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合——咬春饼
咬春饼  发于:2019年0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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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和平又得气哭,“他大爷的,老子提醒他有错吗,跟老子翻脸,个王八蛋。”
  老程哎了一声,秉持公正,“你不能以你的认知来左右周哥儿啊。他跟你到底是不一样的。”
  顾和平梗着脖子,“三只眼还是四条腿?难不成多根几把?”
  老程认真道:“周哥儿从小吃苦,白手起家,不说他小时候,就从你认识他起算,他遭了多少罪,挨了多少阴谋,吞了多少血泪,别说你没看到啊。”
  顾和平长呼一口气,气没消,但不反驳了。
  “他爹那渣样,他能活着长大就是奇迹了。他老家那帮亲戚,个个如蚂蟥吸血,周哥儿挣下这份家业,还得帮他们擦屁股,就这份辛苦,我和你都没尝过,没法儿理解他的苦。”
  顾和平吸了一口气,桃花眼萎了,无精打采的。
  “周哥儿三十二了,还在周蝌蚪找妈妈呢。证明他对家庭其实很看重,缺什么,就想要什么,但也自卑,自负,疑神疑鬼,特别敏感。渐渐的,想要的,也变不敢要了。”
  顾和平冷哼,“你别替他卖惨。”
  “我还真想替他卖卖惨,因为他是真惨。”老程掐着烟,也不抽,有下没下地吹掉烟灰,“他笃定小赵给他生了个儿子,为什么?因为他缺这份血浓于水的感情,他没有一个好父亲,所以他特别渴望当一个好父亲。小赵又是他爱的女人,我就这么说吧,这辈子,除非小赵不要他,不然周启深的孩子母亲,一定是赵西音。”
  顾和平悲从中来,“我靠了,这么壮烈悲情吗,我孩子的妈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待着呢。”
  老程嘁了声,“你和小赵那闺蜜发展得怎么样了?”
  顾和平蔫儿的很,“送了两次花,吃了两次饭。”说到这里,神使鬼差的,他脑子里竟然浮现出岑月的身影。一刹分心,以至于老程说什么都没听清。
  “你别跟周哥儿比惨,你忘记他还在进行心理治疗了吗?”
  ——
  明天是《九思》剧组舞蹈情景部分的最后一次考核,上到高层、导演、投资方,下到制片、演员,能来的都会参与其中。团里下训早,姑娘们个个紧张,勒着裤腰带两天前就没敢多吃东西。
  赵西音和岑月是奇葩,越重要的场合越来劲儿,下午一放假,就去三里屯逛街看电影,晚餐吃的火锅,走时还在青山研究所买了个“一颗桃子”蛋糕。
  一人一半儿,说体重分你一半,然后一块儿傻乐。
  八点半,赵西音哼着歌儿回小区,然后看到周启深在门口蹲点。他今天换了身浅色的风衣,深灰长裤,人立在那儿神思旷远,好似跟黑夜融成一体。
  赵西音心里忐忑,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还记着前两天的事,愁眉苦脸的立马澄清表态:“周启深,我真没给你生儿子。”
  周启深愣了下,低着头,再抬起时笑意淡淡。挺温和的一个反应,但愁容未消,悉数隐退进了眼底眉梢。
  赵西音的心忽然轻轻一扯,说不上疼,总归不自在。
  “来这儿是跟你道个歉。”他说,“那天是我唐突,吓着了没有?”
  赵西音点点头,“吓着了。”
  安静几秒,周启深伸出手,轻轻勾了勾,“过来。”
  三五米远的距离,他长身玉立在那头,她不知所措于这头。气氛正正经经,架不住他这一瞬间的温情。赵西音听了话,朝他走近。
  近到三五步远,周启深也不越矩,返身从车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长方形的盒子,暮霭蓝的包装纸,打开一看,是清新淡雅的山谷百合。
  “早就想送了,但送的不是这个。你明儿要考试,我不吓着你。百合花静心养神,你以前就喜欢往卧室放两花瓶,很香,睡得很好。”
  周启深低声说:“你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好好考。”
  百合花的香味一下子勾了出来,若隐若现,闻着都是安心。
  赵西音眼睛热,低着头没敢抬。
  周启深也不逼她,懂得给姑娘留下情绪空间,他来这里,一是道歉那日鲁莽,二是真心实意为她加个油。赵西音从低谷爬出来,走到现在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他是爷们儿性格,不擅长这些婆婆妈妈的感情戏。但他对她好,从来都是实实在在的,记着她的梦想,记着她的追求,也珍惜她的热血。
  “紧张么?”他问。
  赵西音点头,顿了下,又飞快摇头,不知是否夜深露重,她嗓子有点哑,“我下午和朋友看了电影,吃了羊蝎子火锅,还吃了一块桃子蛋糕。”
  周启深真心实意地笑了,“不是嚷着要减体重吗?”
  “我瘦了啊。”赵西音抬起双手,做着拎起裙摆的动作,左晃右晃的,“我真瘦了。”
  周启深视线下意识地往下低,下巴,锁骨,领口,再是胸。他淡淡答:“再瘦就没了。”
  赵西音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走过来作势要踹他,“周启深,你往哪儿看呢!”
  周启深笑得顽劣,“看你项链好看,你以为我看哪儿呢?”
  赵西音一愣,夜色也挡不住红脸。
  不再闹她,周启深问:“明天要考试了吧?”
  赵西音纠正说:“那叫考核。”
  “假正经,就是一次破考试。”周启深说得无所谓,气势感染人,连带着她一起都觉得豁然不少。
  “你跳得好,是金子,金子能发光。”
  赵西音小声说:“你又没看过我跳舞。”
  这话有理有据,她出舞台事故的时候,周启深还是查无此人,恋爱和结婚,赵西音也从没在他面前跳过,瞎夸呢这是。
  周启深噙着笑,挺会捡漏,“没看过,那你什么时候跳给我看?”
  赵西音如临大敌地望着他。周启深道貌岸然,往人群里一站,就是那种要上台拿全国十佳青年的范儿,浓眉阔庭,鼻梁正,嘴唇薄。又有几年军旅生涯,腰板脊梁永远是直的。可这人下流得很隐秘,不来直接的,喜欢守株待兔,丢根引线出来,让你自己点燃。
  他笑意一深,眼角的纹路跟着往上,像檐下春燕分叉的尾,颇有深意地说:“我记得你学的是中国古典舞?”
  赵西音不吭声。
  周启深靠着车门,双手环胸,痞气的很,“看样子不想跳古典舞给我看,那你想跳什么舞?嗯?”
  边说,他的目光边往下,沿着她的衣领勾描,色胚子。赵西音招架不住,真往他腿上踹过去,怒得无声无息。
  周启深嘶的一声,“不知道我腿受过伤啊?”
  “呵,我以为是手断了呢。”
  “还记仇呢?”周启深这人就怕被误会,一而再地解释,“那个护工小姑娘才二十岁出头,我都能当他叔叔了,我也下不了手啊。”
  赵西音白他一眼,“你也不是没下过手啊。”
  他死皮赖脸追她的时候,她不过也就二十出头的年龄。大八岁这事儿,一直被赵文春耿耿于怀。男人保养再好,老就是老。生离死别没办法逆转,赵老师操心命,其实是害怕百年在女儿之前,这近十年的孤独,赵西音得多难熬啊。
  周启深只知道岳父大人嫌他年龄,却不知岳父大人设想过一万遍他早死。
  赵西音这会也反应过来,这样的夜,说起往事太多太多。
  周启深安安静静不说话,两人之间像有涓涓细流滑过,各怀心思,各有忐忑。赵西音低着头,一直没看他。但能感应到他的目光,深沉,饱满,浓烈。
  没来由的,赵西音就委屈了,酸意涌上心头,憋不住地红了眼睛。
  “小西。”周启深忽然问,“我能抱抱你吗?”
  赵西音又把眼泪给憋了回去,犟着脖颈,无言即抗拒。
  周启深也不逼她,只几秒之后,一声极轻的倒吸气。赵西音下意识抬头,就看他微弯腰,左手虚虚搭在腹部,眉头皱着。
  赵西音顿时紧张,也忘了保持距离,向前两步挨到他身边,“怎么了?又抽筋了?你贴膏药了吗?你,你这样要不要去医院?”
  周启深伸过手,先是勾住她的脖子往身前带,然后顺着往上,压实了她的后脑勺。赵西音脚步一踉,就被他按在了怀里。
  他一只手圈住她,半边身体赤热滚烫,声音自上而下熨到她耳里。
  周启深低声:“抱到了。”
  赵西音的脸颊贴着男人的心脏位置,砰声震膛,干戈大动。
  周启深另一只手也圈了过来,合成一个完整的拥抱。初冬寒风从西面的长廊尽头穿堂而过,周启深挪开几步转了方向,悄无声息地帮她挡住。
  “小西,”他今晚说的最后一句话,“等你明天跳完舞,我们好好谈一次。”
 
 
第51章 尽余欢(2)

  谈什么, 两人心知肚明。现在不谈, 是怕影响情绪,影响她明天发挥。
  周启深到底是会疼女人的。
  走的时候,赵西音犹豫了半晌, 忍不住道:“周启深, 我真没给你生孩子。”
  周启深拉开车门, 背影停顿, 没回头。
  白色路虎尾灯闪烁离去,消失在拐角处。
  周启深对自己有个儿子这事儿深信不疑,不谈,不代表放弃。轻重取舍, 他心里有一杆秤,先把妈给弄回来,他周家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北京城的夜晚交通堵得也叫一个壮观,在广安门桥那块塞得直接熄了火。周启深开了窗户,探头看了眼, 车水马龙的, 估计是出了追尾事故。
  车窗滑上, 他给顾和平打了个电话。
  顾公子傲娇,第一通直接给掐了,周启深打了三遍,他才骄矜地接了, “诶嘿,你谁啊, 老骚扰你爸爸。”
  周启深嗤笑,“顾和平,你矫不矫情啊,跟姑娘似的。”
  “滚你大爷的,我气儿还没消呢!”
  “行了行了,那天是我不对,改天请你吃饭,随你吃。”周启深心性大气,冲动过后,也不钻牛角尖,对和错,他还是拎得清。顾和平有点少爷脾气,那是他生长环境使然,可人不坏,说话不着调,但都有道理,也是为他周启深好。
  还有老程,他们仨都是性情中人,大丈夫,给个台阶就下来了。顾和平哼唧两声,“下次打牌放点水,我要赢得你底裤朝天。”
  周启深黄腔开得没正经,“拿走我底裤,你看着就不怕自卑啊?”
  顾和平靠了一声,“人渣!”
  几个来回调侃,那些不愉快也就抹平了。
  周启深今晚心情不错,什么都在往好方向发展。到了梵悦地下停车场,他的专用车位被一辆无牌丰田给占了,大晚上的,他也懒得打电话给物业,绕到另一区找空位。
  也是邪了门,平时空旷的B区都满了。周启深只能把车停在靠角落的位置。这个车位挨着墙,他的路虎太大,倒了两把才进去。
  周启深下车往自己那幢的电梯走,深夜安静,停车场光线幽暗,周启深走了几步,心里升腾起莫名的诡异。他脚步渐慢,微微皱眉,循着声响往右边一看,一只易拉罐空瓶不知从哪滚到脚边。
  他的危机感是十分敏锐的,等他察觉有异时,晚了,一根球棒照着他的头打了下来。
  周启深下意识地用手臂挡,“咣”的一声,生铁和骨骼碰撞,躲过头部要害,但疼得他嘴唇刹那白了。就见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手抄球棒,凶悍狠厉地朝他袭击。
  周启深瞄准空档,快很准地去夺其中一人的球棍,身手这几年没退化,迅速抢下凶器,周启深劈手就往另一人肩膀挥。有武器傍身,心里还有点底。周启深喘着气,想着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就见那个空手黑衣男,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乌黑的弯牙匕首。
  “操!”周启深暗叫不妙,也不再勉强应战,几个虚晃的进攻动作之后,声东击西,返身就往右边猛跑。两腿一迈,扯着旧伤,几步下来大汗淋漓。周启深知道自己应该是中标了,寡不敌众一番撕扯,伤哪儿了他还来不及感受。
  黑衣人穷追不舍,忽然又慢下来。其中一人眼神示意,周启深引导他们跑的方向,是安装了摄像头的。人不追了,见好就收,上了那辆无牌丰田,轰的一声从西门跑了。
  周启深背贴墙,弯腰站着,右掌心一手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流,没多久,大理石地面上就一小摊血印。他从裤袋摸出手机,尽力调整呼吸,电话打给茶馆座机。
  周启深言简意赅,“老程,来梵悦,我被砍了。”
  他以为只被匕首割了手,身上其它的疼痛来得迟缓麻木,往下流的血越来越多。周启深只觉得腹部发凉,他低头看时,浅色风衣都成了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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