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度考试过去后不久,天下学子期待已久的春闱终于到了。
相较于往朝而言,延和朝举行春闱的时间比较人性化,从二月推到了三月。这个时候,京城的天气已经比较暖和了,考生们也不必在大冬天里穿着薄薄的衣物进行考试。
春闱的正式名称其实是会试,因为在春天举行,所以多被称为春闱。
中会试者,则会成为“贡士”。中了贡士之后的一个月,就要参加复试和殿试。一路过关斩将之后,才能成为进士。
科举考试向来是由礼部主持的。因为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三皇子都在礼部办差,所以今年会试的这段时间,皇帝就把三皇子叫进了宫,让他给弟弟们讲一讲大齐科举考试的制度和流程。
其实裴清殊挺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这样做的。以前皇后好好儿的时候,也不见皇帝怎么刻意培养三皇子。这会儿皇后倒台了,皇帝却给三皇子长脸的机会,真是越发叫人看不透了。
裴清殊这回一见三皇子,就发现他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三皇子长得有点像减肥之前的皇帝,身材偏胖。可现在的三皇子,不仅瘦了很多,看起来还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瞧着甚至比大皇子的年纪还要大。
更重要的是,三皇子眼中的神态,还有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过去的三皇子是骄傲的,是自负的。可现在的三皇子微微佝偻着肩膀,神情阴郁,一副恨不得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模样。
果然……皇后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很大啊。
不过裴清殊发现,三皇子出宫之后,还真是在礼部学到了不少东西。给他们讲解科举制度的时候,条理清楚,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讲完之后,裴清殊等人都听得很明白,可三皇子脸上也不见丝毫得意之色,说了一句让他们好好读书就走了,低调到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真是叫人摸不透啊。
中午裴清殊吃的有点撑,躺下之后睡不着,看今天天气不错,就在庆宁宫里四处走了走。
路过六皇子的院子时,裴清殊忍不住又是一阵伤感。
隔壁七皇子的院子里,梨花开得纷纷扬扬。雪白的梨花越过墙围,开到了六皇子的墙头。只可惜,此情此景,六皇子再也看不到了。
裴清殊长叹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路过三皇子的院落时,裴清殊惊讶地发现,里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他本以为是留守在这儿的宫人之间闲聊,就没当回事儿。谁知那个男人一开口,裴清殊就觉得特别耳熟。
他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听墙角这种事情,宫里的大多数人都有经验。小德子见了他的动作,赶忙机灵地躲到裴清殊后头去,整个过程非常之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他妈都快变成瞎子了,就为了背这么一个破稿子,背了整整十天。钟太医我求求你了,你就直接告诉我吧,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近距离一听,裴清殊就明白了,这是三皇子的声音。当然,是三皇子原本的声音,而不是他今天在?0 当前是第: 32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せ罡墙部问蹦侵忠醭脸恋纳鳌?br /> 钟太医镇定道:“三殿下又何苦为难微臣呢,李太医不是已经说过了,殿下得的只是皮肤疾病而已,只要悉心调养就会好的。”
“放屁!”三皇子暴怒道:“我都找宫外的大夫看过了,他说我得的是花柳病!还是会浑身长疹子,眼睛渐渐看不清楚,身体还不听使唤的那种病!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我这病是不是去年在慈安宫晕倒那时候就有了的!如果你早就看出来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不让我告诉李太医你给我看过病的事儿?”
钟太医心中一惊,沉声问道:“殿下可去问过李太医了?”
“问了啊,可是他就说宫外那些大夫都是庸医,说我是被人骗了。”三皇子急得都快没脾气了,“钟太医,你行行好,你就告诉我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一年里,你让我注意的事情,我都注意过了,可是这病还是不怎么见好啊。”
钟太医无奈地说:“殿下,你还是去问问皇上吧。只要你把今天同我说过的话说给皇上听,皇上就会向您解释清楚的。”
第82章 道歉
昔日里,在皇后出事之前, 三皇子和皇后这个母亲学的, 基本上没有怕过他这个软弱无能的父皇。
不过自打皇帝狠下心来, 将皇后软禁之后, 三皇子就有些怵皇帝了。
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以前皇帝好说话,只是因为皇帝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而已。一旦皇帝变得心志坚定起来,那他们的富贵也好,生死也罢,其实全都掌握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现在一想到要去质问皇帝,三皇子心里就有些打鼓。他总觉得皇帝变了, 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可是钟太医执意不肯说出真相, 三皇子也没有办法。要是搁在以前, 他肯定不会轻饶了钟太医。只是现在,皇后倒台之后,他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三皇子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乾元殿求见皇帝。
见三皇子要出来, 裴清殊赶忙躲到了宫墙另一边的视线死角里去。
三皇子和钟太医的对话裴清殊听得断断续续, 不过关键信息他已经掌握住了。简单来说,就是三皇子以为自己得了皮肤病,实际上得的却是花柳病。李太医骗了他,钟太医也瞒着他。只是钟太医看起来是和皇帝一伙的,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裴清殊想不明白,正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忽听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见过十二皇子殿下。”
裴清殊心中咯噔一声,吓得差点叫出来。
他僵着身子转过身来,强作镇定地干笑着说:“你是钟太医吧,呵呵,快免礼。”
钟太医收起手,看了看四周,随后回过头来,对裴清殊微微一笑:“殿下方才都听到了吧。”
裴清殊心虚地笑:“太医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懂。”
“殿下不懂的话,那是最好的。”
钟太医说话时,一直温和地看着他,像是长辈看小辈一样慈爱,却让裴清殊忍不住心里发毛。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上次钟太医在乾元殿门口的一个眼神,就让裴清殊疑惑了好久。
今天……他又这样……
裴清殊觉得自己实在忍不住了。
这位大钟太医,肯定知道俪妃和他弟弟当年的事儿,不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对他一个陌生的皇子这样。
裴清殊想了想,试探地说:“前几天我去看姨母,也就是恩嫔娘娘,她还提起钟家呢。说是她小的时候,常随母亲回钟家探亲。钟太医和她可相熟?”
钟太医听他提起恩嫔,勉强笑了笑道:“恩嫔娘娘比微臣小上几岁,还是和微臣的弟弟更为熟悉。”
裴清殊顺势问道:“是您二弟么?听说我母妃进宫之前,还和钟太医的弟弟订过亲呢……”
钟太医低声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没想到殿下也知道。”
裴清殊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咄咄逼人了,可是有些事情,他实在太过好奇,所以不得不步步紧逼:“就算是陈年旧事,可钟家和林家,终归是亲戚,这几年怎么也不见钟太医与母妃她们来往呢?还是说,是因为母妃被人陷害,进了冷宫,钟太医怕受到牵连呢?”
钟太医默了默,看了裴清殊身后的小德子一眼。
小德子忙道:“奴才去旁边瞧着,省得有人来打扰殿下和钟大人说话。”
小德子走出几步远,和他们拉开一定距离后,钟太医笑道:“殿下的下人倒是机灵。”
裴清殊礼貌性地笑了一下,眼睛仍然盯着钟太医不放。
他以为钟太医会向他解释什么,谁知钟太医突然身子一低,竟然朝裴清殊跪了下去。
裴清殊大吃一惊,连忙将他扶起。不管怎么说,从辈分上讲,钟太医都是他的长辈,裴清殊可不能受他的大礼。
他有几分手足无措地说:“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钟太医愧疚地低下了头,“微臣没想到,殿下竟会知晓当年之事……那微臣也不瞒着殿下了。当年舍弟与俪妃娘娘遭人陷害之后,家父因为愧对皇上,便辞去了职务。可微臣不得不为了家族的使命,继续留在太医院当差。几年前……殿下生病的时候,其实微臣收到了求救,可是微臣为了避嫌,不敢去给殿下诊病,险些耽误了殿下的病情……虽说微臣后来拜托了一位同僚前去,可微臣这心里头,始终是过意不去……微臣实在是愧对十二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