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瓜子和茶
瓜子和茶  发于:2019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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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鬟拿来蒲团放在赵瑀脚下。
  赵瑀便知她是晋王妃了,待要行大礼,却见建平公主坐在王妃身侧,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自己这一跪,连建平也跪了。赵瑜这膝盖就有点儿弯不下去。
  建平冷冷一笑,打算给赵瑀安个“狂妄自大、目无尊卑”的罪名,哪知王妃说:“建平去边儿上坐,你知道我怕热,还挨我这么近。”
  建平的笑僵在脸上,不情不愿挪了位置。
  赵瑀规规矩矩给王妃行了大礼。
  王妃笑意更深,叫她坐在身边,欣慰道:“这一跪,我看出来了,你心胸开阔,落落大方不矫揉造作,能放下小姐架子审时度势,恬淡自如,不错!”
  “能得母妃一句‘不错’,满京城也没几个人。”武阳郡主在旁说道,“赵太太,你的名头可打响了。”
  晋王府就一位郡主,赵瑀忙起身给她见礼,“是王妃抬爱,妾身本就该行大礼的。一直没向郡主道谢,此前多谢郡主相助。”
  武阳微微颔首,“算不得什么,莫要挂在心上,你坐,总站起来没法说话。”
  王妃不知前因后果,问怎么回事,赵瑀捡着能说的说了。王妃没有直白说赵家如何,“无规矩不成方圆,但拘泥于规矩,死死被困在圈子里也不是好事。王爷还总说打破陈规旧律,变革图新,凡事都要讲个灵活,我们内宅妇人也要学起来。”
  这话赵瑀不敢接,只坐在一旁笑。
  建平看她们三人其乐融融,心里有气,不阴不阳说道:“嫂子说话不妥当,二哥说的是朝政上的事,嫂子还是不要学的好。”
  空气一冷,陡然安静下来。
  武阳郡主端起茶盏掩在嘴边。
  赵瑀看得清楚,武阳郡主嘴角是嘲讽的冷笑。
  被小姑子当众顶撞,王妃面色不改,依旧慈眉善目说:“建平有心了,只是嫂子暂时还用不着你操心。说起来王爷也着实惦念你,你看你今年都三十三了,还没个着落。王爷可把你婚配的事情交给我了,责令我务必今年把你嫁出去,好妹妹,嫂子给你寻了十来个人选,一会儿你把名册带走细细挑选,看哪个顺眼嫂子就给你选哪个。”
  建平眼中暗闪着愤怒的火光,冷哼一声,“父皇许我自己做主婚配,嫂子还是忙活侄子侄女的婚事,我的就免了。”
  王妃笑笑,端起了茶盏。
  厅堂内的气氛因建平的离去更加热烈起来,武阳吩咐侍女跟过去,过了一会儿那侍女回来,和武阳耳语几句。
  武阳点点头,对赵瑀说:“你身边怎么没个丫鬟伺候着?”
  “不日就要启程南下,妾身想到了任上再雇人。”
  “是赵家没给你陪嫁丫鬟吧?”武阳摇着扇子叹气,“也忒小家子气了,没准是看不起咱家出来的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李诫是父王身边的,他们就敢这么轻视?”
  她没给赵瑀说话的机会,直接说:“干脆从母妃身边拨一个丫鬟,等你回门的时候带上,臊臊他们的脸皮。”
  赵瑀心下一惊,这是王府给的脸面不假,但这人和李诫一个出身,自己能用着顺手吗?再往深处琢磨琢磨,如果是晋王爷不放心李诫,借王妃的手安插眼线……
  她下意识就要婉拒,“我家相公也是府里奴仆出身,怎能再使唤王妃身边的姐姐?太逾越,我们万万受不起。”
  “这有什么受不起的,母妃给,你们只管接着就是。”
  王妃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武阳郡主,随后沉吟片刻说:“是该给一个丫鬟,外头买来的还得从头调理,府里的都是使熟的,伺候人也好,接人待物也好,比一般官宦家的还要好些。”
  武阳指着蔓儿说:“这不就有个现成的?这丫头一向机灵,刚才在门口,若不是她暗中使人报信,只怕你要吃亏。”
  赵瑀暗自叫苦,蔓儿虽好,但她更不想要,因笑道:“他们以兄妹相称的,怎好做我的丫鬟?王妃的美意本不该推辞,只是这也太委屈了蔓儿妹妹。”
  武阳直接叫蔓儿上前,“让你伺候赵太太如何?”
  蔓儿干净利落答道:“奴婢听主子的安排。”
  “这不就得了!”武阳拍手笑道,“母妃,把蔓儿的卖身契给赵太太吧。”
  如此简单就定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过来,赵瑀此时方知权势的威力。
  还好,卖身契给自己了,但是凭着李诫和蔓儿的关系,这个使唤人的度自己必须拿捏好,不然引起误会又是麻烦。
  赵瑀觉得自己必须和李诫好好谈谈了,不止是温钧竹的事,还有蔓儿的问题。
  巳时将至,枫晚亭传话,王爷没有留李诫用饭,王妃便打发赵瑀走了。
  武阳郡主这才说:“刚才我派人跟着姑妈,您猜她去了哪里?她径直去了大哥的院子!”
  王妃罕见露出了恼意,“她想干什么?没的想祸害我儿子。”
  “我猜呀,她是提前找靠山。”
  建平是盼着晋王登基的,也只有晋王登基她才能保持现在的风光,但她找晋王世子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王妃缓缓吁出口气,面上又恢复往常的平和,“她的手伸得太长了,须得给她找点儿事做做,近来皇上身体不好,我明日进宫和母后说说,让她去南山礼佛祈福去。你方才要给赵氏塞人,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武阳笑了,笑容里透着天真:“没有啊,我是真想给赵氏撑面子。母妃知道的,我最讨厌把女子不当人的人家,赵老太太明明也是个女人,却以作践女人为荣。我看她家不顺眼了,有机会踩一脚,当然不能放过。”
  王妃狐疑看了她一眼,“你做事有分寸就好,李诫是你父王要重用的人,别因此让他们之间生了间隙。”
  因要交接差事收拾东西,蔓儿没跟着赵瑀回来,但身契当晚就送到了李诫的院子。
  李诫捏着身契,深深思索良久,交给赵瑀,“收着吧,省得再买丫头了。”
  赵瑀觑着他的脸色,斟酌问道:“蔓儿来了,我该用什么身份待她?”
  “她不是来做丫鬟的吗?你是主子啊。”
  “可她叫你哥哥……”
  “叫爷爷也没用。”李诫道,“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不能乱了上下关系,不然以后再有人进来怎么管教?你可以对她好点,但该有的架势还得有,不然主子没威严,可管不好下头的人。”
  赵瑀听了,吊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嗯,我知道怎么待她了,先前还以为你们情分很深,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诫脑筋转得快,立即问道:“什么情分深?”
  “就是……你们相识于微末,你又救过她,一同入府,我以为,以为你们关系不一般。”
  李诫讶然失笑,“什么啊,还好你明说,不然这误会可大了,我是救过她,也就是比别人熟点儿而已,哪有什么情分不情分的?”
  赵瑀脸一红,喃喃道:“是我误会了。”
  李诫思忖片刻,也将心中困惑说出来,“你怎么看温钧竹?”
 
 
第27章 
  怎么看温钧竹?这句话问住了赵瑀,她小心看了李诫一眼,暗自揣测他的用意。
  成亲第一日,妻子前未婚夫就来堵门,任何人都会恼火。别看他嘻嘻哈哈和自己说顽笑话,好似毫不在意,其实心里还不定怎么膈应。
  他一准儿不喜温钧竹。
  然而温家百年望族,温钧竹的父亲是内阁首辅,朝野上下颇有威望,与其交恶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李诫的脾气她也看出来了,眼里心里只有晋王爷一人,其他人一概不当回事儿,若真惹怒了他,他才不看对方是谁,定然对着干。
  她不能让李诫去和温家这座大山硬碰硬。
  所以她斟酌着说道:“我与他不是很熟,具体也不知如何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个君子。”
  前一句话李诫听了挺高兴,后一句就有些吃味了,“君子能干出逼人和离的事情?”
  他果然恨上温钧竹了!赵瑀忙笑道:“温公子年轻气盛,从小又顺风顺水的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乍然生变,一时乱了分寸也是有的。不过他温文尔雅,行事一贯坦荡,是高风亮节的君子,也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你别和他起了间隙才好。——再者,他说他的,我也没答应他啊。”
  她没口子夸温钧竹,李诫浑身不自在,又不愿意让她看出来,正别扭着,忽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满腹不悦消散大半。
  李诫笑道:“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因此和温钧竹结怨,你放心,我也是有分寸的人。”
  赵瑀微微放下心,“那就好,我虽不懂官场上的往来,却也知道朋友越多越好,俗话还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呢,你若能与他化干戈为玉帛,往后官场上也有个照应。”
  李诫只应付似地笑笑,没有接她的话头,思忖片刻,觑着她的脸色问道:“你……对他没点儿别的想法?”
  赵瑀坐直身子,袖子下的手握了起来,“此话怎讲?”
  “那个,我是说……你别多心啊,我就是不放心问问。”李诫有点心虚,又有点惴惴,讪笑道,“你们议过亲,如果不是王府宴会那场意外,你应该是他的媳妇儿。呃,我看你对他也挺欣赏的,如果你对他有念想,直说就行。”
  赵瑀万没想到他竟会猜疑自己,心头一点点发凉,许久未曾有的凄凉无助的心绪又袭了过来,仿若被人抛弃在荒野古庙之中,阒无人声,只听见外头夏虫的哀鸣声。
  此时她连叹息也没有,只木然看着李诫,嘴唇嚅动,“原来你也认为我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子。”
  李诫脸色骤变,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砰”一声膝盖磕到桌角,疼得他不住倒吸气。
  他呲牙咧嘴揉着膝盖,慌慌张张说:“没有,我绝对没那意思,我说错了话,你别当真!”
  赵瑀神色黯然,眼中一片苍凉,“你是好人,我知道的,无心之言,我也知道的,可往往这种无心之言,才更能显露出人真实的想法。”
  她声音平静得好似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却在李诫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我真的半点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就是怕你觉得嫁给我委屈,才想问问你是不是对温钧竹余情未了。如果你喜欢他,咱们大可和离你去嫁他,如果你不喜欢他,咱们就踏踏实实过日子。”李诫急得满头冒汗,不停解释,“哎呀,你别哭,我就是拿不准你的心思才问你的。”
  赵瑀听了更加失望,“你就是对我生了疑心,我早就说过我愿意嫁你的,为什么你不信?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拒绝了他,你却还怀疑我和他有染?不住试探我,你这是在羞辱我啊!你不是拿不准我的心思,你分明是信不过我,或者说,你一开始就没相信我这个人。”
  李诫怔住了,她似乎说得很对,又似乎哪里不对,但他无法反驳,他脑子乱极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口中都泛着苦涩酸意。
  总之他是办了件极其愚蠢的事。
  李诫看她只是默默流泪,压抑着不肯放声大哭,心里更不是滋味,叹一声,拧了湿帕子给她,“擦擦吧,是我的不是,你别恼,我再也不问了。”
  哭了一场,赵瑀心里舒缓许多,人也冷静下来,“你于我恩义深重,我却对你发脾气,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她起身握拳在腰,屈膝给李诫行了个常礼,“你别介意。”
  李诫扶额苦笑。
  “不过有句话,就算没脸我也要说出来。”一层浅浅的红晕慢慢爬上赵瑀的脸颊,皓齿咬得嘴唇发白,仿佛下了多大决心似地说,“李诫,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请你不要再妄自猜测。”

  李诫的嘴角向上扬起,一想不对又强行扯下来,“好好,我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赵瑀吁口气,索性一吐为快,“赵家对女子管教极其严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我从小的处境,我每日不是看女诫烈女传,就是针黹女红,别说外男,就是族中兄长见的也少。这般情形下,我如何与温钧竹互生私情?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想不到这点呢?”
  李诫暗道,还不是被你的闺中密友误导了!
  然知晓赵瑀对温钧竹无感,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挪开了,他仍是轻松许多。有心再问问她对自己的想法,但见她泪痕未干,神色恹恹,实在不是追问的好时机,只得把困扰又吞了回去。
  反正她没喜欢的人,自己与她朝夕相处,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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