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想了一下,将中午钱氏叫祁沄的蹊跷事儿也一并告诉了祁湛。
祁湛脸上血色尽失,苍白的唇张了张,可喉咙却干涩的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一旁的傅翌瞧着祁湛浑身僵硬的样子,忙道:“世子妃或许是去哪儿散心去了,属下这就派人在府里找找。”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嵬名云钦把楚妧带回了客栈里, 俯身将楚妧放到床上, 收手时, 无意间碰到了她耳后的碎发, 不似发髻上的那般柔韧, 细软软的, 像一圈小绒毛似的,挠的指尖微微发痒, 连带着刚刚平静的心绪也被牵动起来。
他垂眸瞧着她, 那根根分明的睫毛乖巧的覆在雪白的小脸上, 又黑又长, 倒和他的有几分相像。
嵬名云钦缓缓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轻轻去触摸一下。
可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身旁野利荣投来的目光。
就像沙漠中的烈日似的,火辣辣的,嵬名云钦忙将手收了回去。
他轻轻咳了一声, 瞧着楚妧昏迷不醒的样子,转头对野利荣道:“也不知她身上有没有外伤, 你去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吧。”
野利荣收回了目光, 低声道:“这是大邺的地盘,这要请了大夫, 万一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嵬名云钦笑了笑, 道:“我遇见她两次都戴着帷帽, 以祁湛那性子,又岂会让旁人看到她?”
“可是……”
“不用可是了。”嵬名云钦打断了他的话:“她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比被人发现麻烦的多, 快去请大夫来吧。”
言语之中,丝毫没有半点儿要支野利荣走的意思,全然是一副为大局着想的态度。
野利荣想了想,觉得嵬名云钦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便道:“属下这就去。”
嵬名云钦应了一声,待野利荣出了房门后,这才坐在床边放心大胆的瞧着楚妧。
前两次相遇她都戴着帷帽,两人离得又远,看着都是朦朦胧胧的,并不真切。
如今细瞧之下,那模样竟比初见时要惊艳的多。
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看。
还有那身子,又轻又软,抱在怀里舒服极了。
就连她的性格他都是极为喜欢的。
嵬名云钦如今觉得楚妧什么都好,心里竟还有那么一点点羡慕祁湛了。
如今怀王府上下正在为满月宴筹备,也不知祁湛发现楚妧被劫了没。
如果发现了他会不会立刻来找她呢?
可如果来找她,那势必影响到祁湛这些年在朝堂上所做的努力,搞不好还会前功尽弃。
嵬名云钦也猜不到祁湛到底会如何选择。
但他觉得,楚妧在祁湛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地位的。
不然祁湛也不会将她看的这么紧,旁人连看一眼都难。
他现在非得看个够才是。
这般想着,嵬名云钦便对昏迷中的楚妧左瞧瞧右瞧瞧的,几次伸手想触碰她的面颊,却在快要碰到她的一瞬又全都缩回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
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吧。
自己也就是对她才会这样。
野利荣很快就带着大夫回到了客栈中,房门被推开的一瞬,嵬名云钦立刻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从容淡定的抿了一口茶,而那床边的被单也齐齐整整的,丝毫看不出半点儿被人坐过的样子。
他回头微笑道:“大夫来啦?”
大夫对着嵬名云钦作了个揖,缓缓走到床边,瞧着楚妧和嵬名云钦郎才女貌的样子,心里还以为他们是夫妻,便问低声道:“夫人可有什么症状?”
这声“夫人”将嵬名云钦下了一跳,一口茶呛到了喉咙里,赶忙低头咳嗽了起来,许久也没缓过劲儿来。
倒是野利荣说了一句:“我们也不太清楚,就是忽然晕倒了,大夫帮忙瞧瞧有什么大碍没。”
大夫狐疑的瞧了嵬名云钦一眼。
嵬名云钦也不知是不是心虚的缘故,竟忍不住接了一句:“她、她她不是我夫人……”
“不是你夫人?”大夫一惊,心里顿时警惕了起来。
既然不是夫妻,那他们孤男寡女的为何共处一室?
而且这少年瞧着像是异族人。
难道……难道这姑娘是被他们绑来的?
大夫的嘴唇抖了抖,不由往得后退了一小步。
到底是野利荣反应快些,忙道:“这是我家公子的表姐。”
嵬名云钦忙接道:“对对对,她是我的远房表姐,这几年边境总是打仗,我是特地跑来大邺投奔她的。”
大夫这才放下心来,模样尴尬的补了一句:“是我唐突了。”
说着,他就往楚妧手腕上搭了一方手帕,低头为楚妧把起脉来。
嵬名云钦神色紧张的问:“我表姐她……可有什么大碍?”
大夫沉思半晌,轻声道:“瞧着脉象是有些中毒的症状,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嵬名云钦连连点头:“对对对,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大夫微微皱眉,道:“以后吃东西可要注意些,你表姐现在有了身孕,可马虎不得。”
嵬名云钦呆立在当场。
她有孕了?
不会这么巧吧。
那……祁湛知不知道呢?
嵬名云钦若有所思。
大夫道:“旁的倒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身子有些虚弱,我开一副进补的汤药调理一下便好。”
嵬名云钦“噢”了一声。
大夫见嵬名云钦怔怔出神的模样,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告诉你姐夫,这几个月就不要行房事了,不然胎位不稳,容易滑胎。”
“……”
嵬名云钦脸先是红了半分,回过神来后,又觉得心里有几分古怪,轻轻咳了一声,过了半晌才低声补充了一句:“实不相瞒,我姐夫在半个月前就病故了,如今只留下了我表姐一人……”
他的语声颇为悲切,隐隐还有些哽咽的意味在里面,连大夫都不免同情起来。
他问道:“那这孩子还要不?”
嵬名云钦不假思索的答道:“要啊,当然得要了,好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不要?我又不是养不起。”
大夫这才点了点头,觉得嵬名云钦瞧着虽然奇怪了些,可到底还有几分担当。他回头写了副方子交给嵬名云钦,又交待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这才走出了房门。
野利荣看嵬名云钦认真记下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少主,你该不会……准备带她离开大邺吧?”
嵬名云钦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
野利荣道:“你不打算将人还回去了?”
嵬名云钦心里确实是不想将人还回去的。
可他也明白楚妧是肯定不会愿意和他走的。
他沉默半晌,答道:“那得看祁湛怎么做了。”
*
傅翌带着少量人手在府中仔仔细细的查探了一番,没有找到楚妧,而是在长廊下的树丛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夏云。
等夏云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似乎又要下早春的第一场雪,云将天空染上一片雾蒙蒙的颜色,看不见星星,就连月亮也只剩了个浅浅的影子,瞧得人心里直发闷。
祁湛静静听完了夏云所说的情况,沉默地坐在窗前,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未说过。
桌上的泥偶依旧在轻轻摇晃着,旁边的小乌龟在烛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今早走的时候,她还拿着这小乌龟玩了一会儿,发髻上戴的,也是他买给她的那支珐琅簪。
她很喜欢他送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却连她在哪都不知道。
他明白祁泓是不希望自己与楚妧感情太好的,若是他知道了楚妧被劫,肯定会因此借题发挥,而怀王为了不让祁泓发现,也会选择将此事瞒下来,怕是要等到满月宴过了才会去寻。
可到了那时,楚妧只怕是凶多吉少。
楚妧是他的妻子,又是大靖的长公主,北高人不会傻到对楚妧下手,而引得两国联合进攻,所以他们一开始选择了祁沄。
而楚妧是被他们误绑过去的,等他们发现楚妧并非祁沄之后,就等于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到那时,他们又会怎么对待楚妧?
祁湛不敢想下去。
自从平坊一战后,他就借养伤的缘由在暗中积蓄实力,为了让怀王放松警惕,他明面里并没有多少人手,只在暗中培养了一批死士,虽然不多,却都是精锐。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用的。
况且如今他已经在怀王和祁泓之间牵制的很好,就等着时机成熟了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可是现在楚妧出了事。
他若立刻去救,就势必会忤逆怀王,暗中培养的死士也会被怀王发现,那他这几年来的所做的努力全都会付之东流。
可他若是等满月宴结束再去的话……
祁湛微闭上眼,薄薄的眼皮被烛火映出了一片淡红色的血光。
像极了他幼时家法过后被丢进的那间暗室。
一眼忘不到边的黑,只有来人时才会亮起一盏微弱的烛火,也是这样一片血红的颜色,似乎随时都会被那浓黑所吞噬。
一如他这二十年的人生。
全然被黑暗和鲜血滋养着,幽冷的没有过丝毫温度。
他从来都是冷血而又自私的性子。
怀王忌惮楚妧的身份,并不会完全不管不顾,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可是他也要等吗?
祁湛忽地睁开了眼睛。
院外的天空响起了礼花绽放的声音,那四散而开的金色光芒将半边天空照亮,一如除夕夜晚那抹的火红色身影,映着满天星辰,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扑进他怀里。
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
那是他二十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与阳光。
他又怎么舍得再等?
祁湛站起身子,对傅翌吩咐道:“把暗卫调去城门口守着,今晚谁都不许出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肠胃炎犯了,从医院回来后码着码着就睡着了,今天早上才醒,|╥ ∩ ╥ |我再也不吃麻辣烫了!这章留评发红包补偿一下小天使们。
第94章
楚妧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
似乎是窗户没有关严, 透进了几丝风, 吹的床幔上的流苏一晃一晃的, 楚妧的眼珠也跟着转啊转。
过了半晌, 她昏沉沉的脑袋才恢复一丝清明。
她不在怀府里。
昏迷前最后一刻的情形让她保留了几分警惕, 她躺在床上躺着没动,听周围没有什么人声, 才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屋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瞧不见一个人。
楚妧把鞋脱了拿在手里, 惦着脚尖看了眼窗外。
是三楼, 她不敢跳下去。
她又轻手轻脚的挪到了门口,透过门缝,悄悄往外看了一眼。
一位身形魁梧的大汉杵着脸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半眯着眼, 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她连忙又退了回去,坐在门前等了半晌, 直到那酣声越来越响了, 她才再次推开房门,小心翼翼的从大汉身侧溜了出去。
临下楼时, 她还回头看了大汉一眼。
是那天集市上被祁湛捏断手臂的人。
看来他们盯了祁湛许久了。
楚妧来不及细想, 就这么提着鞋小步下了楼。
客栈的大门就在眼前, 楚妧心跳加快,攥着鞋的双手也紧了许多,可还没等她迈出门槛, 嵬名云钦就从隔间走了出来。
他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看到提着鞋的楚妧时愣了一愣,问:“你要去哪?”
楚妧吓了一跳,来不及细想,便将手里的鞋朝他丢了出去,拔腿就跑出了门外。
嵬名云钦抬手接住了她丢来的鞋,绣花缎面的,鞋顶正中还嵌着一颗雪白的珍珠,整个鞋小的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很漂亮的一双鞋,可他顾不得细瞧,忙往门外追了出去。
楚妧跑的比寻常女子快了许多,可她的速度到底不及自幼习武的嵬名云钦,他几乎没费什么力就跑到了楚妧身后,伸手扣住楚妧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楚妧拉了回来。
嵬名云钦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出声,楚妧就对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疼疼疼!”
嵬名云钦痛的呼出了声,客楚妧却像是得到鼓舞似的,更加用力的咬了下去,似乎是要咬下一块肉来才肯罢休。
嵬名云钦痛的眉都拧了起来,赶忙放开了手。
重获自由的楚妧将他的手腕一甩,忙又抬起脚准备跑,可嵬名云钦的另一只手紧跟着就伸了过来。
这次比先前警惕了许多,就连力道也比之前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