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承受的可能和讨论的余地。
自从余笑发现他出轨,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优势,这个孩子的存在又极大可能让他沦落到变得更脆弱和绝望的境地,就像刚刚他想说出口的瞬间,他跟一个靠着孩子求老公关爱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么?
他褚年怎么可以这么可悲呢?
“孩子,你别怪我。”
摸一摸平坦的小腹,褚年的表情渐渐坚定了起来。
……
电话里传来了忙音,余笑看看自己的手机,对着其他人笑了笑说:
“我老婆想我了。”
林组长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也出来了几天了。
“褚经理,这个项目书需要的材料咱们也收集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嗯。”余笑点点头。
几个年轻人的脸上因为要回家了,都露出欢喜的样子,只有余笑和林组长知道,他们回去才会面对更大的风浪——这个项目跟他们一开始的草案已经截然不同,要是说服了公司,那就是他们富有创意的胜利,要是被公司驳回,他们就是任意妄为的失败者。
而且……
林组长看着沉默听着其他人说话的褚年,他虽然过分耿直,在公司混了很多年都还只是个组长,可他经历的风浪并不少。
眼前这个年轻又刚刚升职的市场部副经理,到底是平步青云还是就此哑火坐冷板凳,也就看这一遭了吧。
说要回去,余笑立刻买好了所有人回程的火车票,坐在火车上,她还在随身的电脑上敲敲打打。
下午一点下了火车,下午两点,她已经站在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项目书做的不错,很明显你做的很用心。”看着手里的《东林综合文化产业园建设项目计划书》池新建设的总经理很满意。
余笑半低着头,面带微笑地说:“是林组长办事老道,很多地方我之前疏忽了,他帮我指了出来。”
“林组长?是林袁平吧?”总经理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市场部那位资历最老的小组长,接着他就想起了之前林袁平可是和褚年竞争过市场部副经理位置的。
“一回来就说别人的好话……褚年啊,几天没见,我怎么觉得你不太一样了,更成熟了点儿,挺好,年轻人进步得快是好事。”
“总经理,其实……我还有一份计划书。”
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另一份计划书,余笑将之转成了方便总经理看的角度。
总经理有些诧异地说:“什么计划?”
“还是关于赭阳东林的那块地……”
看着《东林烂尾楼整体项目改造意见》这个名字,总经理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又拿起之前“褚年”给自己的那份文件。
“你这是什么意思?”
“总经理,”余笑深吸了一口气,“我去赭阳实地看过之后,我觉得文化产业园,并不需要那么大一块地方,但是东林,需要弄那块地做更多的用处。”
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电线、狭窄到三路车都不能顺畅通行的小路、抱着孩子没有工作的母亲、高喊着要是有了学校天天请他吃饭的女老板……这些画面都在余笑的脑海中划过。
“呵!”翻了两页,总经理先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前面那个腰板挺直的年轻人,“褚年,我从前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点儿为民请愿的胸襟呢,不过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这是建筑公司,是要赚钱的,不是慈善机构,弄什么托儿所、小学、市场、技术培训机构,你的脑子是不是被赭阳的大太阳给晒糊了?”
“我知道,总经理。”
咬了一下嘴唇,余笑微微抬起头说:
“东林这块地,我们要考虑的并不只是未来是否能够以文化产业园的模式引相关企业入驻,我们还得考虑,赭阳政府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在市政规划这一块,我们国内一向是政府先行,立项招标,可要是反过来呢?作为国内建筑行业的龙头,天池想要的是在各方面的号召力,如果池新能够做出一份综合的规划给赭阳政府,甚至是积极深入到了赭阳的民生建设领域,我们也可以找到下一个赭阳……”
“总经理,东林这块地,谁拿下了就能在国内旧城改造行业里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可单纯地建一个文化产业园,这么做的可以是池新,也可以是别家,甚至在天池集团内,都可以由另一个分公司完成,唯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才能让池新真正做到一举成名。”
经理把整个后背靠在了椅子上,转着手里的钢笔看着“褚年”。
从前的褚年看着是意气风发,可做事的时候极为谨慎小心,上面的一个眼神过去,下面他就能给自己圈一圈儿篱笆,绝不敢越过去。
现在的褚年看着谨慎谦逊,仿佛什么都是把别人排在自己前面,可真正做起事来十分大胆,不仅不声不响地做了两套方案,甚至就连说出口的话都敢直直地点在他这个上司的心口上。
“你先出去吧,计划书我会看完的。”
等“褚年”走了之后,总经理翻看起了“他”留下的第二份计划书,仔细看了两遍之后,他沉吟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的办公电话。
余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没闲着,赭阳特产的杏仁糖她买了几包分给同事吃,又去跟经理汇报了一下工作。
刚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已经是要下班的点儿了,余笑又接到了总经理让她上去的电话。
“你这个项目,挺有意思。”
说这话的不是总经理,而是电脑屏幕里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英俊冷肃、气势威严。
他的身份天池集团的董事长。
余笑不认识他,可她知道,进来听见这句话意味着她的想法已经成功了一半。
第20章 我们离婚吧
又是一大清早,小护士打了个哈欠,眼睛扫过大厅里的钟,七点半了,离下班很近了。
戴着口罩穿着运动服的女人走过来的时候,小护士没留意,就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跟自己说:
“您好护士,我想问一下,医院里面能买麝香和红花么?”
麝香?红花?
麝香正骨膏?
红花油?
小护士抬起头,愣了一下说:“怎么又是你?”
“咳,那个,还得麻烦您,我是想问一下,麝香和红花,就是打胎用的那种,您知道吧?”
小护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着这个看起来又很认真的女人,靠近一点,也压低了声音说:
“你这看宫斗剧上头的毛病,还没好呀?”
褚年:……
一撸袖子,小护士直起身单手叉腰,大声说:
“且不说麝香红花能够流产的说法并没有任何科学案例的佐证,就算里面的活血成分真的让人流产,不提剂量谈效果,通通都是耍流氓!你是要来终止妊娠吗?理论上怀孕满七周之前,胎囊直径大小在一定范围内就可以口服药物终止妊娠,超过七周可以通过手术终止妊娠,具体可以通过检查让医生确定,不用麝香也不用红花,你懂了吗?”
褚年懂了,他点点头,说:
“那,药物,安全吗?”
小护士端着一张脸说:“只要你没有禁忌症,确定是宫内孕,基本就是安全的,在医生的指导下口服药物,一般是要连续服药几天,然后胎囊就会排出体外。不过……也有可能,后期检查发现还需要清宫……”
“清宫?”
这又是一个褚年觉得有些熟悉却不知道哪里听过的词。
大概不是宫斗小说给他的熟悉感。
“就是把你子宫里的残留物吸出来……”
刹那间,褚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所以说,也别把流产当容易的事情,平时少看宫斗剧,多看看医学科普,让你老公该戴套戴套,要真是不想要孩子就说服你老公结扎,微创风险小,知道吗?你会挂号吗?用不用我帮你?”
看见女人的脸隔着口罩都能透出的苍白,小护士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褚年还懵着呢。
吸出来……吸出来……
颤着手摸到自己的肚子,他听见了自己后牙槽打架的声音,他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啊,就是……就是这么个结果么?
小小的一个泡泡,从“妈妈”的身体里流出来,然后,剩下的被、被……
“我、我明天再来。”
“唉?”小护士看着那个女人逃走的身影,好一会儿,慢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双手抱着肚子,褚年走在人行道上,满脑子都是各种可怕的臆想,要不是路边指挥交通的大爷拉了他一把,他差点冲到车行道上。
“我不是害怕,我也不是舍不得……”他对自己说,“我就是……我就是……”
抬起头,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很有名的餐厅,人均很高,评价很好,他从前也不过是随着部门经理招待贵客的时候去吃过两次。
“我的孩子,就算、就算要走了,也得吃顿好的再走,总不能最后一顿饭,就是一碗被吐了的面吧?”
Ta来了这世上几十天,没吃过什么好的,也没见过什么好的,怎么就得这么走了呢?
到了这个时候,褚年才惊觉自己这段时间是多么亏欠余笑的这个身体,又是多么亏欠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时间才早上八点半,褚年打电话又请了一天的假,他慢慢走回了家,一路上无论过马路还是上楼梯,他都会摸一下自己的肚子。
细嚼慢咽地吃了个苹果,洗了个热水澡,褚年努力吹干头发,认真研究了一下傅锦颜送的那些化妆品,他抹了一点面霜在脸上,从衣柜里找出了一件浅米色的T恤,又穿了一条牛仔裤,最后穿上运动鞋,中间吐掉了自己之前吃的苹果。
十一点,褚年出门往自己之前看见的高档餐厅走去。
“孩子,这家店,你妈都没吃过。”
摸摸肚子说出这句话,褚年觉得大概是自己吐出来的胃酸已经冲到了胸膛里。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那就,什么滋味儿都别品了吧。
“澳洲龙虾、金枪鱼刺身、顶级和牛……这个鲍鱼捞饭我也要。”在餐厅里一个相对靠近洗手间的位置,孤身一人的褚年连着点了七八样很贵的菜肴,服务生两次提醒他菜品已经足够,他也毫不在意。
点完餐之后,他说要一个大一点的塑料袋。
服务生诧异:“女士,如果您需要打包服务,我们可以为您打包好。”
褚年摆了摆手:“我自己打包,你们别管我就行。”
吃完再吐,吐完再吃,褚年一顿饭折腾了三个小时,把自己折腾得难受,也把服务生折腾得不轻,那个塑料袋用上了一次,其余四次都是褚年自己冲进了卫生间里。
最后离开餐厅的时候,他摸着自己的小腹说:“要是和你妈换不回来,我未来十年都不来这里了。”
说完,他自己笑了。
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这些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点温暖,从身上,也从掌心那里。
从电梯出来,褚年看着站在房门口的高瘦身影,不由得愣住了。
余笑一只手握着行李箱的把手,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转头看向他。
“赭阳东林那边的改造项目,总公司成立了专项小组,我要去京城工作大概半个月,回来收拾一下东西。”
褚年眼睛瞪大了,说:“是、是那个文化产业园的项目吗?”
“是,也不是,我去赭阳之后在文化产业园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动,现在东林那块地有三分之一作为文化产业园开发,另外三分之二我们想争取并入赭阳的民生改建计划,企业设计、政府引导,看看能不能在合作上有什么新的突破。”
几天没见,褚年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黑了,也更瘦削了点,姿态挺拔,是他,又不是他。
“你做的么?”
“对,我说过了,现在这个项目是我的。”
也许是事业上获得了突破,也许是这段时间的历练让余笑更自信了,她回答褚年的问题时,有了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
手摸着肚子,褚年莫名有些心虚,他说:
“你怎么在家门口不进去啊?”
说完才想起来,是自己为了防备自己的亲妈,把家门的锁都给换了。
他低下头去掏出钥匙打开门,瞬间,熟悉又魔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