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道:“多谢侯爷好意,然我不胜酒力,再加上天色也不早了,便不麻烦侯爷,我也该回去了。”
祁信挽留道:“晏大人何必这么着急?”
晏安语气清和中带着疏离,“ 军中有令,亥时前不归罚军棍三十,我做为领将,自是要遵守军规。”
“二郎你先回去,我再喝几蛊酒,就跟着回去。” 石崇接过话。
等晏安出去屋子,在侍女的引领下出府,只是过了一刻钟,还未出去淮阴侯府,晏安察觉出不对劲,他停下脚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侍女转身福了一福,“大人,我们夫人想要与您说些话。”
“ 我与你们夫人素无往来,没有见面的必要。”
晏安刚欲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不过半年不见二表哥,二表哥竟与我这般生分。”
来人正是姜婳,哪怕夜色已深,她仍打扮的精致,涂脂抹粉,“ 我也没有其他意思,二表哥如今是大姐姐的未婚夫,我许久不见大姐姐,颇是想念,这才想着找来二表哥问一问大姐姐的近况。二表哥千万别误会。”
晏安冷冷看她一眼,随即移过视线,“ 娆儿一切都好,晏某告辞了。”
“二表哥别急着走,去年夏季在南阳的时候,彼时我未婚配,二表哥尚未定亲,一转眼,你我再见面时,竟已换了一重身份。” 姜婳微微一笑,“嫁到淮阴人生地不熟,格外想念家里人。如今恰好见到二表哥,便觉得多了几分亲切。”
“ 夫人若是挂念家里人,写封信回去即可。”晏安不欲再听姜婳的废话,转身离去。
“别走。” 姜婳几步拦在晏安面前,“ 我许久不见家里人,见到二表哥就如同见到家中亲人般。虽去年二表哥只在姜府待了几日,可我到现在,心里还牢牢记着二表哥。”
姜婳这话说的委实越界,晏安神色冷淡,说出口的话也没有一点儿温度,“ 夫人既已为人妇,应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晏安接着警告出声,“还有,我与你并无干系,我并无你这样的表妹。”
姜婳有些讪讪,“ 你是娆儿和绾绾的表哥,我称你一声表哥也是使得的。二表哥怎的如此冷淡。”
晏安墨色的眸子好似一汪寒潭,冰冷的深不见底,“ 你是娆儿的妹妹,又是淮阴侯夫人,当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省得辱没了娆儿的名声,让外人笑她有个不守规矩的堂妹。”
姜婳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二表哥这话是何意?”
晏安露出讥讽的笑意,“看在娆儿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一次…”,晏安话虽没有说完,却不言而喻。
他不再停留,大步出了淮阴侯府。
但凡稍微讲规矩、没有抱着其他心思的女子,都做不出故意让侍女领着晏安与她见面的举止。
姜婳打得什么主意,晏安看的分明,同是姜府出来的女子,怎的差别就这般大呢?想到这儿,晏安对姜婳又多了些厌恶。
还是表妹最好,娆儿温柔知礼仁善,晏安心中这般想着。
望着晏安离去的颀长身姿,姜婳脸上的笑意落下去,晏安这般不给她面子,竟还讽刺她不知廉耻,辱没姜娆的名誉。
不过无妨,眼下晏安在淮阴,不管他和自己有没有干系,晏安说了可不算。
她可好久没见到自己的好姐姐了,是时候写封信,问候一下姜娆了。
姜婳在信中添油加醋,故意模棱两可的写了一些她和晏安的相处,派人送去了南阳。
不过这封信注定交不到姜娆手中,姜娆在侍卫和姜钧煜的护送下,离开南阳去往淮阴。
为了尽快到晏安身边,姜娆主动要求加快赶路速度,她不是一个娇气的女子,中途也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尽量的节省时间。
一连赶了二十来日的路程,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越发的惹人怜惜。
晏安早先一步收到姜娆的来信,姜娆在信中将一切事情都告知了他,还说要来淮阴找他。
再过不久,晏安与石崇、高淮善就要率兵歼灭陈邵,这个时候,晏安自是不愿让姜娆来这里,可姜娆已经动身上路,晏安无法子,盘算着姜娆到淮阴的时间,当日在城门迎接她。
“表哥。” 姜娆一进去城门,便看见晏安身影。
光听这一声表哥,晏安便知道是姜娆来了,不然这世上还有哪个女郎会这般清甜的唤他表哥呢?
姜娆今日穿着一身碧色春衫,鬓发间的蔷薇玉簪精致,剪水的双眸灵动的看着晏安,宛若三月细柳,娉娉袅袅。
女郎一下车,一旁的行人不由得往姜娆这里偷瞄,女郎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妃子啊!
姜娆朝着晏安走近,盈盈含笑,“表哥。”
晏安注意到其他人落在姜娆面上的视线,心里有些不舒服,拿出一个帏帽,冲着姜娆道:“带上。”
姜娆见到晏安只顾着兴奋,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打量,鼓起腮帮子,“表哥好凶。”
她朱唇抿成一条线,“表哥,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都不想见我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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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今日份二更
“我见到你欢喜还来不及呢。” 晏安一双桃花眼漾着柔情,“ 娆儿这么美,我可不想被其他男子看了去。”
听着晏安近乎吃醋的话语,姜娆嗤嗤笑出声,她到底是没有戴那个帏帽,“我上去马车就好啦!”
和姜钧煜打过招呼,晏安跟着姜娆上去马车,墨眸注视着她,“娆儿瘦了,赶路辛苦了。”
姜娆倒是不在意,“ 瘦了才好呢。”
她精神很好,这是姜娆第一次来到淮阴,虽然一路上没有太多的停留时间,但她并不觉得辛苦。
“ 不许继续瘦下去了。” 晏安道:“ 你胖一些更好看。”
胖了,摸着、抱着手感更好,但他没敢把这句话说给姜娆听。
“好好好。” 姜娆随意的应道,郎君说的这些话听听就罢了。
她瞪圆眸子打量着晏安,语气带着几分惊讶,恍若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表哥,你竟然没有被晒黑?”
她本以为来到淮阴,会见到一个晒黑成碳的晏二郎。
没想到晏安依旧面如冠玉,反倒因着有了领军的经历,更多几分男子的清峻。
晏安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他常在军营跟着将士们一同训练,并没有刻意避讳,若不是姜娆今个提起这个话题,他自己倒不在意有没有被晒黑。
姜娆又道:“二表哥,你收到我写给你的信了吗?”
晏安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看到了。”
姜娆咬着唇,“ 其实之前我一直纠结要不要将这个梦告诉你,告诉你的话,担忧你会受到影响;不告诉你的话,我又害怕你遇到什么危险。”
毕竟不是每个人在知道自己有可能中毒而死之后无动于衷的。这种未知的恐惧,好似悬在头顶的一把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最易引起一个人心头的慌乱。
但姜娆今日看见晏安沉稳的面容,便知他并不惧怕这未知的危险。
晏安语气平稳,“ 你许久未做预知梦,过了这么久,突然又梦见此事,说明这是一个转机。既然有一线生机,总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日。”
姜娆玉面漾起笑意,“表哥说的是,只要我们小心提防,一定不会像梦中一样的。”
“再说了”,晏安拉过姜娆的手,眉眼含笑,“ 既然你梦到大军凯旋而归,说明此战是我们这方胜利的。”
姜娆跟着笑起来,突然笑意浅了些,有些沮丧,“ 可是我来到了淮阴,不知会不会无意中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可能因为我插手此事,事情开始向另外的方向发展了。”
“ 不管梦中的结果如何,事在人为,别担心,即便你没有做这个梦,表哥也一定会歼灭逆贼。” 晏安说这话时,沉稳中又带着几分张扬意气,墨眸中神采飞扬。
他的话语含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姜娆安心了许多。
晏安又仔细询问了一些姜娆梦见的事情,若有所思,“梦中的我回到开封半年后逝去,那你呢?你可梦到自己了?”
姜娆一怔,她总共做了四次预知梦,前三次梦见的都是她自己,然这最后一次的梦,并没有她的出现。
她回想起做的最后一次的这个梦,从头到尾她都未出现。
可是按照常理,晏安中毒昏迷不醒,她作为晏安的未婚妻不可能不出现!
除非,她无法出现在晏安身边。
梦境好似胡乱缠成团的线,让人无法捋顺前后始末。
姜娆轻轻摇头,语气轻快,“ 没有梦到我自己,想必我应当没有危险的。”
晏安他们居住的地方,是祁信的一处别院,假山流水,繁花锦簇,亭台楼榭,雕梁画栋,装饰的极是奢华。
晏安安置好姜娆后,带着她与高淮善和石崇见了一面,几人寒暄了几句。
等回到屋子的时候,晏安关怀的叮嘱,“你院子门口有侍卫日夜轮换守卫,你尽可以放心。我住的院子就在你的旁边,有什么事情让游玉通知我一声。”
姜娆应了一声好,一见到晏安,赶路时的疲惫一扫而光,心头隐隐的恐惧和担忧也尽数消散。
有晏安陪着她,哪怕前方有再多的未知的危险,她也不怕直面。
晏安又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我有空,带你出去逛一逛。待会儿我让小厨房给你送来一碗乌鸡汤,临睡前喝一碗。”
姜娆乖乖的应下,“别的女郎每天晚上喝的是四物养颜汤,二表哥让我喝的是乌鸡汤。”
“娆儿瑰姿艳质,不喝养颜汤也很好看。” 晏安墨眸含笑,“ 你接下来的任务呢,不要担心梦中的事情,也不要担心我的安危,争取将自己再养胖一圈。”
“那我不就和你送我的那只小兔一样胖啦?” 姜娆轻笑。
想到雪团似的小兔子,晏安也忍不住笑起来,“好了,你早些歇下,我回去了。”
第二日,晏安带着姜娆出去走了一遭,姜娆又见了裴柯,将姜绾托她捎带的东西送到裴柯手中。
“绾绾在南阳时常挂念你,裴大人有空的话,可以多给她些几封信。”
裴柯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绾绾可好?”
姜娆道:“她一切都好。”
到了淮阴的第三日,姜娆刚起床,便听见院子传来几声动静。
“游玉,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儿?”
游玉出去看了一眼又进来,“小姐,是四姑娘”,她赶忙改口,“是淮阴侯夫人派人来接小姐去侯府见面。”
“ 那就去吧。” 自打去到开封,姜娆便未与这个总是和她拌嘴的四妹妹姜婳见过面。
中间因着姜婳执意嫁给祁信,姜娆曾给她写过几封信,劝阻她不要嫁给祁信,但无一例外,没有收到姜婳的回信。
也不知,姜婳成了淮阴侯夫人,日子究竟过的如何?
“ 许久不见大姐姐,大姐姐愈□□亮了。” 姜婳热情的迎上去,恍然已然忘记了她未出阁时与姜娆的不和。
姜娆冲着姜婳微微一笑,“四妹妹如今越发的懂事,看上去,颇有侯夫人的气度。”
这位四妹妹,以前性子最是爆,一点就炸,也从来不会对她说这些好听的话。
骄傲如姜婳,嫁了人,倒是改了性子。
姜婳让下人摆上金山时雨和淮阴当地的糕点,“ 妹妹我与大姐姐可有一年不见了,我从侯爷那里得知,大姐姐如今成了福宁郡主,妹妹再这里恭喜大姐姐。”
姜娆浅浅一笑,“ 皆是仰仗圣上隆恩。”
她将话题回到姜婳身上,“四妹妹嫁来淮阴,可有不习惯的地方?”
姜婳扶了扶鬓上的发钗,垂着眼笑道:“一切都好,侯爷与我相敬如宾,待我很是尊重,府上由我管家,我说一句话,就有许多下人去忙活,再好不过了。”
“那就好。” 姜娆恍若信了她的话似的,浅浅一笑。
虽说南阳和淮阴相距甚远,不管是吃食还是风俗都有所差异,可在女子珠钗罗裙上面,姜娆见多识广,还是能分辨出来好劣的。
姜婳口口声声说自己过的很好,然她身上春衫的花纹,是去年流行的样式,还有头顶上的珠钗,一看便不是最新潮的款式。
倘若真如她口中所言,淮阴侯尊重她、疼爱她,难道会舍不得给她添置衣衫和首饰吗?
更重要的是,姜娆和姜婳做了十几年的姐妹,她的这个四妹妹,每次撒谎或是心虚的时候,常做一个小动作,便是垂下眼帘的同时,用手抚摸鬓发或者头顶的珠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