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柔在那边也不吵了:“行了,你自己考虑去,八万不是小数目,一个四合院,我不知道要赔多少,你当我爱要似的。”
说是四合院,其实是大帅府南门后身的一条,本来就是大帅府的一部分,早在很多年以前,不知道怎么被王府分割了出来,说句题外话,萧雅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四合院附属一间。
那不光是钱财家产的问题,还有脸面。
顾修远来回走了几圈,一咬牙答应了下来:“给,反正我也不能白得一闺女,家产早晚也得给妧妧些,就当先给了。”
他倒是舍得,在他和徐柔的战争当中,再次败北。
徐妧放了下水杯,她才要走,香秀回来了。
香秀刚才去拿饭了,这会上楼来了,先把顺手带过来的报纸放了桌子上面,徐妧想要去洗漱了,顺手拿了两个发圈将长发分成两个辫子。她才要去浴室,眼尖地看见报纸上面的新闻,是关于玛利亚医院的,拿起来随便看了两眼。
报纸上对于昨天的闹事已经进行了报道,她看了两眼,才要放下,忽然中间一个登报启示让她瞪大了双眼。
报纸中间,赫然写着:马文才先生明鉴,半路夫妻半路缘,乱世男女离合,本属寻常,今我搬去细软衣饰、从此一别两宽……
是一则离婚启示,还高调登报了。
马文才离婚了,马太太登报与他解除了婚姻关系,徐妧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
这时候,徐柔站了起来,顾修远直跟着她的身边,哄着她过来吃早饭。
徐柔不搭理他,直接走了餐桌这边坐下了。
徐妧和她坐了一起。
顾修远坐了她们对面,从徐妧手里拿过了报纸去,他对昨天玛利亚医院门前的集会很感兴趣,看了两眼,报纸就折了过来。
吴妈给徐妧母女盛了粥,徐妧正是犹豫,要不要告诉徐柔,徐柔推着粥碗,已经看向了报纸。
说来也巧了,那则离婚启示就对着她。
她定定看了两秒钟,随即站了起来,直接往楼下去了。
徐柔身上连件大衣都没穿,徐妧连忙回头去拿,顾修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楼上叫了她一声,徐妧来不及解释了,到衣架上拿了她们的大衣这就跟着下楼了。
徐妧到了楼下,已经看不见徐柔的身影了。
她快走几步,差点撞上顾良辰,顾不上穿上大衣了,忙扯了他的胳膊:“那个什么,送我一趟,我有急事,去一趟商会。”
顾良辰二话没说,加快了脚步,二人出了大门口,还是没有看见徐柔的踪影。
一路疾驰,谁都没有说话,到了商会门前,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眼见着徐柔的身影从黄包车上下来,直接进去了。徐妧急忙下车,其实当年关于马文才和徐柔离婚的传言很多,他们离婚了以后也一直没有避嫌,这样的关系本来就很令人遐想。
徐妧想让徐柔幸福,其实她爹是谁,不重要的。
她只是想让她妈幸福。
前两天看中医的时候,徐柔很崩溃,因为闭经的话,那这个女人的一生几乎已经到了尾声,她甚至没有好好的享受过生活,所以才那么伤心。
一口气上了三楼,很显然,徐柔也才到。
办公室的门开着,招待室的门也开着,徐柔一连找了两个房间,到了休息室,一开房门站住了。
徐妧站在转角处,没有动。
很快,自走廊的那头,传来了徐柔的声音。
“你住在休息室?”
马文才嗯了声,声音轻轻的:“你怎么来了?”
徐柔的声音顿时哽咽起来:“马文才,不是说好了,我走了以后,你好好过日子的吗?不是说好了吗?你和新太太生个孩子,给你自己留个后,不是都说好了的吗?”
马文才:“我过的不好,你哭什么,好了,我没事……”
“……”
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传了过来,就算是苏瑾瑜回到北城,她们相见,徐柔也只是担心苏家抢走孩子,没有这样哭过。
徐妧看着手里的大衣,转身下楼。
到了外面,顾良辰还没有走,徐妧看见,这才后知后觉她刚才急匆匆的,都没和他打招呼,她打开车门上车,将怀里的大衣都放了两腿上。
顾良辰一身军装,笔挺俊秀。
看着徐妧风风火火的样子,直看着她,她出门之前似乎化过妆了,不过头发一边扎了个小辫子,看起来稚嫩又可爱。
他再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看见她此时神色不太好,伸手扯了下她的辫子:“怎么了?”
这么一扯,徐妧这才想起来,她的头发是随手结的两个辫子,虽然刚才见谢允的时候,还画了淡妆,但是,这个发型应该很傻。
她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发圈都扯下来了,一本正经地看着窗外,不看顾良辰了:“麻烦二哥了,要是你没事的话,那就把我送回去吧!”
顾良辰启动车子,掉头:“我要是有事呢!”
徐妧回头看着他,发现他一脸笑意,知道他故意逗自己的,一想到刚才那俩傻辫子,就觉得无地自容:“有事,有事你也得送我,我都没带钱。”
说话间,上了正街。
这一大早上的,街上人还真不多,二人才从文青街上转过来,一辆黄包车迎面而来,停了家旧式茶馆的门前。
徐妧也是无意间一瞥,车上的女人戴着大礼帽,压着帽檐,下车付钱。
茶馆门前一个黑衣男人走过来和她说了句话,她转身和他走进了茶馆当中。
徐妧回眸,顾良辰的目光也落了那茶馆门口。
很显然,他也看见了,是沈姨娘,顾云栖他妈。
第67章 我看谁敢动
顾良辰把车停在了路边, 徐妧直看着车窗外面。
这一大早上的,茶馆根本不应该开门,但是这家叫做仁道的茶馆不但开了门,还有伙计在门口走来走去的,不得不说, 十分可疑。
车在路边,距离这边不远。
徐妧有点紧张:“那个男人的打扮很像是劫持我的那个人, 你不说医院里的那个土匪, 他已经死了吗?”
顾良辰嗯了声:“只是穿着打扮像。”
徐妧抱紧了大衣, 只觉浑身发冷:“你说,沈姨娘见他干什么?那些人是想找顾云栖的, 他们为什么找云栖哥?”
问出口了,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顾云栖的身世, 是有问题的。
差点忘了, 他根本不是顾修远的儿子,那么来找他的土匪……这么一想, 她顿时抬眸。
顾良辰也看着茶馆的门口,皱着眉,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揭开顾云栖的身世,对他来说有点残忍,徐妧有点看不下去了, 回头看着他:“二哥,走吗?”
他紧紧盯着茶馆门口,没动:“等一会儿。”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沈姨娘从茶馆里面出来了,她穿着翻毛大衣,一开门就四处张望着,顾良辰一把按着徐妧往前伏身,不让她抬头再看。
很快,沈姨娘乘车离去,顾良辰抬眼看见,这才放开了徐妧。
徐妧坐直身体,他突然取下枪来,子弹上膛:“你在车里坐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子弹都是没长眼的,徐妧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不去不行吗?太危险了。”
顾良辰安抚似的握了下她的手:“没事,我进去看看。”
说是进去看看,万一里面有更多的土匪怎么办,徐妧怎么能不担心,两手都抱住了他的手臂:“你今天若是带着人来的,我绝对不拦你,普通茶馆哪有这么早就开门的,你信我的,不要打草惊蛇,回去让人看着茶馆,愿意什么时候查就什么时候查,但是现在,我怕你有危险。”
“危险也是他们有危险,现在北城戒严,一会就有巡逻队走过,谁也不会轻易开枪,除了我。”
“不不二哥,”徐妧心里砰砰乱跳,“我怎么办,我谁都不认识谁,万一……”
她一脸急色,他原本要下车的脚步迟疑了,不等她把话说完,随手将车门关好。
顾良辰看着徐妧,收起了枪:“从小到大,不知道什么叫做怕,不怕回不来,天不怕地不怕,刚才竟然怕了,的确,万一我有事,一旦有人发现你了,没有人能确保你的安全,我先送你回去。”
说着启动车子,从临街暗巷当中开了出来。
徐妧这才松了口气,好好坐在副驾驶上面,伸手扶着车门,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因为时间还早,街上行人不多,顾良辰一路疾驰,只十分钟就到了大帅府的门前。
门前停着一辆驴车,农户来送菜了。
驴车上面摆着百十来颗白菜,看门的老罗正盘问着,说是这次换了人来,顾良辰和徐妧下车的时候,都往这边看了两眼。
顾良辰送了徐妧进院:“你先回去,去吧!”
徐妧回头看着他:“那你呢?”
他对着她摆手,让她快点进去,徐妧走了一段路,回头了他一眼,他一直看着她,莫名的,看着他远眺过来的目光,她总能安心。
徐妧还抱着徐柔的大衣,加快了脚步,这就回了洋楼上面。
到了楼上,顾修远和顾云栖都在餐桌边坐着。
平时他不过来吃饭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还跑到楼上混早饭了,顾云栖看见徐妧回来,还对着她笑了下。
“看看,说曹操曹操就回来了。”
徐妧把徐柔的大衣挂在了架子上,回头看见他了,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顾修远叫了她一声:“妧妧,你妈呢,她怎么了?”
他手边上还放着报纸,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和顾云栖坐了一起,顾修远脸色不太好,报纸被他揉吧揉吧扔了一边去。
顾云栖在旁还劝着他:“爹,如果是为了军资的事,那我可以出一些,也别太难为徐老板了。”
顾修远嗯了声:“再说吧,不是因为这个。”
他起身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茶几上有烟,男人伸手抽出来一根,拿打火机点着了火,徐妧在这边看见,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两个人正说着话,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顾良辰不知道吆喝着谁,很快,香秀上楼来了,说是有个人跟着送白菜的赵五想要混进帅府里,让二少爷当场抓到了,让老爷下去看看。
顾修远当即站了起来,直接下楼。
徐妧和顾云栖面面相觑,随即,他也站起来了,还不等她拉住他,这就往楼下去了。
徐妧紧随其后,她最后下楼,到了二楼时才追上顾云栖。
一楼,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五花大绑地捆着全身,顾修远一脚踩着他的腿,正低头看着她。
顾良辰站在旁边:“鬼鬼祟祟的,说,来帅府干什么?”
顾修远也是笑:“想进老子的后宅院干什么?嗯?既然来了帅府,那就是想见老子了,现在老子就在你面前,你倒是放个屁,来干嘛了,说呀!”
男人仰着脸,看着他,还一副哭穷模样:“大帅饶命啊,大帅饶命,今天我真的是替赵五来的,就是来送点白菜,真没别的事。”
他唇角边都是血,显然已经挨了一顿揍了。
顾良辰上前两步,与顾修远耳语两句。
顾修远笑意顿失,抬眼间看见顾云栖和徐妧下了楼,这就对他们摆了下:“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去去去,一边玩去。”
顾云栖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的目光,在接触到血迹的时候,明显畏缩了下。
徐妧连忙推着他上楼。
顾云栖脚步很慢,扶着她的手臂,脸色苍白,口中还喃喃自语着:“没事,没事,我没事。”
徐妧虚扶着他,二人上楼。
很快楼下安静了下来,不多一会儿,香秀上楼了,问她楼下什么情况,她说老爷把那个人拎走了。
顾云栖坐在沙发上面,犹自发着呆。
徐妧坐了他的身边,直安慰着他:“没事了,他们应该是走了。”
那种刻进骨子里面的恐惧,没办法消除,顾云栖对她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说没事,徐妧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默默陪伴着他。
没多一会儿,楼下又来人了,是顾云栖院里的丫头,上了三楼就哭了:“三少爷,快回院里看看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顾云栖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了?”
小丫头抹着眼泪,还直跺着脚:“老爷刚才去了,说三太太想走,那就不留了,要撵她走呢!”
这丫头,徐妧有印象,是顾云栖奶娘家的闺女,平时照顾他的。
顾云栖一下站了起来,此时也忘了之前的恐惧,蹬蹬蹬就下楼去了。
徐妧没有动,这个时候,她要是去了,那兄弟两个恐怕会觉得更加难堪吧,三姨太在茶馆见了什么人,今天来帅府的是什么人,前两天到医院去找顾云栖的又是什么人,这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