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学栋又问:“爷爷有什么话不和奶奶说啊?”
这个嘛,董馥梅差不多能猜到:“我们搬家了对不对, 我们现在住在哪里爷爷没有和奶奶讲。”
“诶?为什么?”孩子们异口同声。
“这就要问爷爷了。”董馥梅不会将随意揣测的人家的想法当作事实告诉孩子。
没得到确切的答案孩子有些小失望。
肖小萍猜测说:“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呀?不想让奶奶他们去看我们所以才不说的, 对不对?”
“啊?爷爷不喜欢我们吗?”肖学栋大惊。其他几人表情也有了些不好的变化。被不喜欢是很让人难过的事。
“怎么会。”周显义抢先道:“你们这么乖巧可爱, 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你们。”
董馥梅:“奶奶还给你们压岁钱了对不对?要是不喜欢你们就不会给你们压岁钱了。”
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矛盾, 他们都不会希望波及到小孩身上。周显义的父母对董馥梅是有不满,这不满不是因为她这个人的品行,纯粹就是对她曾经的经历没那么容易接受。对董馥梅带来的孩子他们也是心情复杂的, 谁都不愿意平白无故帮别人家养孩子。
即便如此, 在面对这些孩子的时候他们也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还尽力给他们笑脸,已经可以说是很宽容的老人了。
董馥梅也希望孩子们看到的都是人间的真善美。她从不在孩子面前讲别人的坏话,也会不断的告诉他们每一个长辈都是爱他们的。
董馥梅对待孩子的态度影响了没有任何育儿经验的周显义,周显义有样学样的也将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东西放到孩子面前。
有来自父母的真·爱的教育,孩子们很快就不再认为爷爷不喜欢他们。欢欢喜喜的聊起来等会去了外公外婆家要和表兄弟姐妹们怎么玩。
见状周显义松了口气。真的带起了孩子,他发现每一次孩子提出问题对他来说都是一道难关,小心翼翼的害怕走错一步。
而每经历一道难关,他对董馥梅就越发佩服。真的很难想象,这些年,她一个人是怎么把孩子拉拔过来的,还把他们教的这么好。
想到他妈昨晚偷偷和他说早点要个孩子的话,周显义在心里摇了摇头,再多个孩子要怎么带啊。有这七个在,他和梅子能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就很少了,好在他们已经长到可以自己玩、自己睡的年纪了,要再生个小的,他们不是连晚上相处的时间都没了?
想想就很可怕。
这不是说周显义就不期待有自己的孩子了,但他心里对有孩子这件事总是莫名害怕,就有种没做好准备的奇怪感觉。但让他说做孩子需要做好什么准备他也说不出来。
可能是他还没到想要自己的崽的年龄?
这么想着的周显义显然忘了自己翻年就二十六了,人家这个年纪的男人早玩了两三个崽崽了。
……
在董家的拜访也挺顺利的。
收到来自女婿的年礼,董家强和刘翠翠都开心的不得了,觉得女儿下半辈子是真的有盼头了。
尤其在董馥梅拿出罗秋菊准备的那篮鸡蛋时,刘翠翠激动的手都抖了。亲家愿意拿出这么多鸡蛋给女儿回门,说明是认这个媳妇的。媳妇想要在夫家站稳脚跟,主要还是得看婆婆啊!婆婆态度好,才不容易吃苦!
周显义被董馥梅的爸爸、兄弟拉着说话,孩子们和表兄弟姐妹玩去了,而董馥梅则被亲妈拉到房间里问她婚后的情况。
董馥梅自然是说一切都好。
但在听到周显义抢着做饭洗衣服时刘翠翠的表情有些担忧。董馥梅追问她这是怎么了,刘翠翠就道:“女婿这样看着是个好的,妈就怕他这热情不长久。哪个男人耐烦天天干家务啊,你自己也是得勤快点,别什么都给他做。”
董馥梅听了笑道:“妈,你放心吧,女儿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周显义愿意抢着做她乐意看,但他明显疲累的时候她也把人照顾的好好的呢。比如周显义上了一天班回来都是能直接吃上热饭的,可在他月休的时候厨房里就会多一个身影了。
刘翠翠对女儿的为人处世还是挺放心的,但也不免提到:“梅子啊,你听妈一句劝,趁着女婿现在对着你好,赶紧再生一个。有个孩子才稳当。”
结婚那会儿刘翠翠就对董馥梅说过好多遍要赶紧生个孩子,董馥梅倒也没反驳。她就觉得随缘吧,怀得上就生,怀不上不强求。如果周显义是个没有孩子就对她不好的人,那她就……给他扎两针。
想是这么想,但一想到周显义会对她不好的可能性董馥梅心里也不是很舒坦。
正在认真应付岳父、大舅子、小舅子的周显义突地打了个寒颤。
……
拜了一趟早年,两边都催了生。等回到自己的家,身体不怎么累,心里倒是有些累。不过两人虽然没说,但有点随缘的意思,日子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节奏。
今年新历二月的第三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四,是华国偏南地区过小年的日子。小年到,说明春节就要到了。一早的爆竹声带起了年节的气氛,冲散了之前‘斗’的紧张感。各个供销社和菜市场分别上了许多年货特供,都是需要抢着买的好东西。每条队伍都排的老长。
小年在红荷县的说法是送灶王爷上天吃席。但现在破除封建迷信不让这么说,就没贴灶王爷的像,只在灶台上摆上小小的三团米饭,两边放两根蜡烛。这蜡烛是不吹灭的,要等它自然燃尽。
除了祭灶公外,这天主要的工作就是大扫除了。
搬进新家那天就扫过一次,日子没过多久,家里其实不脏,但也全家一起热热闹闹的都扫了一遍。
每个人的房间是自己负责的,公共区域就是一起合作了。收拾自己房间的时候还好,在外面合作的时候肖小月和肖学军总是会一不小心就打闹起来,弄得到处都是水。
当然,弄脏的地方要他们两人自己去收拾干净。
等打扫完了,就要贴年画,首先要贴的肯定是伟大的领袖像,而且要贴在客厅的正中间,大大的一张非常的显眼,绝对是人进门看到的第一幅图像。
然后才是其他的年画——领袖像左边一个肉乎乎的男娃娃身上穿着‘福’字拉着一卷“人民公社好”、右边一个同样肉乎乎的女娃娃上穿着‘福’字举起一卷“谷子堆满仓”、中间再来个横批“大办农业”。
其他地方贴的年画没这么讲究,但意思差不多。
到了大年二十九,也就是除夕那一天,大门门口挂上了一对红纸糊的灯笼,再贴上一对对联,用的是伟大的领袖的诗词——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横批就是新春大吉。
除此之外,董馥梅还在供销社抢了些新春特供的红纸和彩色的纸花来。红纸是拿来剪窗花的,纸花人家拿来装饰家里。
其实董馥梅并不觉得这些纸花哪里好看了,但在抢货的时候她没想那么多,抢了不老少。
家里的小姑娘们倒是很喜欢那些纸花,董馥梅就给她们分了让她们自由的装扮屋子。
不怎么爱花的肖学军看到姐姐都有,也抢着要,他不仅给自己抢,还帮两个兄弟抢,被塞了一抱纸花的肖学兵面上的嫌弃掩都掩不住。
董馥梅找来小剪子捡起了窗花。往年在乡下买不到那么多红纸给她发挥,孩子们都不知道她还有这项技能,一个个挤过去看。
董馥梅剪了一副大大福字,福字周围是四条形态各异的大鲤鱼,意喻年年有余。她将剪好的福字展开,孩子们哇声不断。
肖小月嚷着这幅要贴她门上。
其他几个不依了,他们也想要呢。
董馥梅的解决方法就是给他们都剪了一幅‘福’字,虽然都是福但每个福都不一样,旁边的动物或纹路也不一样。它们的共同点就是都很漂亮。
每个孩子都拿到了一幅,肖学军更喜欢肖学栋手里的那个要和他换,肖学栋觉得肖学军的也挺好就答应了。除了他俩外,别人没有要换的,都对自己分到的挺喜欢。
分完了贴门上的福字,董馥梅又剪起了贴窗上的窗花。这回她没自己剪,而是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剪刀拿出来让孩子们自己剪贴在自己房间窗户上的窗花。
孩子们热情都很高涨。
其中肖小萍手工活是最好的,剪得小羊活灵活现,得到了董馥梅的表扬,其他几个羡慕坏了。
等都剪完,董馥梅拿来糯米熬的浆糊将窗花都给贴在了它们该在的位置上,年味一下就浓重了许多。
第71章 守夜
虽然说是过革命化春节不放假, 但在除夕这天各单位也不会安排繁重的工作, 大概下午三、四点人们就下班回家过年。
周显义回家时, 董馥梅已经做好了晚饭。除夕的晚饭都是三点多吃的,吃完全家人就要洗澡洗去一年的污秽以崭新的面貌迎来新的一年。
周显义看到家里装扮的喜气洋洋的也很喜欢, 看到门上的‘福’更是问道:“这些福哪里买的?真好看。”
“妈剪的!比买的好看!”肖小月喊道。
周显义很惊喜的看向董馥梅:“你怎么什么都会?”
董馥梅毫不客气的说:“人比较优秀。”
关键是家里的其他人对她的说法还很赞同,一个个头点的和小鸡嘬米似的。包括周显义, 他也是认为董馥梅很优秀的,反正目前他还没发现什么是她不会的。
吃过了丰盛的晚餐, 孩子们排着队洗澡,洗完都换上了新棉袄。
他们家过年前领的布票是还给之前借的人家了没错, 但年前董馥梅又拿油票和人换了布票回来。今年周家抽到的茶籽又大又好, 榨了差不多有三百斤油, 周显恩特地挑了一百斤来给他们家,他们一家吃一整年还能剩呢。油票就用不上了, 刚好能拿来换布票做过年的新衣裳。
穿上新衣服,肖小月在董馥梅面前转了一圈:“妈, 好不好看?”
“好看。”董馥梅夸道:“好看的不得了。”
肖小月乐得嘎嘎笑, 就要出去给小伙伴们看。
董馥梅拉住她:“把自己衣服洗了再去。”
周显义:“我来吧, 天太冷……”
“你来什么你来。”董馥梅警告的斜了周显义一眼:“自己的事自己做, 不能太惯着。锅里有热水,冻不着。”
肖小月对妈妈要她自己洗衣服也没什么不满,吐了下舌就去抱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 放到盆子里倒了瓢热水端着就拿到外面的洗衣池旁边去。
董馥梅摇头:“懒得她, 为了少跑一趟直接倒热水, 衣服烫坏了还要哭。”
小时候肖小月不在乎穿的,只想着吃。现在大了,也爱美起来,衣服坏了是要大哭一场的,偏她又野,衣服坏的可快,就哭哭啼啼的抱着衣服找董馥梅帮忙打补丁。
董馥梅在女儿的衣服上打补丁一般会缝各种花,她针脚好,不说都不知道原本是破了洞。肖小月喜欢她缝的花还故意弄破过衣服,然后董馥梅就给她补了个方块上去,她怎么撒娇耍赖都不改,之后她就再也不敢了。
三两下搓完衣服,肖小月把衣服往院子的晾衣架上一挂就撒腿跑出去玩。
肖学军、肖学栋和她一样都是随便糊弄完就跑。其他几个洗的仔细的多。
周围的邻居不知道他们家的底细,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今年都有新衣服穿。看到出去玩的肖小月、肖学军、肖学栋都穿着新衣服,大人们没有很在意,本来得到新衣服的孩子都是喜欢出来显摆的。
童家大房的童文娟和肖小月一般大,也是肖小月在这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看到肖小月穿着新衣服她羡慕极了。她家她家境也不是差的,但是是四世同堂,家里有十一个小孩,每年就只能三、四个人有新衣服穿,今年没轮到她。
“小月,你今年穿新衣服呀?好好看。”
肖小月被夸笑眯了眼,又转了个圈圈显摆了一下。显摆完发现小姐妹穿得还是旧衣服,就问:“文娟,你还没有洗澡吗?”
童文娟被问的一愣:“洗了呀。”
她在手臂上嗅了嗅:“我有味道?”
肖小月摇摇头:“没有啊,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不换新衣服啊?是要明天换吗?”
童文娟脸一红,明明没新衣服穿很正常,但被这么一问就觉得很羞耻。她甚至都怀疑肖小月是不是故意这么说,但见肖小月脸上是纯粹的疑惑,才勉强道:“今年没轮到我穿新衣服。”
这回是肖小月愣住了。
肖小月是知道有人过年是穿不起新衣服的,她之前就有小伙伴只穿哥哥姐姐传下来的衣服,她就从来不会问他们为什么不穿新衣服这样的话。
但是她没想过童文娟会没有新衣服穿。童文娟可是经常吃奶糖的,在肖小月的印象中奶糖并不比衣服便宜。就像她每年过年都能穿上新衣服,却不是每年都能吃到好吃的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