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施索回房化妆,粉底、遮瑕、眼影全上,又不能来个大浓妆,黑眼圈仍能看出来。她叹口气,收拾了一下包包,然后把小橘猫放进猫笼,拎着笼子下楼。
舍严等在客厅,见她带猫下来,问:“要带猫?”
“嗯,”施索说,“我约了领养人,正好顺路,待会你到华乐小区门口停一下。”
舍严看了眼小橘猫:“你要送人?”
施索点头。
两人说着话走出公寓,施索带着小橘猫坐到后座,舍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怎么突然想送人?”
“也不是突然,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它送人,工作这么忙,我根本没法照顾它。”施索说。
舍严开了一会儿,问:“养了这么久,舍得吗?”
“当然不舍得,”施索已经把小橘猫挖出笼子,捧在掌心,脸颊蹭蹭它的毛,又亲亲它的小鼻子,“但为了我好它也好,只能忍痛了。”
舍严看了眼车内后视镜,沉默片刻,说:“你一直养得很好。”
“不好,”施索揉着猫猫脑袋,道,“不是给点吃的喝的就叫养得好,还得给它陪伴。”
“别人不一定就能陪它。”
“所以我选了很久。”施索说,“之前我还问过于娜想不想领养,她不是很喜欢小动物么,如果她肯领养就再好不过了,我还能每天看见猫猫。但于娜不行,她也觉得养猫一定要负责,她现阶段做不到。”
所以她在同城宠物群里考察了很久,有三个人想领养,其中两位是情侣同居,她一听情况,直接拒绝了,最后挑选了第三位单身女士。
舍严问:“为什么因为情侣同居拒绝?”
施索解释:“他们万一哪天闹分手,共同收养的猫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就有可能被遗弃。”
“……怎么这么想?”
“感情的事最说不准,今天爱你明天爱他,什么可能都有,离婚都只要签个字,更别说谈恋爱分手直接拎包走人就行了。”像她亲爸亲妈,想离婚直接就离了,还有她大学时候的那位初恋,前一天还说爱她,后一天她和对方就来了个惊天动地。
爱情这种东西太不稳定,她不想把小猫放进这种有不稳定因素存在的环境中。
“和平结束还好,万一不和平,可怜的不就是猫猫了,所以还是求稳吧。”施索道。
舍严没再说什么。
恰好施索手机来了微信,是吴芳,她发来一条视频,施索皱了下眉,把视频点开。
开头画面乱七八糟,吴芳外话音,大声嚷嚷:“看到没有,大家都对这个拆迁补偿不满意,这不是打起来了!”
没看完,吴芳又发来一段语音,施索退出视频,她一手撸着小橘猫,一手点播放,语音直接外放。
“施记者,那个拆迁可不是我一个人不满意,你看看我发给你的视频,昨天有好几个人跟他们吵起来了!当初我还让你做了独家采访,你不能利用完我就撂手不管了,你一定要负责到底的呀,我的老阿姨死的多冤呐,活活被她住了半辈子的楼房压死……”
施索忍着没把对方拉黑,正好车子已经到达华乐小区,她索性撂开,当没收到,让舍严靠边停车。
舍严没跟着下,他坐车里,看着施索拎着猫笼走向领养人,肩上还背了个包,里面装着小橘猫的用品。
她一边跟领养人说话,一边把猫抱怀里,似乎叮嘱了许多,到最后都说完了,她仍依依不舍,脸贴着小猫,没马上放手。
到底还是狠下心,又过了三分钟,她终于将小橘猫交到了领养人手里。
舍严收回视线。
施索坐回副驾,目光还追随着已经走进小区内的领养人,舍严等了一会,才道:“还可以要回来。”
“好马不吃回头草。”施索故意开个玩笑,抚平心中的不舍。
路上她在想另一件事,余光几次偷瞄舍严,舍严本来就不爱说话,专心开车的时候更是旁若无人,施索纠结来去,欲言又止,倒是腮帮子越来越热,渐渐热到脖子。
舍严忽然开窗,让风透进来,问:“怎么了?”
“……嗯?”
“有话想说?”
施索抓住安全带,松了两下,让胸口不那么紧绷了,才说:“约法三章……”
舍严侧头瞟了她一眼:“嗯。”
“……第一章,在人前你要跟我保持距离。”大约是学公寓里那位爱找茬先生讲话,施索那点别扭劲好了一些。
“……什么距离?”舍严问。
“普通朋友、同事之间的距离。”施索说。
舍严不语。
施索扭头看他,以为他会接着问,结果舍严很干脆。
“好。” 他回。
施索身上热气退去,总算凉快些了,舍严默默把车窗关上。
到达电视台,也没有多少空闲的时候,开完会,她要就昨天的一个选题,电话连线律师。她先给梁桥打电话,跟他描述了一遍案子,接着就是正式的电话采访。
办公室座机开扩音,一问一答结束,施索道谢,正要挂电话,梁桥叫她:“等一等。”
施索停下。
“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梁桥在电话那头问。
左右同事脖子自发转动,邱冰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施索瞠目,但幸好没结舌,不知道为什么,她先往舍严的方向瞄了眼,她坐着,舍严站着,视线平移,角度问题,她只看到了舍严的腹部。
视线很快移回来,施索把话筒拿起:“梁律师……”
低声说了几句,把邱冰冰都等急了,邱冰冰离开座位,蹲到施索边上,耳朵趴过去。
施索把她脑袋推开,对电话那头道:“好的,我会准时的。”说完挂电话。
邱冰冰双眼放光,施索拿起桌上稿件,往她正脸拍了一记,道:“别说我不守纪律,我待会要先去一趟梁律师那边。”
“去干嘛!”邱冰冰拉下稿件。
“他明后天都有事,采访要提到今天做。”施索道。
邱冰冰双眼瞬间变暗,无趣地回到座位。
“走了!”施索叫舍严。
舍严拎起摄像机。
《九点新闻》打算在每天结尾处进行一段三十秒到四十秒的法律科普,从十月一日开始,也就是大后天,下周二。
邀约的第一位律师就是梁桥,但梁桥突然有事,科普拍摄只能提到今天。
施索计算时间,梁桥一点左右有空,她上午要采访的选题跟律所方向一南一北,车程较远,午饭肯定来不及吃了。
“一直没问你——”舍严忽然开口。
“什么?”施索抬头。
“那天梁律师怎么会来探病?”舍严问。
“嗯?”施索没想到舍严会突然提起这事,她道,“他刚好经过……”
“他怎么知道你生病?”
“打电话听出来的。”
“你怎么会跟他打电话?”舍严看了她一眼。
施索:“……”
那天她休息,前后几天都没法律问题要咨询,确实没道理跟梁桥有联系,施索转动脖子,指着车窗外说:“到了,就是那里,我先联系那个人。”
舍严没说什么,他拎着摄像机跟下车。
时间被施索掐得很准,完成选题,再马不停蹄地赶到律所,正好一点差五分钟,梁桥也刚走出会议室,三人进办公室,省去寒暄,抓紧拍摄完几段法律科普。
结束拍摄,梁桥抽了张纸巾给施索,熟稔地问:“感冒还没好?”
“嗯,快好了,谢谢。”施索拿过纸巾。
正要擦鼻子,边上又递来一张纸巾,她手里的被抽走了。
“用这个擦,”舍严说,“你这里有点蜕皮。”
舍严拿给她的是保湿纸巾,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保湿纸巾质地柔软亲肤,施索擦着人中的位置,一点都没疼。
她没好意思擤,毕竟有梁桥在。
梁桥朝舍严看了眼,含笑道:“耽误了你们吃饭,这顿午饭我请,怎么样?”
施索道:“不用了,本来就是我们麻烦你,而且我们还要回电视台。”
“饭总要吃,”梁桥起身,一边系西装扣,一边看着施索,眼神毫不掩饰,说,“给我个机会。”
施索当然听出了梁桥的弦外之音,对方怎么说也算是她的“相亲对象”,她得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但不是现在,多尴尬。
施索正要回绝,边上舍严已经拎起摄像机和包,说:“先去放东西,再吃饭。”
施索朝他看,舍严道:“走吧。”
梁桥朝舍严笑了笑。
三人一齐坐电梯下楼,她站中间,眼睛直瞄轿厢门上她右手边的倒影,舍严就站她右边。
她又不是呆子,舍严上午在车上问她关于梁桥怎么会来探病这几个问题,她听完就明白了舍严的心知肚明。
舍严为什么要答应梁桥的邀请?
梁桥依旧推荐律所附近的餐厅,路上跟施索聊了聊工作,他忽然问舍严:“舍先生今年刚大学毕业?”
舍严低头回复微信,没有理人,施索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不想回答就不理人,施索替他回答:“他去年毕业的。”
“那还很年轻,才二十三四岁?”
“二十四了他。”月中的时候刚给舍严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她工作起来忙忘了,还是康友宝买的蛋糕和啤酒。
她也要二十八了,离三十岁更近一步,真惆怅。
“果然,”梁桥笑了笑,“有年轻男孩子的那种劲。”
舍严寡言少语,行事沉稳,其实比同龄人成熟许多,跟康友宝对比,格外明显。施索不觉得舍严有什么年轻男孩子的劲,不知道梁桥指的是什么劲。
“梁律师执业有四年了?”舍严忽然开口。
“是,今年正好第四年。”
“执业时间才四年,能到达现在这样的成就,梁律师年轻有为。”
听一个比他小六岁的男孩子用这样一种似乎有点老成的语气夸他,梁桥挑了下眉,回道:“过奖了。”
“律师这条路是不是很难走?”舍严又问。
梁桥道:“是很难,忙起来一两个月没一天休息,前期资历难熬,后期也各种官司压力,但其实每个行业都一样,没人能轻轻松松挣钱。”
“你是怎么熬过前期的?”舍严道,“应该有什么案子让你奠定了现在的地位基础,方便说吗?”
梁桥语气轻快:“差点忘了你也是记者,我想起了我之前接受的那些采访,这是一个必备问题。”
他的答案是之前帮一位明星打的一起官司,明星效应,自然轰动,施索曾经听同事提过。
舍严停步,梁桥跟他说:“还没到,餐厅在前面。”
舍严跟施索说:“你之前想吃这家,今天正好试试。”
施索抬头一看,是那家泰式料理店,她上次好像是提过一回这家店的名字,但她没跟舍严说想来这里吃。
梁桥问施索:“你想吃泰餐?”
施索心动:“要不就这家?”
梁桥看队伍,大约今天是周六,所以即使快两点了,候餐的人还是排成了长龙。
梁桥抬腕看表,犹豫了一下,才说:“好,那就这家。”
一等就等了二十分钟,再加上点单等餐,梁桥频繁看手表。
免费的柠檬水送上来,施索先去卫生间,食物还没送到,舍严喝了一口水,说:“梁律师要是赶时间,可以先走。”
梁桥一顿,也拿起水杯,对舍严说:“不急。”
结果等食物上齐,梁桥只吃了一会儿,就被律所电话叫了回去,他抱歉告辞,打算先买单,结果施索说:“不用,我已经买好了。”
梁桥看了看她,赶时间,他只说了一句“那下次再请你”,就走了。
舍严嘴角微扬,替施索剥了一只虾,施索吃着虾肉,也没多说什么,过了会儿想起来,问道:“诶,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来这家吃?”
舍严继续给她剥虾,说:“你不记得吃饭的西餐厅名字,只记得这家泰料店的名字。”
施索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