩下十小时,这事可能头脑一热就定了。
  徐翘联系了郁金,在傍晚时分得到她“可以一试”的肯定答案,兴奋地填写起个人资料,用伯格珠宝工作室实习珠宝设计师“羽立”的名义提交了报名申请。
  做完这些,天已经彻底黑了。
  皮诞听说她报了名,很高兴暴富路上有了同道中人,给她点了份晚餐,怂恿她一起进画室。
  徐翘正打算闭关创作,忽然收到程浪的短信:「下楼来一趟?」
  醉酒事件过后,她还没跟程浪见过面。
  徐翘有点发憷,想装看不到,可是透过落地窗瞧见宾利就停在楼下,只好回复:「我在忙。」
  程浪:「就耽误你十五分钟。」
  “……”徐翘现在不太能直视“十五分钟”这个词,深呼吸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裹上大衣围巾,戴起遮额角的帽子下楼。
  宾利特意开到了工作室门前,上个车的功夫实在冻不着她,她这全副武装的样子倒叫人发笑。
  徐翘坐上后座,与程浪保持着最远距离,语速极快地说:“找我干吗?”
  像是做错事的小孩,用恶劣的态度,拙劣地掩饰着心虚和慌张。
  程浪低头笑了笑,看她打扮成粽子,降下小半车窗,免得车内外温差太大,让她一冷一热感冒,然后又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个冰袋:“给你敷额头。”
  她一愣:“啊,宋医生……他跟你讲了呀?”
  “嗯。”程浪招招手,“过来点。”
  徐翘摇头,朝他伸手:“冰袋给我,我自己来……”
  他拿冰袋稍稍碰了一下她的手心。
  徐翘立刻往回一缩:“嘶……”
  “还要自己来吗?”他问。
  “你怎么都不会冷?”她斜瞅着他,点点自己脸颊的位置,“你是不是皮特别厚?”
  “是,我皮特别厚,”程浪好笑地点点头,“可以过来了吗?”
  徐翘清清嗓子,不情不愿地挪了一小下,吝啬地靠过去半个身位。
  程浪侧过身,一手去摘她帽子,一手去扶她身后座椅靠背借力。
  徐翘心脏猛地一颤,紧张地看了眼他圈过来的手臂:“能不能换个姿势?”
  这个姿势好像他在她耳边说骚话的样子。
  程浪垂下眼看她:“你有什么创意?”
  “就,就除了这个姿势都行。”
  程浪往后退了退,拿起一个小靠枕,搁到自己腿上:“那你躺过来。”
  “……”这个姿势好像更限制级。
  “不是说除了那个姿势都可以?”程浪催促,“冰袋放热就没效果了,你不想一整个冬天都戴着帽子遮额头吧?”
  徐翘瞪了瞪眼:“这么严重?”
  “宋医生说的。”
  “他没跟我说需要那么久才好啊。”
  “跟我说了。”
  刚巧提到宋冕,徐翘心里主意一动,顺势道:“这还两套说法呢,我看他是个庸医吧?要真有本事,这么年轻怎么不去大医院,来给你们这种资本主义阶级剥削?”
  “人家很优秀,只是遇到一些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啊?”
  “这属于个人隐私。”程浪的眉梢扬了起来,“你好像很关心我的私人医生?”
  想从这男人嘴里套话果然是痴心妄想。
  “我是关心我的身体,你老让他给我看病,我不得了解了解他职业水平?”
  “那下次换个医生给你看。”
  “……”徐翘眼皮一抖,“你不会要把人开了吧?”
  “应该不会吧。”程浪给副驾驶座的高瑞暗暗使了个“去查查”的眼色,然后拍拍靠枕,再次无声催促徐翘。
  徐翘觉得自己好像从这个动作里瞧出了点“你乖点就不会”的意思。
  这是什么为童年玩伴向恶势力交易身体的狗血剧本。
  她妥协了,慢动作横卧下来,隔着靠枕侧躺上他的腿,还没躺实就哆嗦了下,手一撑又要起来,结果被程浪一脑袋摁了回去。
  “我又不会在这儿吃了你。”他说。
  “……”这男人说话的艺术又来了。重音落在“这儿”上,而不是“吃了你”上,那意思是会在哪儿吃了她?
  程浪轻吸一口气,抵抗着身体产生的细微异状,拿冰袋摁上她额角,一边跟她说话分神:“吃过晚饭了吗?”
  徐翘四肢僵硬得厉害,正好也需要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分散注意力,飞快眨了眨眼,配合答:“吃过了。”
  “吃的什么?”
  “饺子。”
  “什么馅?”程浪调整着冰袋位置,在她额角一压一放,让她不至于被冻到。
  “白菜?香菇?大概是,我也不认识。”
  “怎么吃这么素?”
  “皮诞好像在减肥。”
  “那你再点别的就是。”
  徐翘的身体在无聊的对话里渐渐松弛下来,发现程浪专注于冰敷,没有丝毫揩油的行为,还多了种“这狗男人在为我服务”的爽感。
  她的语气变得不那么硬邦邦了,嘀咕道:“我懒啊,而且忙着呢。”
  程浪的呼吸也稍稍顺畅了些,从不自在地平视前方,到能够垂眼看她:“在忙什么?”
  “就画画呗。”徐翘不想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让他知道这件事。
  程浪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二楼落地窗前,贴着玻璃排排站的一双人两只手圈成望眼镜形状,瞅着宾利后座降下的小半车窗,齐齐抽了口凉气。
  苏杉嘤地一声:“我就说老板跟羽立姐有点什么吧?”
  罗莎瞪着一双火眼:“这可不止是‘有点’了,人小姑娘趴下去都多久了?大晚上特意开车过来就为这档子事,老板过于禽兽了吧?”
 
 
第36章 
  自从在程浪后座躺过十五分钟,徐翘感觉自己一夜之间被工作室的女同胞们捧成了手心上的小娇花。
  怎么说呢,原本大家才刚认识,对她这个板上钉钉的关系户多少存着些敬畏,平常虽然面上跟她客客气气,实质却总带着几分疏离,估计觉得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些徐翘全都心里有数,也没预期和她们交上心,毕竟从小到大习惯了独来独往。

  可这晚过后就不一样了。不知是哪来的神秘力量,让她的女同事们浑身上下散发起了一种与她同仇敌忾的光芒。
  三位年龄参差不齐的女性——十九岁的前台苏杉,二十五岁的助理林白,二十九岁的工艺师罗莎,摒弃代沟,集体拧成一股绳,在发现她痛经坚持画稿后涌进了画室。
  林白端着红糖水,苏杉拿着止痛药,罗莎捏着暖宫贴,以一种“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眼神把无辜的皮诞赶出了画室,凑到徐翘的画架前嘘寒问暖。
  “羽小姐,这红糖水是我刚泡的,您趁热喝了,应该能好过点。”林白说。
  “羽立姐,要是实在疼得受不住就吃我的止痛药哦,这个药没什么副作用的啦,我每个月都吃。”苏杉说。
  “来,小羽,你跟我去洗手间,我给你贴暖宫贴,这效果绝对立竿见影!”罗莎说。
  徐翘懵懵地眨了眨眼:“那个,我们工作室还兼职推销女性生理期用品吗?”
  “怎么会?”林白一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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