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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依然在平稳前行着。
　　沈慕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没有丝毫地慌乱。
　　很显然，对于这件事，他是早就想好了要对姜玥说，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姜玥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会惊讶，会失望，甚至伤心……都很正常，但沈慕却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姜玥眼神那一闪而过的委屈时，自己竟心疼了。
　　可已经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完美的决定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事实原本的真相告诉姜玥：“我和安普森公司签订了合同，这个项目做完以后，等和C大的合同结束，我会去他们公司的实验室工作。”
　　“可是……”姜玥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也没资格说。
　　是啊，沈慕之前面临什么情况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不止是孙安新，连带着沈正诚老校长那一派别的学者都排挤沈慕，要知道沈正诚可是本国化学界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和这样的人作对，只要沈慕不低头，怎么能顺利科研？
　　跟教育部申请不到资金，只能去和安普森合作。安普森财大气粗给拨了那么多预算，但这种企业，怎么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
　　对安普森来说，当前的项目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沈慕的加入，会让他们目前的科研团队如虎添翼。
　　可那种公司里，竞争和人际关系网一定比学校还要复杂。
　　单纯搞学术的沈老师去了那里，会不会受到更严重的排挤？
　　听说白种人会很排外，沈慕又这么年轻傲气，万一在那边被欺负了，他人生地不熟的，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姜玥已经来不及再去感伤沈慕即将离开自己的事实了，她看着沈慕，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担心：“沈老师，去那边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正赶上路口红灯亮起，沈慕缓缓停下车子，惊讶道：“我以为你会怪我没有带你到最后。”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姜玥挠了挠头发：“我不介意啦。能在沈老师身边学习一阵子，已经是我的幸运了。本身我一个本科生都是无法进你们课题组的，是沈老师给了我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况且……”
　　“况且？”
　　“况且沈老师你只是去了国外，我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还是可以请教你吧？”姜玥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祈求地看着沈慕，似乎在等待着一个肯定的答复。
　　沈慕当然不会说不可以。
　　甚至，他已经替姜玥做好了完整的打算。
　　“等你跟着我们一起做完这个项目，有始有终，我会给你介绍教授，他曾经是我的老师，学术能力很强，人品也靠得住。你跟着他继续学习，但若是还想做我之前相关的课题也可以，因为课题组的缪峰马上就博士毕业了，他应该会留校，然后继续这个方向的课题研究。你的毕业论文还是有我指导，我无法给你签任何字，但我保证你所有的论文，我都会一字一句的认真。这样的安排，你接受吗？”
　　说完这准备好的一长段话，绿灯也正好亮了。
　　但沈慕却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车子，惹得身后的好几辆车都开始打喇叭。
　　直到消化完这段话的姜玥露出满足的表情，对沈慕说：“当然接受，我认为我没有半点不接受的理由。”
　　沈慕这才松了口气，踩下油门。
　　姜玥不无感慨地继续说：“其实沈老师你不用替我想那么多，我也会接受的。因为您已经帮助我太多太多，我却没有半点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还曾经发过誓呢。”
　　“发过什么誓？”沈慕对姜玥越发好奇了。
　　她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姜玥笑了笑，因为害羞而有些脸红，声音也小了几分：“那个时候刚进实验室，我发誓我一定不能是累赘，要成为沈老师和师兄师姐的助力，但现在……虽然不能算累赘吧，但也确实没啥大用。”
　　沈慕听着姜玥吐槽自己，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她站在自己面前，说要给实验室捐钱做贡献的场景。
　　还有前几日，她甚至拖自己的朋友出来，卖了房子给课题组筹款。
　　都不用看眼神，沈慕就知道，她是认真的。
　　她的誓言，也是认真的。
　　沈慕不知道为什么姜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以为一般的学生并不会操心的那么多，如果课题组缺钱，大部分学生的选择就是重新更换一个导师，只有姜玥，她想用自己的力量帮忙解决一点难题。
　　不说结果，至少这份态度，已经难能可贵。
　　有这样的学生，是自己的幸运吧？
　　但，偏偏他又不仅仅想让她做自己的学生。
　　黑夜中，沈慕的眼神微不可见暗了暗：
　　“不，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至少对于我来说。
　　姜玥没有听出沈慕的话外之音，只当沈慕在说客套话，毕竟在实验室里记录记录数据，洗洗试管儿，也算是贡献呢。
　　不过姜玥并没有继续和沈慕纠结这个问题。
　　她郑重其事地跟沈慕道谢：
　　“总而言之，感谢沈老师的安排，我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吗？”沈慕突然笑了。
　　“啊？那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姜玥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沈慕却不说话了，只静悄悄地开着车。
　　车厢里安静极了，车速平稳。可在仪表盘微弱地灯光下，姜玥却细心地发现，沈慕修长的手指一直在很烦躁地敲着方向盘。
　　沈慕在纠结着什么，姜玥想。
　　但他在纠结什么呢？却不从而知。
　　很快，小区的标志都出现在视野中了，马上就到姜玥该下车的地点。
　　沈慕缓缓踩下刹车，将车子停稳在马路边上。
　　最后一秒，突然开口——
　　“一年以后，我们就不是师生关系了吧？”
 
 
第68章 
　　“不是师生关系……”
　　姜玥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还一直在思考这句话到底有什么深层涵义。
　　思考了半天一无所获，抬眼见到寒风里瑟瑟发抖的程妍。
　　姜玥惊呆了：“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正想和小姐姐你打电话呢。”程妍冷得直哆嗦，把手伸出来搀着姜玥，冰凉的手触及到温暖的大衣，她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今天本来不用过来的，不过上一次模拟考的卷子刚发下来，我就想让你看看。”
　　“以后这种事情提前和我说，万一我回来晚呢，你冻坏了怎么办？”
　　姜玥赶紧用钥匙打开房门，把人拉近温暖的房子里。
　　房子里有暖气，一进去就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程妍来过好几次，对这里已经很是熟悉，玄关也有专门为她准备的拖鞋。于是刚进门，便跺着脚换上拖鞋，飞速地钻到了客厅最暖和的地方。
　　“我也是没料到会这么冷。”
　　程妍脱掉外套，里面竟然是一条日常Lolita的小裙子。
　　“穿成这样难怪冷呢。”姜玥无奈地摇了摇头。
　　“嘿嘿，小裙子好看嘛。”程妍讨好地笑着，露出脸颊上可爱的两个小酒窝，让人无法再继续苛责什么。
　　姜玥也知道她是那种出门逛个超市都想一身全套小裙子的性格，便没有大惊小怪，只是让她把今天的试卷拿出来：“走，去书房吧，那里有桌子。”
　　前面说到过，姜玥买的这套房子是个二居室，有两间卧室。
　　其中比较大的一间自然不必多说，是姜玥的主卧室，而另一间，姜玥在客房和书房这两个选项里纠结了好久，没想到徐双双给她设计的时候，直接设计成了书房加工作间的设定。
　　房间里有两张大桌子。
　　一个桌子连着书柜，里面放着姜玥喜欢的文学作品，也一些平日里需要用到的专业书籍。
　　另一张桌子则摆满了姜玥的化妆用品，背靠着墙壁，是姜玥拍摄视频的主要工作地点。
　　第一次进来参观的时候，程妍就羡慕地不得了。
　　后面再进来，也是赞不绝口。
　　“哪怕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但是我还是想说。”她感慨着，轻轻用手抚摸在墙纸的纹理上：“除了装修风格以外，这简直是我的梦中情房。以后等我有钱了，我也要买一套房子这样设计。”

　　姜玥已经脱掉了外出的那身衣服，换上了一身简便舒适的家居服。
　　她坐到程妍身旁，将面前摆着的卷子摊开，笑道：“绝对会有那么一天的。而且我还能答应你，如果你高考成绩进步大，我可以拜托帮我设计房子的设计师替你设计。”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太棒了吧！”
　　程妍眼睛里像是有小星星在闪烁，当下正襟危坐起来，全神贯注投入到姜玥的讲解中去。
　　面前的试卷，是程妍本学期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月考卷子。
　　她是文科生，总分考了470，以本省的本科线来说，上二本都有些困难。
　　不过程妍只是数学和英语的成绩特别差，其他文科类成绩还算凑合，所以姜玥还是存在着辅导的空间。
　　在数学方面，姜玥并没有逐题的给她讲解公式，而是通过试卷，分析出程妍目前缺失的知识点类型；而英语方面，姜玥则是教给她了快速记单词以及解题思路。
　　短短两个小时，程妍获益匪浅。
　　她把姜玥所说的要点全部记在了自己的美少女战士笔记本上，一笔一划记得格外认真。看得出，这次她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想进步，想去上大学。
　　“虽然时间确实没剩下多少了，但你也不用特别心急。”姜玥回想起自己当年备战高考的情形，用过来人的经验给程妍宽心：“好好想想你的目标，你想上一本，帝都文科一本线大概有570分左右，你只要接下来每天提高0.5分左右，就能成功。”
　　“哈哈，这么一说我感觉我信心百倍啊。”程妍合上笔记本眨巴着眼睛。
　　“你可以的——”
　　姜玥笑着鼓励她。
　　“我是可以了……”程妍突然狡黠地笑了，轻轻撞了下姜玥的肩膀：“你呢，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你老师啊？别告诉我你忘了。”
　　“这个……”
　　程妍掏出手机得意洋洋地在姜玥面前晃了晃：“我现在可是你们这个CP的全球后援会会长，我们还有群呢，现在已经有二十几个核心成员。”
　　“这么多人……”
　　不知为何，姜玥突然想起来关注超话的那个@SHEN，不知道这位沈先生会不会偷偷也加了粉丝群呢？
　　想到这里姜玥忍不住傻笑了两声。
　　这个表情自然没有被程妍错过，当下程妍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小姐姐你笑得这么甜，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
　　“他是老师我是他学生，能有什么进展？”姜玥不无遗憾地摇头否认，然后还在心里小声吐槽：更别说，马上一年以后连师生关系都不是了。
　　程妍虽然很希望俩人在一起，但也知道现在的舆论环境有多么苛刻，她叹了口气：“虽然师徒这个关系是纽带，但同时也是束缚啊。”
　　“纽带，束缚……”
　　姜玥愣了愣。
　　“是啊。”程妍表情很是遗憾：“如果不是师徒，你们肯定没办法认识，但是师徒，你们又没办法在一起，太难了吧。”
　　姜玥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好像，有什么在脑子里灵光一闪，又飞速的逝去了。
　　程妍见她不对劲，以为她是真的伤心了，连忙安慰：“不过你们现在都还很年轻，等毕业以后，还是有很多机会吧？”
　　“我们一年以后就不是师生关系了。”此刻姜玥的心里已经完全无法平静，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大海，波浪滔天，乌云蔽日。
　　“啊？为什么呀？”
　　“沈老师，沈慕，他要离开C大了。”
　　“不是吧……”
　　程妍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
　　她有些丧，好不容易搞了一对儿可能是真的CP，谁知道这么快就要分别。明明姜玥小姐姐的事业线就顺利的不得了，怎么感情线上这么多灾多难呢？
　　但她没想到的是，姜玥却露出了截然相反的表情。
　　程妍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姜玥她，在开心？
　　“小姐姐你不难过吗？”程妍好奇。
　　“不啊，完全不。”姜玥想起方才在车上，沈慕看着她说出的那最后一句话，眼里心里，全是抵挡不住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