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能令所有人都陷入疯狂的味道。
　　陆嚣微微眯起眼，指尖勾住苏啾啾的衣服下摆，压抑着情绪，声音淡淡道：“剪吧。”
　　少年从床上起身，坐到沙发上。
　　苏啾啾拿着手里的剪刀，看着面前的白发，有些无从下手。
　　“那个，我剪了？”
　　“嗯。”
　　陆嚣依旧扯着苏啾啾的衣摆，声音懒洋洋的，一副躺平随之任之的模样。

　　苏啾啾看着难得如此收敛锋芒，乖巧异常的陆嚣，小心翼翼的捏着剪子，剪下一小撮白发。
　　白发细软落地，只片刻，便在地上窸窸窣窣的铺了薄薄一层。
　　头发剪完了。
　　苏啾啾心虚的开口，“那个，我有个建议。”
　　陆嚣神色乖巧的坐在那里，从喉咙里哼出一个音，“嗯？”
　　苏啾啾诚恳道：“你最好不要照镜子。”
　　我怕你跟镜子打起来。
　　虽然这发型跟狗啃的一样，但因为陆嚣的颜值，所以硬生生被hold住了。
　　陆嚣站在镜子前面，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头发看了几分钟后，转头看向一脸心虚的苏啾啾。
　　“你的头发，也长了。”
　　苏啾啾：！！！你他妈要干什么？
　　当苏啾啾被陆嚣硬按着剪了一个头以后，她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病号，明明力气比她都大，健康的都能去打死一头牛了。
　　苏啾啾的头发细软黑亮，绸缎似得顺滑。
　　此刻不仅边缘被剪得参差不齐，就连前面的刘海都跟狗啃得一样。
　　最关键的是，由于刘海被剪得太短，所以都翘了起来。
　　苏啾啾：……妈的，想杀人。
　　顶着这个狗啃得发型，苏啾啾跟陆嚣并排坐在沙发上。
　　外面的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
　　“我们，回家吧。”
　　听着外面鬼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苏啾啾再看一眼窗户外面无风自动，四处摇曳的参差树影，心底一紧。
　　陆嚣歪头靠在沙发上，看着身边坐的笔直的苏啾啾。
　　视线落到她外露的纤细脖颈上。
　　柔软脆弱，一折就断。
　　明明拥有这样的体质，却偏偏弱的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碾碎。
　　“啾啾，你不怕我，嗯？”
　　陆嚣靠过去，下颚抵在苏啾啾瘦削的肩膀上，轻蹭了蹭。
　　当他那略微沙哑的嗓子唤出苏啾啾的名字时，苏啾啾明显感觉身体一紧，产生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怕，当然是怕的。
　　可这样强大又恐怖的人，却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甚至屡次三番的救她。
　　“我会拔除旺财的。”
　　陆嚣没有听到苏啾啾的回答，便自顾自的开口说话。
　　他抓住苏啾啾的手，捏在掌心。
　　“这样，我就能变成人了。”
　　变成人？
　　苏啾啾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某些东西。
　　商鸾说陆嚣三年前就去找过她，想要她帮忙拔除旺财。
　　只是旺财实力强劲，就算是作为商家家主的商鸾都没有办法。再加上三年前陆嚣年纪太小，强行拔除的话可能会丧命。
　　不过本就是人鬼胎生，拔除旺财，应该就是相当于要把自己身体的一半砍掉？
　　苏啾啾只一想到这个假设，就忍不住的蹙起了眉头。
　　“拔除的话，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吗？”
　　陆嚣沉默半刻，然后摇头，“不知道。”
　　毕竟，从来没有人，不，鬼胎成功拔除过自己身上的鬼气。
　　那肯定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挑战。
　　相当于自寻死路。
　　可是，如果不拔除的话，他身上的鬼气一定会对苏啾啾产生影响。
　　最关键的是，身为鬼怪吸引器的苏啾啾实在是太美味了。
　　夜深人静之际，陆嚣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
　　那只旺财就是陆嚣的缩影。
　　黑暗，滋生着暗意。
　　陆嚣害怕，某一天，他真的没忍住，将她吃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想到这里，陆嚣突然伸出双臂，紧紧圈住了苏啾啾。
　　苍白面容之上是难得凝重的表情。
　　可惜苏啾啾看不到。
　　而且如此亲密的动作，是以前没有的。
　　苏啾啾紧张的动了动身体，身后传来陆嚣的声音，“我就抱抱。”
　　好叭，你抱吧。
　　看着突然如此黏糊自己的陆嚣，苏啾啾想起自己的谎言，她揪着自己的手，含含糊糊的开口，“那个……”
　　“嗯？”
　　苏啾啾咽了咽口水，决定趁此机会实话实话。
　　“我其实是骗你的，我根本不是你……”
　　“啪”的一声响，少年突然伸手，凌厉的掌风略过苏啾啾耳边，带起几缕碎发。
　　苏啾啾猛地一怔，她僵硬着身体，缓慢转头。果然看到了身后那只被拍成烂西瓜的鬼。
　　她想起来了，南山那场火，放出来了无数恶鬼。
　　现在的苏啾啾就是被围困住的一盘肉。
　　被饥肠辘辘的恶鬼觊觎。
　　面对面跟西瓜头进行了长达一分钟的对视，苏啾啾妥协了。
　　她觉得现在还不是说那件事的时候，还是等到，等到回家以后再告诉陆嚣吧。
　　觉得自己十足卑鄙无耻的苏啾啾立刻蜷缩成团，把自己塞进了陆嚣怀里。
　　嘤嘤嘤，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怕了！
　　……
　　为了保证自己的小命，苏啾啾选择跟陆嚣睡在一个房间。
　　她躺在小沙发上，耳朵边上都是外面呼号的鬼声。
　　胆小又敏.感的苏啾啾抱着小被被，瑟瑟发抖。
　　突然，她感觉好像有人站到了她身边。
　　苏啾啾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她努力调整呼吸，假装自己正睡着。生恐一睁眼就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模糊的黑影投射下来，笼罩住她。
　　苏啾啾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捧住了。
　　然后有人……亲了上来？
　　谁？
　　苏啾啾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就跟传说中的鬼压床一样。
　　而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她居然，睡着了！
　　一觉睡醒，苏啾啾下意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但记忆却很模糊。
　　她开始怀疑，那可能是做梦。
　　“哇啊哇……”
　　胸前沉甸甸的，苏啾啾低头，看到那只趴在自己身上的鬼娃娃，神色一顿。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昨天晚上，是你哦？”
　　“哇啊哇啊……”
　　鬼娃娃对着她一顿蹭，然后就被横出的一只手给拽了起来，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
　　这里可是三楼啊！
　　苏啾啾立刻跑到窗边，就看到楼下那只鬼娃娃步履蹒跚的被灰袍男人夹在胳肢窝下带走了。
　　苏啾啾扭头看到陆嚣，用眼神控诉。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能不能别这么嚣张？
　　“回家了。”少年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模样，懒洋洋的站在苏啾啾身边，身后的旺财明显比初见时，毛发更鲜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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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离开商家前, 苏啾啾再次找到了商鸾。
　　这次, 她不是去问陆嚣的事, 而是为了自己。
　　“我, 想给你看一样东西。”苏啾啾略显局促的坐在商鸾面前, 鬼娃娃正在桌子上四处爬动。
　　时不时要苏啾啾抱抱，黏糊的紧。
　　苏啾啾象征性的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这只鬼娃娃似乎长大不少，咿咿呀呀的好像能说话了。
　　看到这只鬼娃娃，苏啾啾就难免想到陆嚣。
　　她想着，陆嚣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商鸾穿着墨绿色的贴身旗袍，挽着髻, 整个人端坐在那里, 气色似乎比之前好多了。只是依旧透着股苍白的孱弱。
　　苏啾啾知道, 这是因为鬼娃娃一直在吸食她的精气。
　　那只灰袍男人鬼难得不在商鸾身边，应该是出去替鬼娃娃找精气了。
　　房间里温和平静, 内外都放了阵法。用来抵御南山恶鬼。
　　如果是鼎盛时期的商家，自然不会将这些恶鬼放在眼里。只可惜，现在商鸾体力不济, 商家也呈衰败之势。
　　再加上商鸾一意孤行居然与鬼相恋, 甚至还诞下这只鬼娃娃。
　　整个商家因为这事，开始分崩离析, 分割成各方势力。
　　“巧了, 我正好也有事寻你。”
　　商鸾照旧替苏啾啾倒了一碗茶，然后笑盈盈的看着她道：“你先说吧。”
　　苏啾啾犹豫半刻，露出胸口的小雏菊。
　　小雏菊枝叶延伸, 就跟攀附在她身上一样，颜色鲜艳，栩栩如生，仿佛从肌肤中破土而出，正在吸食着她的血肉。
　　“这是……”商鸾看着面前的小雏菊，眸色微怔。
　　小雏菊舒展花枝，空气中飘散出甜腻的香味。
　　鬼娃娃开始躁动，痴痴的盯着苏啾啾那朵雏菊，双眸露出贪婪神色。
　　商鸾面色一变，赶紧一把扯住鬼娃娃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鬼娃娃进了商鸾的肚子，却也不安分，依旧左扭右扭的把肚皮拱出各种形状。
　　似乎是对那朵小雏菊十分向往。
　　“我觉得就是这个东西一直在吸引那些鬼怪妖物。”
　　苏啾啾指着那小雏菊，满脸苦恼。
　　小雏菊袒露后，她似乎已经能听到外面传来的窸窣声响。
　　夹杂着鬼气，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就跟闻到味的恶犬似得。
　　商鸾蹙眉，微微探身过来，“我原以为你是体质特殊，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东西。”
　　“这个，能去掉吗？”
　　苏啾啾小心翼翼的开口，满含希望的看向商鸾。
　　商鸾道：“应该是寄生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若是想去除，我倒是可以帮你试试。”
　　“那，要怎么去除呢？”苏啾啾一阵激动，觉得自己终于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商鸾想了想，“虽然没试过，但应该是不难的吧。这雏菊像是花妖留下的种子之类的东西。”
　　“其实是我以前不小心摘了一朵雏菊。那雏菊便钻进了身体里。每日里吐出灵泉，看似对身体极好。”
　　也只是看似而已。苏啾啾宁愿不要这朵劳什子雏菊！
　　人家是招蜂引蝶，它呢！招鬼引兽！
　　商鸾点头，“确实，它将你的体质洗涤的很干净。是那种，谁都会喜欢的干净。”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苏啾啾一怔。
　　等一下，难道陆嚣喜欢粘着自己，也是因为这朵小雏菊吗？
　　苏啾啾不由自主的开始思维发散。
　　那边商鸾撑着下颚，轻抿一口香茶。
　　“这种带有妖气的种子，应该也是拔除就好了吧。”
　　商鸾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按住那朵小雏菊。
　　透过指尖，苏啾啾只感觉有温热的暖流顺着自己的肌肤往里渗透。
　　心口骤然疼痛起来，商鸾的手明明只是按在小雏菊上，她却感觉那手直戳戳的插进了她心口。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开始涨疼起来。
　　呼吸困难，像是被抓住了心脏。
　　苏啾啾面色惨白的往后倒去。
　　商鸾的指尖勾着那雏菊的枝桠花瓣，轻轻拉扯。
　　苏啾啾已经呼吸不畅，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有一种即将要猝死的感觉。
　　“砰”的一声响。
　　房间的门被暴力踹开。
　　陆嚣猩红着一只眼睛，一把推开商鸾，将苏啾啾搂到怀里。
　　商鸾被打断。
　　指尖刚刚拉出来几分的雏菊重新缩回苏啾啾身体里。
　　苏啾啾面色惨白的晕厥了过去，蜷缩在陆嚣怀里，浑身发颤。
　　“这是怎么回事？”商鸾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她的指尖沾着黏腻灵泉，还有一瓣刚刚被撕扯出来的小雏菊的花瓣。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妖力，根本就不会对她产生任何一点影响。
　　外面传来鬼哭狼嚎之声。
　　不仅是恶鬼，就连隐藏在山中的妖兽都奔了过来。
　　一瞬间，地动山摇，甜腻的香味飘散出去。所有东西都似乎失去了理智。就连商家里养着的鬼仆都几乎要冲破封印。
　　商鸾捂着自己抽痛的肚子，里面的鬼娃娃也受到了影响，挣扎着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