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祁隆见此怪异的看着他,“ 以往每次孤一提起要去晏府见姜姑娘,子瞻你便想法子不让孤与姜姑娘见面,今日怎么这般轻易的就应下了?”
哪怕一夜没怎么歇眠,晏安依旧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眉眼俊逸,不见一丝疲态,他含笑看着祁毓,“ 表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让太子见一见也无妨。”
“好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祁毓伸出手指着晏安,“孤一表人才,看来你是怕姜姑娘见到孤,喜欢上了孤,便不愿与你在一起了。”
晏安不见生气,慵懒的道:“ 我相信表妹的眼光。”
祁毓一滞,被他这一句噎的说不出口,“好你个二郎,可不带攻击长相的,孤长的也不差啊!”
他们二人开了几句玩笑,翰林院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事情,晏安下值后便回去了晏府。
一部分小厮一直在城门口盯着,另一些暗中调查哪些人与这个杀手有牵扯。
因这件事密谋已久,且处事非常隐蔽,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什么线索,但既然有了十分巧合的、让人怀疑的目标,早晚都能找到蛛丝马迹。
蜀王府这边,祁瑜坐在铜镜前,拿着刻连理枝紫檀木木梳,一下下梳着发尾,她有些心神不定,面色愈发苍白,一方面有些后怕,另一方面却又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只是想要嫁给晏安而已,谁让姜娆挡了她的路呢!
“ 事情怎么样了?” 祁瑜叫来太监总管,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那太监总管身子抖了抖,“ 小姐,派去的人在城门外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见到那个杀手,还有,凌晨的时候乐安县主与晏大人一道回府了。”
“废物。” 祁瑜猛地将手中的木梳摔在地上,清脆的“啪”一声,紫檀木梳子成了两半,“ 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出一点儿差错,一定可以将姜娆那个贱.人处理掉。结果呢,这么一点儿事情都办不好。”
听到姜娆安然无恙,祁瑜心头怒火中烧,她双眸殷红,沉沉盯着面前跪着的太监总管,“ 管好你找的那些人,将知道实情的统统解决掉,这次的事情不准传出去一个字。”
铜镜中的女郎宛若换了一副面孔,面容狰狞又阴鸷,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般狠毒,谁也无法将她与外人前柔柔弱弱的那个样子联系起来。
看着这种模样的女郎,这个太监总管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会不会有朝一日,自己这个知情人也会被祁瑜谋害掉呢?不行,他要做好应对之策,可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
等晚上祁毓到了晏府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随行的侍卫,他先去拜见了晏老国公。
晏老国公是太子太傅,便是祁毓的老师,是以他非常敬重晏老国公,每次遇到什么好东西都要派人给晏老国公送一份,每次来到宴府也是先去晏老国公那里坐一坐。
随后他才又去到晏安的院子。
祁毓正与晏安说话时,姜娆带着乌鸡汤也来到了晏安的房中。
案桌上热气氤氲,屋子中的两个郎君,晏安一身寻常的灰色锦袍,束着玉冠,依靠在坐塌上,看上去颇是光风霁月,肃肃如松下风,朗朗如空中月,清风明月般闲适风流。
另一个郎君便是太子祁毓,姜娆在宫宴上曾见过他两次,不过并不曾有什么交流。
祁毓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不是什么张扬高调的颜色,但单看衣衫的用料、浑身散发的气质,便可知不是什么普通人。
剑眉星目,容颜自是不俗,粗粗一看给人非常儒雅端重的感觉,似青松般浑厚、如高山般内敛,但若是盯着他多看几眼,便可令人觉得他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个究竟,让人难以捉摸。
两个郎君皆长相非凡,好看的郎君总是和同样好看的郎君玩在一起。
相比之下,姜娆更喜欢和晏安这样的郎君在一起,不至于与之相处的太累,也不需事事都要费心思琢磨。
姜娆带着浅浅的笑,福着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祁毓同样微笑着点头,赶忙抬手,“ 乐安县主无需多礼,孤今日微服来探望子瞻,不必讲究那些虚礼。”
“你与二郎经历了这档子事情,孤来看看你们二人,孤送来了东宫的几个侍卫,守卫在晏府,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侍卫都能及时察觉。”
姜娆笑着道谢,“多谢太子,有东宫的侍卫在,那些歹人定是不敢有什么举动。”
祁毓说起了寻常的话,“姜姑娘这带的是什么?”
姜娆打开饭盒,里面的乌鸡汤还冒着袅袅的热气,“殿下,这是厨房里熬制的乌鸡汤,我拿来给二表哥补补身子。”
姜娆拿着汤匙舀了一碗乌鸡汤,递给晏安,“ 二表哥,快喝吧!”
晏安看了一眼祁毓,又看了一眼姜娆,鸦青的长睫半垂,语气有些慵懒散漫,“ 表哥手臂受了伤,没办法喝汤。”
姜娆笑吟吟的看着晏安,毫不留情的揭穿道:“表哥你右臂受了伤,又不是两臂都受了伤。”
一旁的祁毓看着晏安这番模样,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就会在他一个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
祁毓笑着接了一句,故意道:“子瞻若是无法喝汤,孤不介意替你喝。当然,孤也不介意喂你喝汤。”
晏安:……
他墨色的眸子看着祁毓,“我更喜欢表妹喂我喝汤。”
祁毓作势要拿着汤匙喂晏安,逗他道:“ 你我之间有什么好客气的,不就是喂你喝汤吗?孤愿意的。”
晏安抢先一步端过白瓷碗,桃花眼微敛,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 既然殿下对我这般好,那我也不能让殿下失望,不若今夜殿下就留在这儿吧!”
祁毓恶寒的抖了抖身子,是他输了。
他转眼看向姜娆,“ 乐安县主可看着呢,孤可不是挑拨离间,县主如此佳人,还是尽量重新找一个郎君吧。”
晏安眉峰微挑,脸不红心不跳的自夸道:“ 表妹眼光高着呢,除了我,表妹看不上其他人。”
祁毓:……
姜娆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可以看出来,二表哥与太子的交情匪浅,在太子面前,二表哥不是如面对外人那般温润的冷漠和疏离。
晏安这几日在府上养伤,他打着受伤的借口,时不时的让姜娆陪在他身旁,美名其曰让姜娆陪着他看书,实则趁机动起了手脚,郎君清冽的气息萦绕在姜娆身旁,温热的唇渐渐贴上她的面,惹得姜娆每次面红耳赤的。
姜娆受封县主和她遭遇杀手的事情,一道写信通过驿站传回了南阳。
庄子里,姜绾正在与裴柯在院子里闲话,这段时日裴柯在庄子里养伤,他腹部受伤严重不能轻易动弹,平日姜绾常去陪他说话,充当一个说书先生给他解闷。
最近两日裴柯的伤势好转许多,可以轻微的走动,于是裴柯和姜绾常在院子里,女郎荡着秋千,如云的乌发随风飘扬,好像很快活的、努力绽放的春花,娇嫩欲滴、惹人怜惜;郎君依在椅背上,轮廓深邃,日光熠熠生辉打在他面上,消去了他身上的冷峻。
两人晒着太阳,喝着清茶,谈天说地。
一般是女郎在说,裴柯在听,有姜绾在他身旁,听着女郎软绵绵的声音,裴柯从不曾觉得闷烦,嘴角扬起了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自从遇到姜绾,他好像比以往多了许多笑意。
侍女落水拿着书信走过来,“小姐,大小姐给您的信。”
一看是姜娆的来信,姜绾双眸亮晶晶的,每次收到姜绾的信她都很开心。
她匆匆拆开信封,梨涡里噙着蜜一般的笑,“ 大姐姐获封县主了,太棒了,以后姐姐就是县主。”
看着姜绾如雪面上的笑意,裴柯深邃的双眸也不由得含着笑。
姜绾接着看又下去,待看到姜娆遇到杀手的时候,她眉眼间的笑意收敛,樱唇抿成一条线,有些掩饰不住的担忧。
一直不着痕迹注视她神情的裴柯,看着她换了副神情,长睫眨了眨,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为何不开心?”
姜绾叹口气,“姐姐在开封遇到了杀手,有人暗中买.凶,想要谋害姐姐。幸亏姐姐急中生智,拖延了时间,二表哥也及时赶过去救了姐姐,姐姐这才逃过一劫。”
裴柯注视着她,顿了顿,低沉的声音响起,出声安慰,“ 无事便好,你也别太忧心。”
话音落下,裴柯突然一怔,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过分关注着姜绾的一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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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日光洒在姜绾的身上,她的长发如云,柔顺的搭在细肩,在日光的沐浴下泛着灿灿的光,恍若流光溢彩的绸缎。
女郎眉眼如画,鸦青的细睫好像一把小扇子,润秀的气质又似溪畔的兰花,花姿婀娜,灵动沁人的幽香不浓烈,却无处不在,余香袅袅,让人无法忽视。
望着这样的姜绾,裴柯握盏的掌不由得收紧,将眸光从姜绾身上移过去。
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身上背负的任务太多。
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面前的女郎含笑,他也会心中欢喜许多;面前的女郎蹙眉,他会忍不住想要逗她欢快起来。
在庄子上待了近半个月,朝夕与他相处在一起的,只有姜绾一人,在不知不觉中,姜绾似无痕的碧水,已然融进他的生活之中。
裴柯的目光又移到姜绾面上,这样的女郎,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她是侯府小姐,出身高贵,日后应该在南阳城找一个家世相当的郎君,闲适安稳的度日。
而他养好伤后,便会继续去完成身上肩负的任务。
他与她的交集,只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只在这个偏僻宁静的庄子里,似浮萍般散去,此外,再无其它。
感受到裴柯的视线,姜绾将信放进信封里,她并不知裴柯心中所想,软糯的道:“好想姐姐快点回来啊,我与姐姐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有人谋.害姐姐,希望早日找到背后之人,也希望姐姐不要再遇到这些危险,平平安安的,也不知姐姐在开封过的怎么样。”
说着她短叹一口气,嘴角垂下去,“姐姐与二表哥定了亲,日后都要留在开封城,我与姐姐相距这么远,见一面都不方便。”
姜绾单手托腮望着裴柯,水盈盈的眸子中有些好奇,“裴大哥,你说,开封城是什么样子的啊?”
裴柯的视线落在女郎身上,“ 开封,看上去金碧辉煌,每个世家郎君、贵女都是光鲜亮丽的,可是,有些人私下里宛若浑浊的脏水,只要有权有势,便可以为所欲为,将他人的生命践踏在脚底。你姐姐遭人谋算,背后之人必定势高权重。”
裴柯修长干净的手指放在石桌上,握着的茶盏中,细嫩青翠的茶叶尖儿荡起涟漪,打着漩儿游来游去,“不过你也无需太过忧愁,你姐姐是侯府小姐,如今又是陛下亲自封赏的县主,你外祖家晏氏,在开封亦是颇有威望。谁想要拿捏你姐姐,总要好好掂量一下才行。”
姜绾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她眼波扫上裴柯的面,趁机问道:“裴大哥,你对开封这般了解,你是开封人士吗?”
裴柯默了片刻,养伤的这一段时间里,姜绾从不曾问他任何私密的问题,也不曾向他打探家住何处、如何谋生、因何受伤。
哪怕对他一无所知,姜绾还是不曾对他有什么防备之心,总是笑吟吟的叫他一声裴大哥。
他薄唇吐出一个字,“是。”
“那你何时回到开封?”
裴柯回道:“ 养好伤后,我便与同伴一起离去。”
姜绾倏地心中一沉,原来裴大哥是开封人,不会长久的留在南阳。
姜绾咬着唇,继续试探着问道,“那,裴大哥,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说完这话,她的两颊唰的一下染上红晕,灵动的眸光也有些掩不住的羞意。
裴柯心头一动,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姜绾,终是回答道:“家中只我一人,家父家母已逝去多年。”
姜绾猛地抬眸看着裴柯,她浓长的睫毛眨了眨,有些歉疚道:“对不起,裴大哥,我不应该提到这个话题的。”
“无妨,我又不会像你这般哭鼻子。” 裴柯摇摇头,他难得的说了一句玩笑话,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随着这一笑,裴柯眉眼的清峻淡薄一扫而光,整个人显得柔和起来。
“我才不爱哭鼻子呢!” 姜绾赶忙否认道,她澄净的眸子满是笑意,笑盈盈的看着裴柯,“这才对嘛,裴大哥,你应该多笑一笑,笑起来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