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先去把这四十个人杀了和先救孩子问问情况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到地窖里去看看。
在上面还好一点,一下到地窖,我差点没跳回去,里面不光不通风,而且特别臭,是那种闷闷的发酵了的屎尿味道,地上也不干净,到处都有干掉的屎和没来得及干掉的尿,尤其是铁笼子里的孩子,他们身上的泥简直和屎一个味道!
我仅有的一点同情心也消失了,屏息运起《踏月法》,脚底顿时和地面分离开了一小段距离,我没管笼子里熟睡的脏小孩,而是“飘”到了角落里衣着完好的小孩面前,替他们割断绳索。
一个小孩跳起来就要跑,我用剑鞘打了一下他的头,没好气地说道:“上面有人守着,你想死就跑啊。”
小孩不跑了,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我。
我仍旧用剑鞘打他的头,指指那边铁笼子里的光身子小孩们,问:“你来了多久了?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们?”
兴许是我的问题太多了,小孩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我有点不耐烦了,敲敲他的头,“算了,我现在把他们放出来,你负责带着他们跟我走,要是有人哭闹起来被发现,走不了,那就别怪我不带你们了。”
事实证明被关久了的孩子没有傻的。
我把铁笼子拉扯开,最开始被我救的几个穿着衣服的小孩就纷纷过去把那些光身子小孩叫醒,紧张地压低声音向他们说清楚了情况,不多时小孩们就都从笼子里出来了,一个个在黑暗里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我没有多废话,把他们一个个拎出了地窖,地窖外的院子里还死着人,我也是拎了好几个小孩上去之后才反应过来,结果上去的小孩没有一个叫的,不光没有叫出来的,还有两个胆大的光身子小孩小心翼翼地扒了尸体染血的衣裤,勉强给自己套上,遮蔽身体。
小孩子就是麻烦。
我刚准备翻墙把他们一个个带出去,忽然发觉到了不对劲,铁笼子里没穿衣服的小孩大多数很脏,所以我拎他们上去的时候也没多看,只记得一笼子的小鸡,然而……
我在光身子小孩里翻找了一下,翻出一个没有小鸡的小孩。
我真的很嫌弃他们,没有人会不嫌弃浑身脏臭带着屎尿的小孩的,但是没有小鸡的小孩看上去真的很可怜,我都看到她哭唧唧地伸手想要去解尸体上唯一挂着的染满了血的内衫了。
我只好把身上的外衣解了一件,给没有小鸡的小孩穿上,然后找到之前被我用剑鞘打头的小孩,剥了他一件外衣,给没有小鸡的小孩当下裙穿。
关小孩的院子属于内院,带小孩出去得经过那两个下人屋,只能一个个带出去,要是一串跟着,难免惊动那些看守,我就难免要大开杀戒了。
我先把没有小鸡的小孩和另外一个光身子小孩带了出去,就放在离这府邸一墙之隔的黑巷子里,我对两个小孩说道:“就站在这里等我,不要动,一会儿我再带其他人出来,你们就负责跟他们解释,万一有人发现你们了,不要慌,大声地叫,我能听到。”
没有小鸡的小孩拼命地点头,另外的小孩也点头。
我来回运送了好几趟,有时候拎一个有时候拎两个,取决于他们身上脏的程度。到最后一趟的时候,才把那个被我用剑鞘打头的小孩和另外一个光身子小孩一起拎走。
黑巷子里十七个小孩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我带着他们出去,转了四条街,刚好碰上各自带着十来个人的张龙捕头和赵虎捕头,见到我和我身后的小孩时,众人都吃了一惊。
我对张龙点了点头,说道:“在南边一个叫李宅的府邸里找到的,那家门口放两个挺特别的石雕狗,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具体让包大人去查吧,这些孩子交给你们了。”
张龙点点头,又道:“戚姑娘立了一大功,大人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才不管包大人高不高兴,我只要自己高兴。
我摆了摆手,把小孩移交,其他的小孩还好,被我用剑鞘打头的那个小孩反而躲在我的身后不太想走,没有小鸡的小孩也是,还有两三个看着挺机灵的小孩要过来向我道谢,我嫌弃地躲开了他们。
衙役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些小孩的脏臭,但他们竟然没有嫌弃,或者说都没有表现出嫌弃,甚至还有好几个衙役把身上的衣服解了下来,给那些光身子的小孩裹上。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脏臭也不是人家小孩自己愿意的。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有小鸡的小孩高兴地接过衙役的衣服,背过身准备穿上,我一抬眼,刚好看到他屁股上沾着的黄黄的屎。
我觉得我一点都不过分。
我摆手谢绝了张龙一起回府的提议,我一点都不想这个时候回去,想也知道大半夜的孩子找到了,一定会通知他们的父母,然后各种乱哄哄的哭嚎感谢,再加上包大人还可能要问案……想想都觉得脑子要炸了。
和张龙赵虎一行人分别之后,我在无人的汴京城里像一只大鸟似的飞了一会儿,这是《鸟渡术》,不知道哪门哪派传下来的轻身功法,速度很慢,优点在于飞起来不怎么消耗自身真元,而且意境十足,可以用来调节心情,我在散心的时候喜欢用它。
夜风吹拂过我的发丝,白日里那些人声喧嚣渐渐远去,我封闭了一会儿听觉,发热的耳朵也松快了很多。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勾起一抹坏笑,踏着月色朝皇宫飞掠而去。
我想干点坏事。
第10章 论御猫的腰力(9)
皇宫的守卫并不像很多人想得那样森严,有巡逻的禁军,有值夜的宫女太监,但人数并不算多,大部分的防守力量都在皇宫外围,且调令在皇帝本人的手上,很多宫变发生得太快,连调兵的时间都没有。
我把值夜的太监敲晕,摸到了皇帝的龙床前。
床上睡着两个人,一个是小皇帝,还有一个女人,我起初进来的时候没注意,靠近了才发现是个美人,大美人。
大美人长得特别好看。
以我严苛的审美,她单靠五官就胜过了被慈航剑典心法改变了气质的苏潋小美人,也胜过了雪玉娇。美人三分靠脸,七分靠风韵,阴癸派和慈航静斋的心法殊途同归,都能逐渐改变修习之人的气质,只要有三分美人底子,修习时间长了就能成为惊艳天下的绝色。
而床上的大美人则有七分实打实的美色,三分即便是睡着都不减的动人风情。
我对床上五分姿色都没有的小皇帝产生了一种嫉妒的心理。
嫉妒心促使我粗暴地把小皇帝揪着衣领子拎起来敲了一下头,然后给大美人仔细地掖了掖被子,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睡得更香。
我拎着小皇帝出了寝殿,没有离开皇宫的范围,就那么运起轻功一路斜向上腾空。
小皇帝被拎着衣领子,正好卡着脖子,即便我那一下敲得有点重,他也还是挣扎着醒了。
我改为用剑鞘勾着他的裤腰带,把胳膊伸直,让他离我远点。
正面向下的小皇帝发出一声尖叫!
可惜我们这会儿已经在极高的半空之中,此时向下看,整个汴京城……大约就等于一个巴掌大。
我双脚叠尖,减小踏空面积,一只手揣在怀里,抬头看了看天,月亮看着很远,但要是从底下看,也许我正踏着月。
这便是我独创的轻身功法《踏月法》的来历,我曾有一个朋友,他说醉里见我运轻功自天上而下,一错眼恍如见我踏月而来,就给我这套轻身功法起了此名。
我很怀疑那天如果我不是夜里来找他,而是白天的话,也许我的这套轻功就会叫踏日法了。
小皇帝大约叫得嗓子疼了,他咳了几声,我懂事地说:“你再缓会儿,我可以等。”
小皇帝果真缓了一会儿,才用有些发抖的声音问道:“仙、仙子?”
这辈子都没人叫过我仙子。
我决定对小皇帝好一点,语气也放得很温柔,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小皇帝的声音这一次已经趋于平稳,他问道:“如果不是朕在做梦,仙子夜半携朕登空,总不是来找朕夜游的吧?”
我发现这个小皇帝的脑子转得很快,他现在也许都笃定我有事要他去办了,还一口一个朕的,架势很足。
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被人窥探了想法的感觉。
所以我抖了抖剑鞘,第一下没抖动,第二下终于松动,第三下,第四下……
小皇帝发出了今生最惨烈的一声尖叫!
他尖叫着掉下去了。
我在他离地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赶上,仍旧用剑鞘串起了他的裤腰带,带着他停在空中。
小皇帝瑟瑟发抖。
我善良地问他:“怕死吗?”
小皇帝哑着嗓子说道:“当皇帝的,哪有不怕死的。”
他这话说得倒很有几分道理,有权有势乃至有钱的人,日子过得舒坦了,都想过得更长一点,而像我这样无权无势还很穷的人,明明一点也不稀罕这些,却总是活得很长。
所以我又有一点嫉妒了,我恐吓他,“我要剥掉你的脸皮,代替你去当皇帝,怕不怕?”
小皇帝沉默了一下。
我以为他害怕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小皇帝虚弱地说:“仙子,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早这样老老实实多好。
我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抠了抠脸颊,说道:“你赐过婚吗?”
小皇帝谨慎地想了想,说道:“赐过三次婚,一次是嫁皇妹,两次是朝中官员谈妥后结亲,赐婚是他们求来的脸面。”
我有点不高兴地说道:“男婚女嫁的事,以后不要管了。”
小皇帝整个人向下支棱在半空,连点头都不敢,连声说是。
他没有问前因后果,我却不想就这么放他回去,于是瞎编道:“我是天上的神仙,有两个朋友思凡下了凡间,我算到你将要给其中一个赐婚,这是拆散仙缘,所以赶来给你个警告。”
小皇帝又沉默了。
我踹了他屁股一脚,他又抖了抖。
我又说道:“别的没什么了,这也算是请你帮个忙了,本来给你带了俩蟠桃,路上吃了,这样吧,你有什么想杀的人吗?我可以免费给你杀一个。”
小皇帝忍无可忍地说道:“仙子杀人原来还要给钱的吗?”
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然而我一点都不害怕,理直气壮地又踹了小皇帝一下,“不要废话,有就说有,没有以后我就找机会随便感谢你点东西。”
小皇帝态度消极地说道:“哦,那请仙子去把辽国皇帝杀了吧。”
我挑了一下眉,有点不大理解地问:“杀了一个还会有,除非屠了皇族,但屠了皇族也会有别的权臣上位,杀来做什么?图他们乱一阵?你做好打仗的事前准备了?”
小皇帝不说话了,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的条件就是这样的话,我过一个月给你消息……”
“不必了。”小皇帝说道:“自我大宋开国不过四代,积累有限,虽有强邻在侧,但百姓还算安生,贸然开战,一旦有失,生灵涂炭,此非赵祯本意。”
这我就懂了,雄主和守成之君是不同的,假如站在我面前的是李世民或者郭荣,也许他们会想也不想地同意,然后立刻执行战前准备事宜,一旦辽国生乱,大军挥入,开疆拓土不在话下,但小皇帝不一样,他生来就没见过战乱,眼里见的是太平景,耳朵里听的是太平音,虽有一点帝王的野心,也被紧紧地束缚着。
还有我觉得的很重要的一点,大概是因为小皇帝姓赵,我对郭荣很有好感,所以对姓赵的有一点歧视,夺天下于孤儿寡母之手,篡夺江山的既得利益者的后代,怎么可能继承得了雄主之志,能保得百姓一世太平都算不错了,至少我觉得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平庸的小皇帝,到了后世,也许可能还会是这个朝代难得的明君。
然而这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把小皇帝放回寝殿里,值夜的太监还晕着,大美人还在睡,我嫉妒地对小皇帝说:“后代丑不丑要看祖宗的美丑,就算娶再多美人回来生孩子,没有个十几代,你们家的孩子也不会好看的。”
小皇帝没有敢反驳我,我高兴了,扬长而去。
全程没有让他看到我的脸。
我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但很烦无谓的麻烦。
汴京的早市开得很早,我在虹桥附近转了转,找到一家卖豆腐脑的摊子,坐下来喝了两碗热腾腾的咸豆腐脑,边上有人喝甜的,在里面加糖加奶加杏仁碎,看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吃完早饭,我慢悠悠地回到开封府,刚走到后院那边,就有一个脸生的捕头来叫我,听声音倒是认出来了,这是那位经常在外面巡逻的马汉捕头。
跟名字区别很大,马捕头长得清清秀秀高大挺拔,气质安静,竟是个只比展昭逊色一线的漂亮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