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皝儿!」
「好好,别生气,都怪我多嘴,我向你陪不是。」说着,呼皝儿便起身来到靖柳羽的身旁。「小东西的眼睛怎幺了?他是瞎子吗?」
「什幺瞎子!我只是受伤了。」呼皝儿才是瞎子冽!没瞧见因为上药的关系,他得把双眼蒙起来吗?
「受伤?」此时呼皝儿的语气带着些许暧昧。小东西是为谁而受伤?
随即,他眼神往上一瞟,瞄了瞄怒瞪着他的阿冱特雷。
呵,或许是阿冱特雷这小子惹的祸也说不定。
「我带你回房。」倘若再让靖柳羽留在此地,阿冱特雷才真的要担心。因为呼皝儿可能会骚扰靖柳羽的安宁,甚至还会向靖柳羽透露有关自己的秘密。
「这幺快就要走啦?我觉得......」接收到阿冱特雷最后一次警告的眼神,呼皝儿只好作罢,反正一回到王府。他要接近靖柳羽还怕没机会吗?
「我抱你。」待靖柳羽起身,阿冱特雷便伸出手臂想搂住他,可是所得到的却是拒绝。
「不用,我自己会走。」两个男人抱来抱去,总让他觉得心底毛毛的,靖柳羽发觉自己不喜欢这样的感受。
「怎幺走?四处撞壁吗?」不管靖柳羽如何反对,阿冱特雷仍霸道地将他抱起,也不理会身后那带笑的双眸如何窥探自己的想法。总之,立刻带着靖柳羽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保重啰!小东西。」呼皝儿目送着他们离去。
「阿冱特雷,你该晓得什幺才是对你最有利的决定。打从我认识你之后,就明白族人们的丑化根本不会影响你真正的实力,就算你拥有一半汉人血统,但另一半却是蒙古人的血统,抹煞不掉的事实会永远跟随着你。我只要你记得当初被称为银鬼时的情景、那时的自己以及那时的杀戮,我希望你再次变成族人所惧怕的鬼之子--银鬼。」
呼皝儿的眼中闪烁的复杂神色,在合上双眸的瞬间遮掩住他内心的想法,彷若再次睁开双眼,他已将那些想法藏在心底。
阿冱特雷,做出你的抉择吧!
***
「阿冱特雷......」
靖柳羽偎着阿冱特雷的肩头,睡意已袭上大脑,但他仍有些事尚未搞懂,尤其是那名叫呼皝儿的男人。
「什幺?」他真佩服靖柳羽的体力,像是一辈子也用不完似的;而且他的问题还很多,常常有令他意想不到又感到挫败的疑问。
「你还没告诉我很多秘密、很多事情,还有呼皝儿......」靖柳羽突然感到一股浓浓的睡意,全被他的意志力驱离。
阿冱特雷并没有回答。回到卧房里,将靖柳羽安置在床上,才关上房门。
「干嘛不说话?我在问你耶!」像这种静悄悄的情形肯定没好事,或许他的问题刚好碰触到阿冱特雷的禁忌;不过,通常愈秘密的事他就愈感兴趣。
可不是吗?人们喜欢挖人隐私,要不香港的狗仔队怎会如此有名?
「呼皝儿是我的朋友。」一个喜欢笑的傻子,真实的身分是皇族的一员,虽然不是正室所生,但他的叔父、元帝国的可汗却十分疼爱他。
「只是这样吗?」似乎还不只这些,靖柳羽的敏锐度远比一般人还要强,除了阿冱特雷所讲的,他认为还有更大的隐情存在,尤其是关于阿冱特雷本身的事。
「不然你还想知道些什幺?」阿冱特雷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桌上一个熟悉的物品--那碗已经凉掉的粥。
靖柳羽没有听他的话乖乖喝下吗?
「柳羽!」这次该他生气了。不温不冷的音调暗藏着微怒,可惜靖柳羽未能早先发现。
咦?他的声音怪怪的。不过靖柳羽却佯装出一副「我什幺都不晓得」的神情。
「桌上这碗粥怎幺还在?」他手捧着盛着粥的陶碗问。
「我不饿。」
糟糕,被发现了。靖柳羽突然有所领悟,原来刚才阿冱特雷喊他的名字是生气的前兆,他竟笨到这种地步。
少了一双眼睛的辅助,他察言观色的神技就根本起不了作用。
「这不成理由!」阿冱特雷并不满意这样的借口。
「真的嘛!我不......」腹中突然咕噜一阵,粉碎了靖柳羽的谎言,大唱空城计的肠胃忠实地表达出他的饥饿。
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拆穿,靖柳羽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丢死人了,没用的家伙,就不能为我稍微忍耐一下吗?难道就不能等阿冱特雷回房后再抱怨吗?
「你的身体很诚实,比你的嘴巴还要诚实。」阿冱特雷轻笑道,只是没想到靖柳羽会这幺快就露馅,一戳就破。
「我吩咐人再去--」
「不用了,现在都那幺晚了,大家早就睡了。」厨房里的灶火也早熄了,阿冱特雷当每个人都不用睡觉、不用休息啊?
「那只有委屈你了。」话中之意,靖柳羽还是得吃下这碗粥。
咦?一定要吃吗?都已经凉掉了,他哪还吃得下去!
不过肚子还是不停吵嚷着说它要吃饭。靖柳羽有点后悔刚才没先喝完这碗粥,如此闹笑话真是尴尬呀!
「我喂你。」天底下可没有人像靖柳羽这般好运气,因为阿冱特里根本从不照顾他人的起居饮食。
「不用......」靖柳羽的口中硬是接下阿冱特雷的关爱,塞满冷掉的内粥。
「你、你想谋杀我啊!」可不可以先通知再行动,否则他没饿死也会被阿冱特雷给噎死。他当他嘴阔吃四方啊?喂他这幺一大口。
「吃慢点,小心噎着。」阿冱特雷充耳不闻,开心的再舀了满满一匙给他。
该怎幺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一种喜悦,不,称不上是喜悦,但却畅快无比,看着靖柳羽闷闷地咀嚼着,他所欣赏的就是这样的表情。
「拿来,我自己学着吃!」他还有双手,用不着阿冱特雷的关爱喂食,这会让他认为自己是个废人。
「不行!你看不到。」这回他不用多费唇舌,就赢了靖柳羽一局。
抬眼瞧着靖柳羽双颊泛着怒光、十指关节紧握得喀喀作响,彷佛他的刺激已经深深的伤了靖柳羽。
其实阿冱特雷见此景并不见得多高兴,靖柳羽生着闷气,他照样不好过。
「再吃一口。」
「不吃!」双方你来我往,就为争夺主控权。
看样子,今晚将是个漫长的夜。
在两人争执不休的情况下,冷战持续着。
***
晨间朝露当日头升空后被缓缓蒸发,最后一丝夜色也消失在天的另一头;大地活络的气氛再次展露,街道上的人群也逐渐增多,热闹的一天又将展开。
在客栈内,由于昨晚缠斗一夜的结果,靖柳羽早已累得不支倒地,瘫在大床上;而阿冱特雷也没占多少便宜,虽然他昨夜与靖柳羽折磨一晚换来一夜共枕,让他今早得以看清楚靖柳羽的睡姿。
真是天下难看,而且还很糟糕。他双眼才睁开想起身,就发现一只大腿搁在他的上腹,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耳边则传来靖柳羽浅浅的鼻息。
他是很想叫醒靖柳羽,但又怕吵醒睡梦中的靖柳羽后得不到他的谅解,到时他若大闹起来,他可吃不消。
就在阿冱特雷烦恼之际,靖柳羽一个翻身,又换了个舒适的位置,整个人紧黏着阿冱特雷的身体,像只八爪章鱼般攀附着。
隐约的,阿冱特雷感觉到脸旁袭来一阵热气,猛然一看,是靖柳羽的睡颜大特写,逼近、而且真实的呈现在他眼前。
不像蒙古人粗犷鲜明,也不像南方男子瘦弱饥黄,或是白净如女子的脸,靖柳羽的脸是偏中性的,揉合男性独有的英气及少许傲然。
那一瞬间,阿冱特雷只想仔细的凝望这张面容,将一切杂念拋诸脑后。
「嗯......」靖柳羽的身子稍稍颤了一下随即平复,他并不晓得自己的脸正贴覆在阿冱特雷的左颊。
阿冱特雷则不怎幺轻松,可是心中却又产生矛盾的想法,希望靖柳羽不要转身。
内心的希望似乎不得老天垂怜,靖柳羽发现自己抱住的硬东西挤得他非常不舒服,而又换了个位置,整个人趴在阿冱特雷的腹部。
软软的,很像Po--他心爱的小狗。
Po?那是什幺玩意儿?一听见靖柳羽口中低喃着不清不楚的梦呓,阿冱特雷直觉胸口泛起一阵酸,是醋坛子打翻了的味道。
他该如何解释这种情形?为什幺听到靖柳羽口中陌生的词句他会气成这样?
难道他在妒嫉?
「仲飞,不准你抢我的鸡腿!」祸又从口出,靖柳羽将梦中追逐着言仲飞抢夺食物的话脱口而出。
「仲飞?」那又是谁?阿冱特雷的脸开始因愤怒而扭曲,变得十分骇人。
不仅胸口,就连腹中也燃起熊熊怒火,皆由于靖柳羽梦呓中的陌生人。
「兄弟,你醒了吗?」
一大早就醒来的呼皝儿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飞奔到阿冱特雷的卧房,不过古涅说阿冱特雷整夜未归,可见他必定睡在某人房里,呼皝儿便闯进了靖柳羽的房中。
看来他闯祸了。瞧阿冱特雷那张铁青且抽搐不止的脸,以及由蒙蒙睡意中惊醒、仰头不解的靖柳羽疑惑的表情看来,他确实打扰到某人的好眠。
「谁呀?」靖柳羽搔了搔头,当他抬头一看,巨大模糊的影子开始凝聚成形。
感谢老天,他的双眼能看见了!昨晚粗鲁的睡姿,他早就把那烦人的布给扯下,没想到老大夫的药这般灵光,能让他在短短一天之内重见光明。
真是人--呃?阿冱特雷!
靖柳羽呆住,模糊的影子凝聚后竟是阿冱特雷。
张着口不敢置信的他本能往后一退,却砰的一声撞到后方墙壁,哀号声立即传遍整个房间。
「我怎幺那幺衰!」一大清早就见鬼,还害他撞到后脑勺,靖柳羽敢肯定这只是今天厄运的开始。
「你没事吧?」来不及拉住他的阿冱特雷只能眼见事情发生,无法阻止。
「你别靠近我!」只要与阿冱特雷在一起,他的霉运便会一连串地接踵而至。阿冱特雷该是他命中的衰星。
「好个甜蜜的两人世界。」毫无悔意的呼皝儿脸上堆满笑意,直盯着床上衣衫不整、又拉又扯的两人。
呵,每天总有新鲜事,今早的就特别有趣。
「呼皝儿,你来这里做什幺?」混帐!难道是得知他在靖柳羽房里,特地前来骚扰他们吗?
「带你们回京呀!」从容的一句话当场震醒两人。
***
一双眸子在打探着他的脸、他的全身,而且还带着令人疏于防范的笑意。
他真想挖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呼皝儿。
坐在马车上的靖柳羽一大早就气冲冲,全身散发出近千瓦的电光以及炽热火焰。没人敢靠近他,除了不怕死的呼皝儿。
「倘若你再盯着我,我绝对会挖出你的眼珠子!」不怕死就来,他可不会及呼皝儿和阿冱特雷的交情。
「好啊!」但呼皝儿却愈靠愈近,使得话说出口的靖柳羽不知该作何反应,一双睁大的眸子只能蕴藏着噬人火光。
别再惹毛他,不然他真会一脚将呼皝儿踢下马车。
「别生气,当时我真不晓得你俩会同寝共眠。」呼皝儿极为无奈的耸着肩,好象所有的错误并非他一手造成。
「算了!反正我又不是心肠狭小的人。」他可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今日之事就暂且不和呼皝儿计较。
「你们倒是很亲热?」坐在另一隅被两人冷落的阿冱特雷则十分不谅解呼皝儿的所作所为。为何他能得到靖柳羽的原谅,自己却不能?这实在太不公平!
「你别靠过来,谁要是碰到你,下场一定很惨。」亲身经历这些大小灾事的靖柳羽可不想再与阿冱特雷扯上关系。
「小东西,你别这幺对待阿冱特雷。你说他视你为奴隶,可我却不这幺认为。」主人会抱着奴隶共枕,并且体贴照顾吗?
「谁说的?他就不放我走。」这才是靖柳羽最不满的地方。
呵,这小东西晓不晓得阿冱特雷是在保护他?若让靖柳羽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在他眼中如此瘦弱不堪的靖柳羽仍旧逃不过被掳的命运。
难道阿冱特雷不曾告诉靖柳羽,外头的蒙古士兵及贵族是如何对待汉奴的吗?
「唉,兄弟,我想你是被人误会了,尤其是小东西完全不了解你的好意。」
「我晓得了,你跟他是同一国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呼皝儿所有的沟通看来也是鸡同鸭讲、对牛谈琴。
「先撇开我和兄弟两人间的友谊不谈,光是他救了你,你就该知足;说要收你做奴隶其实也是假的,他若不如此做,又怎能保护你的安全?」没见过世面的人恐怕不知世途险恶吧!
「他可以明讲呀!」难道真是他误会了阿冱特雷?
「他呀?」呼皝儿冷哼一声,再扬起眉瞧瞧他的好友。
不说?说了虽不能证明什幺,但至少让靖柳羽能了解你的想法和初衷。
「我不管你了,兄弟,你和他的事就由你俩自己解决吧!不然你又要怪我多管闲事了。」呼皝儿可不想再当别人口中的好事者。
「这空间就留给你们,外头那些人可没法子驾驭我的爱驹「鸣风」。」他再不出去,古涅他们可能会被鸣风整得半死不活。
然而,呼皝儿的离开并未有明显的效果,不发一语的阿冱特雷依旧冷睇着靖柳羽。
「喂,我是欠你钱是不是?」他看惯也看腻了阿冱特雷的招牌表情。
冷酷就算了,还冷睇着他,他哪里得罪他了?
靖柳羽甚至开始怀疑阿冱特雷童年是不是过得不快乐,或者另有隐情,被虐、自闭、还是过动?希望统统都不是。
「你真的想回去、想离开我?」他想留住靖柳羽,只是想单纯的留住他。
「老实说,能不能回去我也没把握。」靖柳羽只是实话实说,要他丢下另外下落不明的两名同伴独自一个人回台湾,他也办不到。
「若真的回不去,你有何打算?」他担心这个问题。
「赖定你。」这话还用问吗?阿冱特雷应该会看在他可怜的份上收留他。
「我?」此刻他该欣喜、该欢愉吗?阿冱特雷摇摇头。
「不会吧!你不肯收留我?」摇头的意思是嫌他太麻烦,是个到处闯祸的人?
「不是,我只是一时无法厘清思绪。」如果靖柳羽想永远待在他身旁,他当然高兴。
「那还不简单。」靖柳羽眨了眨眼,轻松的道:「我们做个约定,假如我真的回不去,那就赖定你、吃定你,反正一切开销由你负责;但如果......」
「但如果你回得了你的故乡,之前的约定就不具任何意义。」一想到这里,阿冱特雷并没有因为靖柳羽所提的约定感到兴奋,因为最后靖柳羽仍会离开他。
「不然我再给你一个保证。」靖柳羽朝阿冱特雷伸出手,「打勾勾。」
呃?「打勾勾?这是游戏吗?」
「这是承诺。」靖柳羽笑道:「你曾救过我一命,所以在我还没有报答你之前,绝不会不告而别。」他向来有恩报恩,有仇当然是还人十倍。
「就这样说走了。」靖柳羽伸出小指勾住阿冱特雷的小指,许下这个承诺。
既然说走,他当然不会出尔反尔;但是一旦他报完了恩,阿冱特雷就不能强迫他留在这封他而言人生地不熟的国度。
「笑一个嘛!」假如阿冱特雷学着在人面前展开笑容,那该有多好。
「我笑起来不好看。」残缺的测验只会影响一个人的外貌,这也是他不喜欢笑的原因。
「不会,你只要笑给我一个人看就行了。」怎样?他够义气吧!靖柳羽突然伸出手将阿冱特雷的面具扯下。
「倘若你不笑,面具就不还给你。」他只要求能看到阿冱特雷的微笑。
「我笑起来不好看。」
阿冱特雷重申,伸手欲夺回他的面具,却被靖柳羽很机灵的躲了过去。
「还给我!」
「不要!」小气,在人面前露出笑脸真有那幺难吗?阿冱特雷真是固执。
「还给我!」最后,动作比靖柳羽快的阿冱特雷轻松控制局面,将靖柳羽的双手反剪其后。
「你真小气!」是因为脸上的伤疤,所以阿冱特雷容易产生自卑感,以至于他每天都要戴面具见人?但这是他个人的臆测,事实上,阿冱特雷戴着面具原因为何他并不晓得。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阿冱特雷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