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只怕是个大夫,她这是被救了。
被谁呢,这个大夫么,那其他人呢,柳倾和呢?
刚刚她一时受了冲击忘了开口,等等若是女子来时,定然要问一问,可有与她同时被送来的伤者。
这一等,又等到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还是感觉到身体有些异动才勉强睁开眼。
贺兰叶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体有些不太对劲。
她身上……好像没有衣服?
而她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个女子正趴在床上。
贺兰叶猝不及防使劲躲开,却生生把自己给弄到伤口了,疼得一声闷哼。
那女子趴在床上正伸手在她腰腹动着,贺兰叶忽然之间的动作吓了她一条,她抬头瞪了贺兰叶一眼:“瞎动什么!”
她手中正在给贺兰叶身上敷药,厚厚的一层草药泥几乎要涂满了她身体。
贺兰叶脑中一片混乱。
她身上没有衣服,这个大夫好像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
贺兰叶刚要张口说话,那女子又瞪了她一眼:“闭上嘴不许说话!嗓子还要不要了?”
顿了顿,那女子见贺兰叶老实了,继续给贺兰叶身上一点点擦药,口里头还说道:“本来就伤了嗓子,现在还这样不老实,小心以后变个哑巴。”
贺兰叶却像是被一记重锤砸在了脑袋,顿时呆滞了片刻。
而后,她努力伸手去拽那女子的胳膊,满眼都是急切。
这个萍水相逢的大夫怎么会知道她嗓子有旧伤?她到底是谁?又或者说……
贺兰叶却不敢抱有期待,只那双渗满水的眸,充满了压抑的期颐。
那女子被不听话的她拽了拽,气恼的想要发火,却在对上她的眸时,顿了顿。而后挪开眼神,轻描淡写道:“你老老实实的几天,等伤好一些了,我就让你说话。”
贺兰叶哪里敢不老实,这下子哪怕女子在她身上涂了多厚的一层草药,过了会儿全身被草药刺激的生疼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僵直着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几天,贺兰叶的一切都是那姓赤的女子亲力亲为,喂饭喂药擦身,可以说除了她娘,大夫是第二个与她这么亲近的人。
贺兰叶开始还有些羞赧,后来破罐子破摔,默念伤者不是人。
过了几天下来,贺兰叶每天被几层厚厚的草药涂了裹,裹了涂,大夫在她身上施展了各种手段,本该是十分折腾人的治病法子,她却依稀发现,自己身体的状况好的很快。
伤及内脏,外伤不断,在她刚睁眼的时候就像是个半死人,而过了这些天,她能清晰的发现身体的状俞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
而最明显的就是她可以慢慢坐起身来,并且赤大夫终于大发慈悲,允许她说话了。
这天赤大夫进门时,拖进来了一个轮椅,走到床榻边挽起袖子,试图把躺在那儿的贺兰叶抱起来。
贺兰叶第一次开口,说的话是:“我重……”
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一轻,却是被那个长的就纤细窈窕的赤大夫打横抱起,轻轻松松放进了铺了垫子的轮椅中。
贺兰叶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么些年一直在勤修习武,虽然看起来瘦,可是实际上也是不小的分量。
细细条条的赤大夫怎么会这么轻松就把她抱起来了?
贺兰叶还有些震惊,而随后赤大夫推着轮椅走到门槛时,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胳膊还没有她粗的赤大夫停下轮椅之后,弯腰直接平平扛起了轮椅,把轮椅上的贺兰叶连人带车,轻轻松松举起。
贺兰叶抓紧了扶手,心里默念着不动如山,却还是悄悄白了白脸。
这是贺兰叶多日来,第一次出门。
今日是个深秋里难得的艳阳天,暖暖的阳光金灿灿铺了一地,偌大的院子周边一圈篱笆桩围着,此处似乎是山上,远远眺望能看见山坡下农田庄舍,炊烟袅袅。
赤大夫拿了个毯子递给她。
贺兰叶接过,客气道谢:“多谢赤大夫。”
顿了顿,她问道:“一直以来你不让我说话,如今嗓子养好了,敢问赤大夫,可有与我同时被送来的伤者,他们如何了?”
赤大夫靠着轮椅后面,自己抱着个酒壶对着嘴喝了两口,闻言冷哼:“送来我这里的只有你一个。”
怎么会?41 当前是第: 43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贺兰叶低头寻思了下,会不会是大家都没有被波及?毕竟当时的火药位置距离她很近,却距离大家很远,除去那个点燃火药的家伙,只有她两个手下在身边,她记得当时是飞起两脚把人踹了出去的。
或许这场山塌,只伤及了她一个?
“那敢问赤大夫,”贺兰叶的嗓子许久没有开嗓,比起以前还要沙哑,“救我的时候可见着其他人了?”
赤大夫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谁救的你让谁来回答。我就是一个给你看伤的,知道个屁。”
贺兰叶一噎。
原来救她的不是赤大夫?
赤大夫未卜先知,立即跟了一句:“救你的人把你送来后不吃不喝死瞪着眼守了你五天不见醒,犯了病,发疯跑去给你报仇了,眼下不在这里。”
贺兰叶略有吃惊:“……救我的是哪路英雄?”
赤大夫刚抬起酒壶对着嘴喝时,眸眼似乎看见了远处的篱笆桩的阴影,冷笑了声,眼珠一转,拍了拍贺兰叶的肩膀,漫不经心用酒壶朝着一个方向比了比:“喏,什么狗屁英雄,那个怂货就在那儿呢!”
贺兰叶顺势看去。
那个藏在篱笆桩后头凭借着逆光的阴影悄悄不知站了有多久的人,发现贺兰叶发现了他,迟疑了许久,慢吞吞挪了挪步。
逆着暖金阳光,那人一步步缓慢走来。
贺兰叶微微虚了虚眼,试图在一片光影之中去捕捉此人。
那人身材高大,宽广厚实的肩膀似乎能撑起一片天地。阳光中,这个高大的男人浑身却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郁与冰冷,他逐步走进,光影逐渐被落在身后,最终,他站在了贺兰叶的面前。
这本该是一个高大而俊美非凡的男人,几乎完美的脸颊上唯独下巴有一道长到脖颈的狰狞伤疤,下巴上青色的胡碴撕裂了这种美,反而让他浑身充满了兽性的危险。
他呆呆站在那里,那双似乎经历了无尽沧桑的眸中依稀可见藏在深处的温柔,他喉结滚动,而后眼圈似乎微微泛红,而后,这个高大危险的男人缓缓单膝跪在贺兰叶面前,满是伤痕的大掌轻轻落在已经呆滞的贺兰叶肩膀,此刻与她平视的眸中充满了痛惜。
“玥儿,哥哥来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柳倾和:心疼我媳妇
贺兰叶:心疼我哥哥
贺兰寒:心疼我妹妹
第105章
久违的称呼带来的是几乎被压在记忆深处的过往。
贺兰叶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叶这个字,不是她的名。
她自呱呱坠地,被爹娘捧作掌心宝,取名玥,在家人呵护中成为漠北的一颗明珠,备受宠爱。
只是初初长大些许,父兄接连失踪,尚不足十三的娇俏女儿家,为了把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业撑起来,毅然决然选择了变一个身份。
于是她的出生变成了双生子,而贺兰玥走丢失踪,养在外地的双生兄长贺兰叶匆匆返回漠北,接手万仓镖局。
从那一天起,贺兰叶就知道,贺兰玥永远都不会存在了,她这辈子都只是贺兰叶。
玥儿这个称呼是时隔多年之后,她第一次听见。
眼前的青年青色深陷的眼窝和消瘦的脸颊无一不说明着他的憔悴,那道下巴上惊险的狰狞伤疤更是蕴藏着一股凶蛮,可即使如此,贺兰叶透过这张几乎大改了模样的脸庞也能清晰忆起他过去的模样。
温文尔雅的兄长犹如旭风般暖人,与她五分相似的脸庞更多的是她没有的清隽潇洒。虽然是个出生镖局的江湖中人,可见过贺兰寒的,无一不称赞他的气度非凡。
而那个几乎是贺兰叶心中最为完美的兄长,就在她眼前。
青布粗麻,伤痕累累,甚至就连当初如沐春风的温柔,也化作了几乎将人吞噬的阴郁,紧紧包裹着他,散发着天地间绝望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