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点上,商仪跟他在没有经过沟通的情况下就达到了空前一致,那就是拒绝。
陆吟迟最近应酬多,肠胃又不适,正在用性稳的中药调理,所以像海鲜这种寒性的东西,他喜欢吃,现在却不能吃太多。
今日不过尝个鲜,餐桌上并没动几回筷子。
商仪也没吃几口,这样昂贵的食材跟她的品味无缘,入口以后那种吃了生肉的奇葩口感实在不习惯,她是个俗人,还是喜欢实实在在的粗茶淡饭。
吃过饭九点多钟,两人驱车打道回府,中午陆吟迟睡了一小会儿,商仪并没睡着,晚饭的时候气氛很好,孙克英取了一瓶珍藏的红酒,商仪虽然至今没培养出高雅情趣,但抵不住婆婆的盛情邀请也跟着喝了一杯。
加之酒精作用一上车没过多久打起呵欠,昏昏欲睡。
陆吟迟放了一首轻缓悠扬的意大利名曲,一阵鸟语般的美声唱法堪比催眠曲,她上下眼皮发涩,意识更加迷离。
半小时后稳稳停车入库,陆吟迟抬手松开安全带,商仪这时候微微偏头睡得人事不知,腮边两朵淡淡高原红。
陆吟迟居高临下,近距离打量着她,额头发根新生的碎发毛燥燥的,抬起温热指尖拨到一边,忽然拉近距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嘴唇稍微干燥,沉吟了会儿,俯下身子浅尝辄止,动作温柔中饱含耐心,似乎并不想打搅到睡梦中的商仪。
少顷之后他坐回原处,呼吸刚恢复平稳手机铃声划破寂静,好气氛也被破坏。
陆吟迟看了眼手机,又看看商仪,抽身下车接电话。
走出一段安全距离才接听,淡淡喊了句:“李阿姨这么晚打过来什么事?”
他回身看了一眼车内熟睡的人,面不改色说:“她今天喝了酒早早休息了,这会儿在卧室睡觉不方便接电话,您没什么事的话……”
那边自然没什么事,关心两句旋即挂断。
陆吟迟抬指捏了捏鼻梁,或许他考虑太多,但不管是考虑多还是少,从根本上是不希望商仪受到二次伤害,忽然有些后悔当时商尚进去后,他采取放任不理的冷态度,其实他不过是希望商仪多求他两遍,这样她就又欠他两个人情,以后两人再发生口角不愉快,他就又多几个拿捏她的说辞。
这样一来,就少了跟李林一些不必要的纠缠。
谁料商仪这两年也有改变,对商家的那边的事不如刚结婚那般上心,或许这种改变是好的,证明她在渐渐从那个家庭剥离,渐渐融入他们两人组建的家。
他收了手机回来,敞着车门没关。
乱糟糟的声音扰人清梦,半睡半睡,恍恍惚惚片刻,车库中少的可怜的月色照射进来,商仪一睁眼对上陆吟迟漆黑如墨的瞳孔。
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她受不了这么安静的气氛,忽然说:“我刚才做了个梦。”
陆吟迟挪开眼,“什么梦?”
商仪闭上眼回味片刻,“我妈做了一盘红烧肉,馋的我口水直流……”说到这,手背一抬,碰到湿润明艳的嘴唇,笑容僵硬住。
难道刚才睡觉流口水了?当着陆吟迟的面?妈呀,这真是太尴尬太有损形象了……
商仪虽然不至于精致到每晚熬鹰似的熬到老公睡着再卸妆,早晨太阳刚升起趁着老公没醒刷牙上妆保持完美形象,但作为年轻夫妻,跟陆吟迟还没熟到可以守着他就哈喇子直流的地步。
陆吟迟今晚没回常住的婚房,反而直接驾车来到水榭别墅,商仪跟他婚后半年的时候来过一次,他空闲的情况下在这里补了一个特别敷衍的两日“蜜月”。
商仪后知后觉问:“为什么不回家?”
陆吟迟看她,答非所问了一句,“如果林阿姨出手没那么阔绰,你会对她有好感么?”
“这什么话嘛,”她小声抱怨着,“我又不是金钱可以收买的人。”
陆吟迟:“嗯。”
这声“嗯”难免让人听着不舒服,敷衍的意味太浓郁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有些不开心,可能别人觉得她爱财顶多嗤之以鼻表示一下不屑,可却不希望陆吟迟也这么认为。
为自己正名的时候还不忘恭维一下金主:“我老公那么有钱,我至于为了一条项链折腰吗?我想买的话什么样的买不来,我买个岛,自己做领导都不是问题……”
陆吟迟被这么一番话取悦到,正了正神色,“你做领导?”
商仪顿了一下,特别开窍地纠正,“当然是你做大领导,我做副领导,你主外我主内,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么说完陆吟迟果然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没一点儿意见,甚至还低低沉沉笑了两声。
最近一段日子商仪渐渐摸清这人脾气,虽然是个狠人,不过耳根子软,花言巧语的承受力非常低。
水榭别墅在陆吟迟房产中不算最高逼格的一个,勉强属于网友嘴里调侃的“我缺的不是买房的钱,是每月的物业费”那种档次。
她也是后来才明白有钱人为什么不赚钱的时候破产那么快,因为每月生活各项开支数额巨大,就拿陆吟迟的几套房子来讲,一年住不了两次,还要花一笔不可节省的开销维护,实在浪费社会资源,他如果听话的话,商仪早就给他租出去收租金了。
可惜她第一次建议陆吟迟把房产资源整合整合租出去的时候,陆吟迟有些汗颜,像看天书一样费解地看着她,就问了句:“你为什么对做包租婆有这么深的执念?”
事后还特别耐心地询问她是否对零花钱的数目不满意,如果不满意的话直接跟他提,他不喜欢夫妻之间存在猜忌。
商仪当时很无语,不禁觉得做人真难,做好人更难。
她一边出神想着往事,一边跟上轻车熟路往里走的陆吟迟的步伐。
他摁开电子锁,侧身让商仪先进,房间漆黑一片,只有一两片湖面的粼粼波光,透过没收拢的落地窗帘打在姜黄色的地板上。
商仪抬手去摸灯的开关,还没找到地方手腕就被握住,泰山压顶的窘迫感扑面而来,他低沉的呼吸中也夹杂了淡淡清酒的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竹味的男士香水味。
不多久耳边热浪喷洒,商仪低着头疑惑,陆吟迟最近公司是太闲了吗,果然他沉迷工作的时候不把自己当人,闲下来的时候简直不是人。
商仪推搡他,红着脸忸怩了下,陆吟迟没领略到她的娇羞,稍有些强势,握住她的手腕反剪背后。
商仪吃痛到面部表情微微扭曲,黑暗中看不清他,只能看见白衬衫,以及银白色月光下,修长的指骨一颗一颗解开扣子。
她吃痛之余面对如此美色先眩晕了下,委屈巴巴说:“你要玩捆绑吗?”
陆吟迟愣了下,手上的力道随之减轻,她的手得到解脱,黑暗中有些大胆,在陆吟迟抱起她朝沙发走的时候,趁机往他腰上摸了两把。
也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心尖颤巍巍,说不上来的脸红心跳。
一阵窸窣摸索之后,黯淡黑夜的丝丝凉风擦肩而过。银白的月光被乌云吞噬,地板的光亮逐渐昏暗。
商仪在黑暗中找到支撑点,手臂往他脖子上一搭,之后就只剩下半推半就的配合了。
方格推拉窗外清脆的水波荡漾声变得微弱,沙发被挤压时内部结构发出的摩擦声也被忽略,她头脑昏昏沉沉,只剩下耳边,陆吟迟气息不稳时不小心泄露出口的吐息。
须臾以后忽然下起小雨,雨滴拍打半敞开的窗楞,噼里啪啦如错乱的琴键,这场旷日持久的云雨才进行到半途,她终于在沉闷中找寻一抹清凉,就像洗了太久热水澡差点因为空气不畅窒息的时候找到救命稻草。
陆吟迟在耳边低低说话,商仪已经到了听不懂人话的地步。
陆吟迟今晚就像吃了药一样,不管是体力还是耐力,都达到了空前记录,商仪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盘旋,那就是,打死她再也不来这该死的水榭别墅。
睡过去之前隐约还听到雨水淅沥沥在下,陆吟迟似乎起身关了窗,室内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不知何时雨停,下了大雾,整个世界被雾蒙蒙笼罩,湿重的水汽顺着窗楞,轻飘飘闯入室内,最后一点一点的消散。
水榭别墅尚且绿油油充满生命力的植物被水洗之后苍翠雨滴。
早晨醒来不见陆吟迟,喊了一声没人答应,心底空落落的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掀被子下床,果然在桌子上看见一张浅蓝色便签,上面留了一行苍劲有力的钢笔字。
【临时决定要去一趟廊城,醒了打电话给周穆然送你去上班。】
商仪瞬间绿了脸,有种被骗炮后对方匆匆跑路的错觉。
第42章
商仪又不是没胳膊没腿,别说可以给周穆然打电话来接她,就是不打电话她也能顺顺利利从这里出发去上班。
可她就是非常非常的不爽,比出门逛街刚买了个热狗一口没吃啪唧掉地上都让人不爽。
虽然还在生气中,可她仍然不争气的饿了,无异于再一次火上浇油、雪上加霜,要不是昨晚陆吟迟辣手摧花、不依不饶折腾了大半宿她能饿?要不是他早晨一声不响就走让她平白无故生气,浪费了不必要浪费的体力她能饿?
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商仪,有气无力跑到厨房冰箱搜刮一切能吃的东西,屋漏偏逢连夜雨,冰箱空荡荡的比明星微整过的脸都干净。
翻找一圈,好说歹说,从冰箱上面保鲜层摸到了一枚鸡蛋,营养不良一般小的可怜。
商仪没得选择,打开燃气,烧水壶中加水,小心翼翼把鸡蛋丢入,扶着白色琉璃台,用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等候了十分钟。
咬下第一口滚烫的鸡蛋时,她撇了撇嘴,在某个陆吟迟可以看到的社交帐号发了一段伤感的文字—
【所以,
是认为我比别人多一颗心脏吗?
因此觉得我承受能力也比别人强?】
这么控诉他的方式好像有点含蓄,主要是担心内容太含蓄,害怕陆吟迟不能在第一时间领悟,又一想,他一个连朋友圈都从来不逛,上条动态还是去年十月份分享的一则关于如何同工艺下让设计功耗更低的“Low power RTL设计优化“短文,这样的人,指望他去逛更前卫的社交平台,还不如让他去快手看“老铁双击666”话术开头的吃播来的现实。
于是也就不想东想西胡乱操心了。
商仪并不知陆吟迟这次到廊城是作为特约方参加一个关于FPGP的宣讲会,并且在主办方盛情恳求下,答应进行半小时的发言。
水榭别墅地处郊区,油漆路覆盖的四通八达,可就是没有公交车和出租车,网约车后,车主打电话说就在附近,两分钟就到地方,她大脑短路就给信了,此刻顶着一条水洗蓝围巾,站在绿莹莹湿漉漉的青青小草下,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
就在耐心用尽考虑要不要取消订单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那张略带歉意的和蔼脸庞才从玻璃窗探出。
“姑娘不好意思,这边地方不好找。”
商仪心想这独门独户的怎么就难找了,不过也理解司机接单不易,没说什么就上车了。
到公司时八点一刻,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她慢悠悠冲了一杯咖啡,胃刚暖过劲儿就见经理进来,看见他的脸,大概没吃早饭的缘故,不知怎么就回忆起昨儿上午展文敏给她发来的,一盘刚出炉的南瓜饼图片,商仪看了垂涎欲滴,到现在都没来得及问展文敏甜不甜。
商仪魂游天外的表情太显眼,经理的视线扫过来,捏着领带清了清嗓子,指她跟苏冉,“你们两个中午订机票,带两个助理去听宣讲会,公司订好了酒店,下飞机有酒店的专车接,有什么不明白问高副经理,他负责这次事。”
经理说完推门离开,苏冉的助理等经理走远,心中惴惴,低声说:“全英文的宣讲会,别说沟通,我连听不听得懂都难说……”
说话的助理是苏冉的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自然也都代表苏冉的颜面,苏冉也没想到平时伶俐的助理怎么说了这么一番让她没脸的话,且在经理开完会刚走,办公室空气绝后安静的时刻。
其实苏冉英文交流多少也存在障碍,不过像这样利用公司公费外出听公开课参加培训的次数多了,她渐渐懂得如何浑水摸鱼,会议结束的时候找主办方拷贝一份资料拿回来加班加点研究几晚就是了。
于是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助理一眼,踩着高跟鞋去打印室了。
这个插曲刚发生不到五分钟,商仪就收到公司内部一份电子邮件,是邀请函,里面的住宿酒店、宣讲会地点、特邀嘉宾以及这三天每日的行程安排一一介绍的很详细,甚至连一日三餐自助餐主题,会议中场茶歇要上的点心,图文并茂尽数涵盖。
特邀嘉宾一栏的第一位是国外某个德高望重的业界大牛,第二位出现并列两人,她毫无重点,视线匆匆的从“Abner Smith”“Jerome Lu”两个名字一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