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问:“谁啊?”
“我,姚占云。”
“有什么事?”
“给你送点儿东西。”
宁樨犹豫一下,把门打开。
姚占云递过来一只小小的塑料袋,“润嗓子的药,你不状态不好么。”
“啊,帮我谢谢小雨,她真细心。”
姚占云怔一下,望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宁樨立即反应过来,没有伸手去接,“……不过我不能收,我们老师嘱咐过,不可以自己随便用药。”
“就一点儿枇杷膏,喝了能有什么事儿?”
宁樨坚持不接。
姚占云笑了声,“跟我还这么客气。”倒没勉强她,又问,“你在北京留几天?跟小雨一块儿回去?”
“我比她少考一天,我等她。”
“那行,你们多待一天吧,考完了我带你们出去玩。”
“飞机票都买好了,不能改签。”
姚占云又笑,“小雨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你们怕有变故,回程机票还没买。”
“……”
姚占云半开玩笑道:“你这人,戒心这么重?”
宁樨觉得自己要受不了这个人了,她跟苏雨浓虽然不同房间,却是在同一层,他胆子怎么就这么大,“……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进去了?我还得给我男朋友打电话。”
“你有男朋友这事儿,小雨怎么不知道?她可是说的你没有。”
“……”
仿佛感觉到宁樨已经处在要生气的边缘,姚占云笑说:“行了我走了,逗你玩儿呢。都是朋友,别龇牙咧嘴的。”
第二天早上,姚占云开车送两个人去考场。宁樨向苏雨浓委婉转达了想自己打车去的想法,被苏雨浓否决。
准备妥当之后,宁樨打开门,准备去找苏雨浓。
哪知道姚占云正好在走廊尽头,正在跟人打电话。
姚占云说:“车我后天晚上就还给您,保证洗得干干净净,完璧归赵……”
宁樨恰好听到这句,尴尬到脸酸,这时候出去肯定不行。关上门又等一分钟,估计他电话已经打完,这才开门出去。
第三天中午,两个人所有学校都考完,姚占云请她们去后海附近吃饭。本来要去三里屯,被宁樨和苏雨浓双双拒绝,她们还是未成年,又不是在自己主场的地方,一旦出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敢这么玩儿。
吃饭中途,趁着姚占云不在,宁樨偷偷问苏雨浓,“你跟他已经确定关系了吗?”
“他没有明说,但是我觉得只差挑明了吧。”
“他不是还在读书,已经自己买车了?”
“他在创业,而且在准备融资了。”
宁樨前所未有的纠结,这道题完全超纲,她不知道怎么答。直接说,苏雨浓会不会伤心?可是她也找不到什么间接引导苏雨浓自己去发现的方式,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为零,即便发现什么不对劲,自己都会先替对方找一百个理由。
一路心事忡忡地回了酒店。
各自回了房间,宁樨正准备去洗澡,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起来,却是姚占云。正准备质问他怎么会有自己的号码,他说:“我在酒店门前,你能不能出来一趟,我有一点事想找你咨询,关于小雨的。”
“电话里不能说吗?”
“很纠结,电话里说不清楚。”
宁樨问:“你是不是想对她表白?”
“……嗯。”
宁樨考虑了好久,还是决定下去,听听他的想法,也好帮助小雨。
姚占云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盒万宝路。他叼着烟,看着宁樨走近,笑说:“还以为你不肯下来了。”
“你想说什么?”
姚占云微微挑着眼角,打量着她,“是打算报考北京的学校?”
“小雨?她有这个打算。”
“不是,我是问你。”
“我考什么学校,和你有关系吗?”
“有啊。”姚占云笑说,“我想追你,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如果手里有一瓶水,宁樨觉得自己应该会直接淋到这个傻叉头上。但是她没有,只好扭头就走。
她没有预料到,自己会面对此生最狗血的情况——苏雨浓就在门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宁樨一愣,赶紧推门,“小雨……”
苏雨浓转身,脚步飞快。
宁樨跑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小雨,你听说我……”
苏雨浓声音比目光还要冷,“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你的受害人。”
是她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没有错了。
·
苏雨浓拖黑了宁樨所有的联系方式,当天晚上买了凌晨五点钟的飞机,没有打一声招呼就回南城了。
在学校碰见,宁樨所有试图跟她沟通的尝试也都碰壁,苏雨浓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她当成陌生人。
心情持续糟糕,仿佛这年的清明节,雨从早下到晚。
坏心情也影响到了复习进度,高考只剩下两个月,苏昱清给她制定的每周复习计划,她已经连续两周没有保质保量完成了。
这天下课,天还飘着蒙蒙小雨。
在校门口打车,打车软件好多人排号,不知道要排到多久。宁樨没有打电话让司机来接,沿着校门口的路漫无目的往前走。
雨丝细密,细到人走在雨中,仿佛是披着一层雾。
从校门口出发,有一条路线,宁樨经常走。已经熟悉到,只凭下意识都不会走错的程度。
等离青杏堂只差一个路口了,宁樨才恍然回神,停下脚步。
决定好了,不要再去见他,可是……
纠结的时候,雨不知不觉大了起来,人下意识往青杏堂跑。
后门虚掩,里面漏出灯光。
宁樨抬手要敲门,又顿住。
犹豫好久,还是后退,转身。
铁门“吱呀”一声响,身后一道温润声线:“……宁樨?”
作者有话要说: 6000字肥章~
明天恢复早7点更新。
第二十章 清明(02)
这个时候跑掉, 好像会显得自己是做贼心虚。她没有什么可心虚的, 她都准备走了。
温岭远准备去一趟便利店, 就在街口, 很近,因此他没有穿外套,只穿一件衬衫, 手里拿着一把长柄伞。
“你没带伞?”
即便有逞强的心情,见到温岭远的一瞬间,也只剩下不肯宣泄的委屈了。那有什么的,她是喜欢他,可是不觊觎他,连见面都不许了吗?世界上没有这样霸道的道理。况且她都拿了苏昱清做挡箭牌,他一定相信她已经走回正途。
宁樨点头。
温岭远把门打开,请她进去躲雨。
池小园已经下班了,安静的青杏堂,有一种洒扫一清的洁净气息。
走到员工休息室之后,宁樨却不肯再往前走, 她一身雨水,要弄湿刚刚擦干净的木地板。
“你在这里等一下。”温岭远伞收起来,靠墙立在走廊里, 人往前面去了。
四月的天气已经不冷,只是衣服被雨水淋透,沉重地缠着皮肤。她没有客气,从置物架上寻到空调遥控器, 将暖气打开。很久没有开过,暖风里混着一股灰尘的气息。
温岭远再回到休息室,拿着两方干燥的浴巾和吹风机。
宁樨披上浴巾吹头发的时候,温岭远烧了一壶热水。在休息室的抽屉里找到池小园常喝的那种白桃果茶,冲泡了一小壶。
温岭远在她对面坐上,手臂放在桌面上,“出什么事了?”
“……有那么明显吗?”
“有一点。”
宁樨小口喝着酽热的果茶,“……小雨跟我绝交了。”
温岭远笑了声。
宁樨忍不住瞪他,“你笑什么?”
“抱歉……只是,‘绝交’这个词让我觉得很怀念。这是小孩子的特权。”
宁樨不想纠正他,自己还差半年就到十八岁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学校碰到想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
“我能问是因为什么事吗?”
“我不想告诉你。”
温岭远并不会因为她的无礼被冒犯,他只是想了想说,“我一般,会在所有办法都尝试过也仍然无效的时候,才会说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是说……我应该死缠烂打打吗?不行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要自己做决定,如果你认为值得。”
“小雨当然值得。”宁樨已经坐不住,放下茶杯,摘下浴巾,“我要走了。”
“我帮你打车,车到了你再出门。”
宁樨没有拒绝,“我不回家,我要去找小雨。”她报上苏雨浓家的地址。
排队十几个人,大概要等十几分钟,宁樨坐回椅子上。
找到解决问题的希望,宁樨有多余精力关注温岭远。
两个月没有见,他没有太大变化,只有头发短了一些,发梢有一种似乎刚剪过没多久的规整。
这间员工休息室也没有太大变化,连因为下雨而泛起雾气的玻璃窗,都和那天晚上吃海底捞是一样的。
宁樨没有问他和钟映怎么样了,婚礼筹备到哪一步,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除非是想彰显自己确实真的已经放下。
还好,温岭远也没有问她和苏昱清的事,这是他性格使然,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倒是问了她艺考的结果,她说:“可能还好。如果文化课考试也能顺利的话,我应该就能满足阿婆回老家的心愿。”
“不说加油了,我认为你可以做到。”
这句话,有一点像一场对话的结束语,使宁樨语塞,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下一个话题,只好沉默下去。
好像沉默也没有什么,因为有雨声。
她把身体偏转一点,看着玻璃窗上蜿蜒而下的水迹,假装自己在听雨,其实是在捕捉空气里,温岭远呼吸的声音。
忧郁又清冷的雨夜,她希望车叫不到,最好雨也不要停。
被温岭远手机的提示音打断,车已经叫到。
等快要驶到青杏堂,温岭远站起身说,“走吧。”
“你不要送我。”宁樨站起身。
温岭远将她送到门口,告诉她车牌号。她要走,温岭远又叫住她,把立在墙根的雨伞拿上递过去,“拿上伞。”
“你自己不用吗?”
“有多的。”
宁樨撑起伞,低头走进雨中,再回头说再见。
温岭远点了一下头,叫她注意安全。
出租车等在路边,打车双闪灯,宁樨踏着雨水小跑过去。透过沾上水珠的车窗玻璃往外看,那扇门已经关上,仍漏一点灯光。
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过了,好像,温岭远就是她的长效止痛药,见一次,可以管上好久。
-
宁樨存过苏雨浓父母的电话号码,为了以防万一。
在楼底下,她打给苏妈妈。苏妈妈对这一通电话感到意外,似乎她还不知道两人闹别扭的事。
苏妈妈把电话交给了苏雨浓,未免苏雨浓直接挂掉,宁樨开门见山说:“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如果你不下来见我,我就一直等。”
苏雨浓把电话挂了。
宁樨把长柄伞的伞尖支在地上,转动着伞柄,旋出一串水花。
夜已经很深,又是下雨天气,整个小区安静得听不到一点人声。宁樨身上的衣服快要被体温熨干到七八成,代价是接连不断的喷嚏,和显然注定逃不过的一次感冒。
所幸,苏雨浓没有让她等太久,顶多十五分钟。
楼下门打开,苏雨浓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开衫,没好气地对她说:“我都要睡觉了!”
宁樨只是望着她笑了,“哇,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
宁樨进屋,苏妈妈惊讶她衣服都是湿的,推她赶紧去洗个澡。
“我先跟小雨聊一下……”
苏雨浓还是冷着脸,“你先去洗澡,我又不会跑。”
苏雨浓家的浴室,是日式的三间隔离,更衣室在正中,摆放洗衣机,左边是厕所,右边是淋浴间。
宁樨在冲热水澡的时候,苏雨浓走进更衣室,忙活了一会儿,说:“衣服给你放在洗衣机上了。牙刷在流理台上,没开封的那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