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为什么要难过自责啊?”八卦实在太过提神,一聊这个困意都消退了不少,米哈看苏雅丽有些恍惚的模样很想不通,为什么苏雅丽作为受害者却一直都走不出伤害,直到十几年后还差点被刺激到自杀。
明明错的又不是苏雅丽。
“我、我很失败。”深夜、温暖以及软软的被窝,苏雅丽显得很疲惫,表情带着几分空洞的把常年在心底折磨自己的那些话说出来,她在年轻事业最巅峰的时候选择了爱情和婚姻,辜负了和她一起奋斗的经纪人和签约公司,息影步入婚姻之后却被骗的团团转,直到丈夫都把情人带到家里才知道真相,最后又被亲生儿子捅了一刀,狼狈踉跄的逃走,然后兜兜转转到现在,依旧是孤身一人可怜无依,像是一块浮萍一般。
做朋友,她半途逃跑,做.爱人,她惨遭背叛,做母亲,她更是被亲子陷害,折磨苏雅丽多年的压抑原因基本上都逃不开这些,尤其是差点遭到强.奸的午后更是午夜噩梦。
然后,米哈根本没有听到别人心事的慎重感,拍了拍柔软的枕头之后认认真真点头,告诉苏雅丽她要是在林君她们面前,会被揪掉耳朵狠狠教训一顿的。
苏雅丽:……
“真的,君姐说如果以后我和豆豆,仅用对方的婚姻是否成功、生育是否顺利这两条标准来判断别人,回家之后就等着受教训。”米哈一脸替苏雅丽庆幸逃过一劫的表情,认认真真解释起来。
林君和董晓春她们都是教育米哈和豆豆的主力,在知道豆豆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女孩子,才会被奶奶故意摔下山崖之后,她们开始了给孩子灌输性别平等问题,不仅是对待其他人更是对待自己,不管性别如何,婚姻和生育状况都不是评价这个人的标准,否则回家就揪耳朵。
“而且,苏导你不是刚才那样的啊!”米哈从被窝里坐起来,开始掰手指给苏雅丽看,“你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最成功的女明星,也是第一个拿到国际奖项的影后,在复出之后还拿过编剧和导演两个角色的奖项,算是国内娱乐圈的开拓者之一,豆豆说她以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片就有你参加艺术指导。除此之外,零三年到零六年国内上榜的女慈善家都有你的名字,捐小学修图书馆立奖学金,你明明厉害到不行呀~”
米哈又窝回被窝,“如果说要给每个人综合打分,苏导你可以得到善良小天使翅膀的。”
所以,有什么失败的呢?
可能是受到花豹思维的影响,米哈看问题的思路一直都是过分理智和冷静的,习惯把什么所谓美好外衣全部扯下将真相拽出来,看苏雅丽被她的评语震惊到不行,又忍不住打个哈欠补一句,“教育不是万能的,生孩子也不代表着终身追责,干嘛要用坏蛋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呀,用晓春姐的话来说,就是过分苛刻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嘛~”
八卦聊完,米哈撑不住了,睡的四仰八叉还不忘扣住苏雅丽的一侧手臂,免得她又想不开跌下床做傻事,所以没有看到苏雅丽仰躺在床上,真正眼睛看天花板忍不住掉眼泪却难掩笑意的模样,这是第一次有人直白的告诉她,你超级厉害的,要对自己好一点,别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按照婚姻和孩子的角度,苏雅丽是失败的,可是她的失败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人渣乘以二,可是从其他角度来看,苏雅丽对其他人的善意、对事业的认真付出甚至对社会的正面影响力,都是相当罕见的,要是百分制的全民打分,绝对是九十分以上的优秀选手。
所以,苏雅丽为什么要给自己扣一个差生帽子,她是九十分以上的完美存在呀~
大猫的字典里,没有苛求自己四个字,米哈算是给苏雅丽分享了一波大猫之力。
虽然苏雅丽已经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资深女士了,可是,她需要的这一份宽恕和认可却太迟了,从她二十多岁直到现在,终于来了。
米哈依旧保持着不动则已,一动就准备抓住命脉的做事风格,根本不知道自己给苏导重新建设了一遍心理防线,自顾自睡得开心,她睡觉的时候很霸道,一定要占领大床最舒服的中心位置,可是还迷迷糊糊记得苏雅丽在身边,就团在了苏雅丽身边,热乎乎的像张毯子。
很难想象,身边这个差不多要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半大孩子能点醒自己,苏雅丽被暖融融包围着,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杜行没看到习惯早起的师父,上楼准备去敲敲苏导的门看看她是不是不太舒服,苏导这些年身体不好,早上的时候很容易出现血压低和血糖不足的问题,有的时候在床上出冷汗根本站不起来,所以杜行还拿了一小瓶口服的葡萄糖备用。
结果发现卧室的门半开,仔细一看,床铺凌乱,旁边的柜子翻倒全部东西砸在地上,台灯也裂成几块走过去仔细一看还能看到一点血迹。
杜行倒吸一口凉气,以为师父出事了转身准备出去找人的时候,发现地上丢了一个小青蛙的创可贴包装,咦?这个不是他之前给豆豆买的儿童用医疗小包吗?
于是,杜行捡起创可贴包装,先下楼去了趟米哈的卧室,遮光窗帘严严实实但是还是能在门口看到床上有两个人影,米哈差不多是横在床上的,然后没有枕头只盖到了被子,又被米哈牢牢摁住一条手臂的苏导侧着睡得很沉,连杜行轻轻敲门都没有听到。
听到动静,米哈倒是睁开眼睛警惕的抬头,看到是杜行之后才又把脑袋埋回被窝,她不要起床,晚上聊八卦的时间太久严重耽误她的睡眠时间,她还是很困。
米哈和师父都在卧室里睡觉,杜行也不好进去,只能在卧室门口扫了两眼看她们两个的状态都不错,才轻轻的退出去准备做点饭,他是知道米哈睡不够就会赖皮藏在被窝里不动弹的,但苏导睡得很沉倒是很少见,他把厨房的门关上后开始煮粥做点早饭。
平时小宋都会注意及时填充冰箱里的食材,杜行煮了青菜蛋花粥之后又做了一个牛腩汤面,米哈总觉得吃粥不算是吃饭,她每餐要见肉的,小碗的牛腩汤面就是给米哈准备的。
冰箱里的高汤拿出来熬出汤底,再加上慢慢炖着的牛腩,没多久杜行就看到米哈闭着眼睛围着味道出来了。
“去穿拖鞋。”杜行都不用抬头,就知道米哈没穿鞋子。
揉了揉眼睛,米哈下意识想往杜行身上跳,但是苏导家里的地板是没有铺地毯的,杜行担心自己被砸出问题,忙伸手先给米哈塞了一个小麻团,让她吃到软甜甜又筋道的甜味之后成功拦下米哈。
可能是没有旁边的小暖炉在了,苏导很快也醒来了,她洗漱之后换好衣服出来,看桌子上摆好的早饭笑着和小行米哈打了招呼。
“师父早。”杜行也好久没看到苏导精神气足的模样了,在厨房里帮米哈多舀了两块牛腩之后把粥也端出来了。
“小行这是才学的吗?味道不错。”苏导记得杜行之前没有做过饭,但喝了一口粥之后觉得味道还不错,就夸了两句。
杜行点头,他这个煮粥和做牛腩面的法子都是才学没多久的,以前在家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杜雅文和董晓春做,如果她们有事不在家,他可以煮点儿童小馄饨给豆豆吃。
但米哈来到家里之后就不行了,她吃儿童版小馄饨小水饺的根本吃不饱,杜行没办法就学了两样米哈最常吃的东西,否则这个家伙饿的能在沙发上打滚,相当的放飞自我。
虽然不知道苏导为什么会在米哈的卧室里醒来,但是杜行能明显的感觉到师父和米哈的关系一下亲近了很多,甚至不亚于他这个多年的徒弟。
“对了,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回去,之前和晓春聊了个剧本,我最近挺想拍的。”在之前被心理问题折磨的时候,拍戏这份事业就是苏雅丽的精神支柱,现在被米哈歪打正着的开导成功,意识到生存残酷和自己的成功后,她对重回剧组生活的迫切感也上来了。
和之前隐约想到的那个适合米哈的女二角色剧本不同,苏雅丽看着米哈倒是想到了她之前和董晓春聊到的一个故事,一个名为《阿姊》的双女主剧本,想让米哈来饰演其中的小阿姊。
一聊到工作,杜行也不好再问苏导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师父很不错的精神状态,他还是开车先把米哈和苏导都带了回去,然后被苏导拽着,一起和董晓春聊起了《阿姊》这个电影剧本。
这个故事其实之前只有一个大概的梗概,讲的是四五十岁的阿姊与刚满二十的阿姊,两个不同年龄不同生活背景的女性,机缘巧合可以隔一段时间出现在对方身边的故事。
只不过这种双女主的电影在国内拍起来有可能会被市场排斥,再加上苏导一直都觉得故事不够丰富所以拖到现在,直到她和董晓春认识之后,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倒是给了苏导灵感,让她开始给《阿姊》增加厚度,点亮灵魂。
而且,这部戏里,苏雅丽想演老阿姊。
国内娱乐圈里,中老年女演员再怎么成功都隐隐被资本排斥着,或者准确一些,东亚三国手拉手,基本上都不愿意去发掘中老年女性历经生活波折、经历过婚姻、生子、养育、人生再思考之后的成熟魅力。
但其实,近些年日本和韩国已经有着偷偷往前跑的趋势了,以中老年女性为关注重点的电视剧或电影开始逐渐增加,就这个角度甩国内一大截。
《阿姊》就是个少有的双女主剧本。
老阿姊是个广西、海南地区的割胶女,和人们思维误区‘男人从事重体力劳动’不同,很多农林业为主的山区、靠海的渔村及其他偏远一些的地方,真正从事劳累枯燥且报酬低工作的全部是女性。
黝黑的皮肤、笨拙的笑容以及直不起来的腰,老阿姊就是个辛苦的割胶女,半夜割胶,湿重劳累的体力劳动让她有着关节炎、风湿的老毛病,凌晨爬起来走过黑漆漆的山路是常事,反正她们这些老姐妹都是这样的。
问老阿姊怕不怕?她刚开始是怕的,生怕树林里蹿出来一个什么鬼怪或是坏家伙,可是时间长了,她就不怕了,去割胶累是累了点,但有钱赚,她满足了。
村子里的大老爷们都嫌割胶苦割胶累,宁愿在家打牌去村口吹牛都不愿意凌晨起床去割胶收胶,反倒是老阿姊她们这些中年妇女不嫌报酬低工作累,为那么几十块钱辛苦一晚上,就这么生活着。
要是能攒钱在镇上开个旅馆,哪怕是晚上支个床铺在前台守夜的日子都让她们羡慕到不行。
在一些“女割胶状元”、“收火龙果女工大赛”以及部分渔村的当家女人勤快,家里家外一把抓的背后,不都是真正被忽略的中年女劳动者吗?
当然,老阿姊的原型并没有得到善良的回馈,这是董晓春大学的时候跟着同学去调研的时候遇到的大姐,小的时候生活在渔村,由于女人不能下海,她就在家里收海带伺候田地,等大一些有机会读书,但考虑到学费问题只能让姐妹退后,把钱留给弟弟。
能考上二本的姐姐,要把钱让给连专科都够呛的弟弟,但是没办法,谁让男人才是家里的根。
这个大姐勤快又乐观,不能读书也没有气馁,想尽办法去做些零工往大一些的城镇走,她想多赚点钱,她也有着青春的梦。
但是,早早嫁人了,大姐没读多少书,身边的父母不愿意在家里养个吃饭的大姑娘,随便就打发嫁人了,只不过,婚姻就像是条吸血虫一样的汲取着大姐的乐观和快乐。
嫁的懒汉不愿意种地打渔,怀的孩子也早产不健康,大姐自己出去割胶打短工,逢年过年还要被懒汉打,只因为她经常出去会被村里的人笑不着家偷汉子,这种情况直到她三十多岁在村子里算是又老又丑的老女人之后才逐渐减少。
董晓春认识大姐的时候,是大姐生育损伤子宫脱垂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毛病,躺在医院里没有人照顾的弥留之际,懒汉把累赘扔掉卷着钱找了新媳妇,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碍于妻子的不乐意不敢接大姐回家,只有董晓春她们这些来调研的学生不忍心,给大姐捐了一些钱送她离开。
直到生命的最后,大姐还在感谢她们这些年轻人的善良,要谢谢她们,所以让董晓春一直把大姐记到现在,故事也变成了《阿姊》里的老阿姊。
而年轻的小阿姊,则由林君提供,她常年关注妇幼权益案件,接触过很多年轻不幸的姑娘,二十出头又是一个女孩子最天真最柔软的绽放时期,想健康勇敢的生活着其实不是件容易的时期。
老阿姊遇到了小阿姊,两个相差二十多岁的女性逐渐依赖彼此,相互帮助,携手救赎,才是《阿姊》这部电影最后要实现的主线。
苏雅丽想演老阿姊,同时也想邀米哈来演小阿姊。
先不论电影的内容,就单说苏导的身份和她这么多年来再以演员身份出镜的宣传造势,就能给米哈的事业提到新的高度,甚至可以说苏雅丽愿意让米哈来沾自己的光,往更高的地方走一步,她这一次的提携大概能省下米哈三到五年不断出作品的打拼和积累,可以说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
只不过苏雅丽不想点明这些,她只是想知道米哈愿不愿意来参演,根本没有提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