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盛濂的书房传出来的,盛曼也没敲门,直接凑到门边,听了起来。
房内是盛濂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要我说你什么才好,居然去赌博输了这么多的钱!”
因为盛濂提前把下人支走了,所以他也没放轻音量,清晰地传到了盛曼的耳中。
盛邦无所谓的声音响起:“不是还有盛家吗?只要盛曼在,我们就不会出事。”
盛曼知道现在又是老调重弹,反正盛濂在教育盛邦,她正想离开,盛濂的下一句话让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你知道什么!盛家亲生女儿如果回来了,我们全都得玩完。”
“当年盛珞被拐就是我做的,现在那个人贩子找上门来威胁我,我要是不顺他的意,他会直接把事情捅出去。”
盛邦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他似乎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说话声都断断续续的。
“盛珞……不是已经……你……你你……”
盛濂才不管盛邦的震惊:“所以你把嘴巴给我闭严实了,要不是我当初做了这件事,你们会有现在的生活吗?”
“反正现在情况危急,你这段时间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夹着尾巴做人,别整出其他事情来。”
盛曼手脚冰冷,甚至都忘了呼吸,她连打开房门的力气都没了,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梯。
盛濂正在和盛邦说着利害关系,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声音,他立即止了声。
盛濂皱起了眉,示意盛邦别出声,走向了门口,然后一下子拉开了房门。
入目只是蜿蜒而下的楼梯,还有安静的空气,不见一个人影。
仿佛刚才的轻微声响只是他们的错觉。
盛曼知道盛家的亲生女儿可能会回来后,她心里就一直想着这件事情。
今天,盛曼要参加卡地亚的活动,她知道叶栀今天也会来,但她没有以往非要和叶栀竞争的心思。
盛曼头一次没有去反复看她精心准备的礼服,头一次没有去认真看着她的妆容,她只是坐在那里,任由化妆师帮她化妆。
助理觉得盛曼今天有些奇怪,她一反常态地沉默。但是没有人敢去询问,他们担心会惹盛曼生气。
盛曼化好妆后,她上了车。
车子往前行驶,盛曼坐在车里,想起了当年的一段回忆。
当时,她还不是聂寄青的养女,她和盛濂住在一起。他们的房子很小,盛濂也只是最普通的职工。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盛濂和那人进了书房。
盛曼路过房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开着一条缝,地上倒映着深深浅浅的光影,盛曼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盛曼站在门边听了一会,盛濂似乎十分激动,盛曼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眼。
亲生女儿、拐走、有钱……
盛曼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时,门蓦地开了,盛濂走了出来。
盛濂看见了门口的盛曼,他有些惊讶,他让那男人先离开。然后,盛濂弯下腰,摸着盛曼的头,眼底闪着精光。
“曼曼,以后我们就会有好生活了。”
那时的盛曼还不清楚,盛濂口中的好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几天后,盛家就发生了一件事。
盛家的亲生女儿意外走丢了,聂寄青疯狂地在找她的女儿,但是她女儿依旧没有任何踪影。
而盛濂在几天后,和盛曼说了一句话:“过几天你去盛家住一段时间,陪聂阿姨说说话。”
盛濂强调了一句:“聂阿姨失去了女儿,她现在很伤心,你尽量讨好她,最好让她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
盛曼见过聂寄青,她知道那是一个很优雅的人。她也来过几次盛家,知道盛家的房子很大很大,她每一次来盛家都不想离开。
盛曼同意了。
之后,盛曼住在了盛家,她竭力讨好聂寄青,聂寄青慢慢转移了注意力,看向她的目光里,悲伤中带着一些安慰。
盛曼其实早就猜到了,她的亲生父亲盛濂,为了他们的利益,拐走了盛家真正的千金。
但是盛曼心里没有任何愧疚感,她住在盛家这么久,她才知道盛家是多么有钱。
是他们家靠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如果她就此成为了聂寄青身边最亲近的人,那么聂寄青对她亲生女儿的宠爱,是不是会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了?
盛曼继续伪装自己的本性,假装她是一个听话的女儿。
她对聂寄青的好,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自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聂寄青痛失爱女,在她的讨好下,最后,她顶替了聂寄青亲生女儿的位置,成为了聂寄青的养女。
盛家怕外界知道盛曼是盛家养女后,别人会议论,就瞒下了这件事。
一切都发展得这么顺理成章。
从那天之后,盛濂成为了她的远方亲戚,而聂寄青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她是盛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
想到这里,盛曼从回忆里抽离,她抿了抿唇,她虽然有些看不起盛濂,但她无比庆幸盛濂做了一个这么正确的决定。
如果盛濂没有拐走盛家的千金,她现在怎么可能做到家住豪宅,一身大牌,出席各大时装活动。
而现在,这个梦难道要醒了吗?
盛曼实在是太害怕了,如果盛家的女儿真的回来了,那她怎么办?
她已经尝过了金钱名利带给她的好处,她就决不可能再回归到平凡的生活。
盛曼现在最庆幸的是,聂寄青还不知道她女儿可能还活着的事情,只要聂寄青一日不知情,她一日都是盛家的人。
盛曼眼底冷了几分,就算那人真的回来了,她也要不顾一切地保住自己的位置。
车子停了下来,盛曼深吸了一口气,她下了车,准备走向红毯。
叶栀也到了现场,巧的是,她和盛曼刚好一前一后到。叶栀淡淡地瞥了盛曼一眼。
盛曼明明化了妆,但仍能看得出来她的脸色不太好,整个人的精神很差,没有了以往傲慢的感觉。
叶栀沉吟,现在马上就走红毯了,盛曼却好像丝毫没有要和她竞争的意思,这和盛曼以前的风格不太一样。
叶栀收回了视线,她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继续往前走去。
过了一会,明星们开始走红毯。
叶栀走在红毯上,她微微抬起下巴,颈部线条优美如白天鹅。光线在她脸上晕上了洁白的光泽,白得似玉,冷得似雪。
清清冷冷的一张脸,却有着明艳的五官,带上了玫瑰的肆意,也泛着蔷薇的清丽。
这朵黑暗中绽放的清艳至极的花,完美演绎了她出众的气质。
红毯两旁的媒体争相按下快门,咔嚓声接连响起,叶栀纤唇弯起,漾着一丝浅笑。
这时,叶栀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惊呼,叶栀还隐约听到有人在说。
“她怎么摔倒了?这也太丢脸了……”
叶栀一怔,有人摔倒了?叶栀转过身,往后看去。
叶栀身后不远处,有人摔倒在了地上,那人现在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
那人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礼服,红色裙摆扫在地上。灯光照了下来,红色深得发黑,好像一朵枯萎凋零的玫瑰。
这时,那人抬起脸,她的神情十分尴尬。
叶栀看清了那人的脸,竟然是盛曼。叶栀沉思,盛曼似乎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红毯事故。
盛曼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盛曼刚刚正在走红毯,她随意瞥了一眼,看见了前面的叶栀。
叶栀侧着头,肩颈线条纤细,流畅完美,气质极好。
那一刻,盛曼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她觉得叶栀和聂寄青的气质很像,都一样优雅,一样令人移不开目光。
盛曼微微恍神。
盛曼发怔的时候,她不小心踏错了步子,整个人摔在了地上。盛曼连忙低下了头,她觉得尴尬极了,她这辈子从没有这么丢脸过。
这时,盛曼察觉到一道目光,叶栀看向了她。
现在她摔在地上,而叶栀站在她前面不远处,叶栀垂下眸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叶栀那么耀眼,而她那么狼狈,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叶栀的表情依旧十分淡然,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嘲笑,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可是,盛曼就是觉得,她丢尽了脸面。盛曼不想再被人关注,她立即站了起来,努力让神情自然。
叶栀不再看盛曼,她转过了身。
走完红毯后,是记者采访环节。记者们围在明星周围,准备问他们问题。
叶栀和盛曼恰好一起在接受采访,如果放在以前,媒体们肯定会先采访盛曼,冷落了叶栀。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他们都清楚地意识到,叶栀早就盖过了盛曼的风头。
无论是代言还是热度,叶栀都远远甩开盛曼一大截。
媒体们直接忽略了盛曼,争先恐后地把话筒递到叶栀前面,一个又一个问题抛了出来,叶栀都认真回答着。
偶尔有几个问题比较刁钻,叶栀也巧妙地回答了,讲话方式令人十分舒适。
这时,有几个记者向盛曼发问:“你刚才为什么会突然摔倒?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你最近有什么行程?未来有什么打算?”
“……”
叶栀注意到,记者问了这么多问题,但是盛曼一个都没有回答。叶栀偏头看了一眼,盛曼虽然看着镜头,但是眼神却有些空。
盛曼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记者的提问,她早就走神了,没听见记者的问题。
盛曼就站在叶栀的旁边,她如果什么都不做,场面只会更加尴尬。
叶栀状似不经意地碰了一下盛曼的手,盛曼慢慢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镜头对准着她。
刚才盛曼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盛家亲生女儿回来后,她被盛家驱赶出去的场景。
那时候记者们也是这么围着她,逼问她为什么瞒了大家这么久?
盛曼心里涌起极深的恐惧,然后,她察觉到叶栀碰了她一下,盛曼清醒过来,看见了叶栀清冷的脸。
叶栀重复了刚才记者的问题:“他们在问你最近的行程是什么?”
盛曼勉强稳住情绪:“我接下来先把综艺录制完,然后……”
叶栀帮盛曼解了围,这一幕落在大家的眼里,大家又开始夸赞叶栀,觉得叶栀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接下来,叶栀坐在了位置上。
叶栀低头沉吟,盛曼今天的行为确实太反常了。从她今天第一次看到盛曼的时候开始,盛曼就有些不对劲。
之后,盛曼在红毯上摔倒了。大家似乎都认为,盛曼是故意摔倒来博噱头。
但是叶栀看清了盛曼眼底没有掩饰的震惊和尴尬,不似作假。盛曼确实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摔倒。
接下来的采访环节,盛曼又在记者提问的时候失神了。这一连串的异常反应,不得不让叶栀多想。
这时,卡地亚总监走上台,讲他们品牌的创作理念。灯光黯淡了几分,这时,叶栀状似不经意地偏头,看了盛曼一眼。
盛曼和她隔着几个位置,叶栀把她此时的神色看在眼里。如叶栀所想,盛曼果然又失神了。
盛曼明明看着台上,手却在微微颤抖。
叶栀收回视线,眼底有些冷。
盛曼现在在害怕什么?她现在是盛家的千金,盛家宠爱着她,外界密切关注着她,她不该有这个反应的。
所以,盛曼到底在顾忌什么?
叶栀敛眉沉思,能让盛曼失魂落魄到这个地步的,那件事一定极大地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盛曼的生活和盛家密切相关,这么说,她现在的忌惮、害怕和恐惧都是因盛家而起。
叶栀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有一件事极有可能会影响到盛曼的情绪,那就是聂寄青的态度。
聂寄青的态度就是盛曼生活的保障,如果盛曼察觉到聂寄青对她的宠爱不再稳固了呢?
叶栀顿时觉得思绪变得清晰起来。
盛曼今天这么奇怪,难道说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第70章
盛曼最近一直在讨好聂寄青,她一定要牢牢拢住聂寄青的心,这样她才会有最大的保障。
但盛曼苦恼的是,无论她做什么,聂寄青的反应都很平淡。
盛曼思考了很久,决定给聂寄青熬一碗鸡汤。
盛曼到了盛家,把鸡汤放到聂寄青面前,语气柔和:“妈,我给你熬了鸡汤,你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盛曼还把手伸到聂寄青的面前,委屈地说:“我为了熬鸡汤,手不小心割破了。”
鸡汤当然不是盛曼做的,盛曼只是吩咐了厨师去做,她的手是不小心割伤的,刚好用来卖惨。
聂寄青看见盛曼手上的伤口,心里却无动于衷。
如果换作以前,如果盛曼受伤了,她一定会很担心。可她现在看到盛曼受伤,心里却不起波澜。
她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对盛曼的感觉变了?
聂寄青有些恍神。
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她会一次又一次地容忍盛曼?容忍盛曼的放肆,容忍盛曼无节制地花盛家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