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还好,一说吴语柔哭得更厉害。阿鸿是怕她受委屈,所以要跟她分开。
南阳侯夫人只能由着她哭,等她情绪平静了才给她擦眼泪:“哭过这一次就不许哭了,你刚刚小产,若哭坏了身子,会留下病根的。”
吴语柔擦干了眼泪,抓着南阳侯夫人的手,看了一眼吴言默,把自己在宫里的遭遇说了。
南阳侯夫人脸色骤然一边:“孙皇后当真这般刻意刁难?”
吴语柔点头:“我以为我们伏低做小,他们就能放我们一马,可现在看来,还是女儿太天真了。娘,我们该怎么办?”
南阳侯夫人跟吴言默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后怕。
“如果他们真的蓄意为难,那就糟糕了!”
两人安慰了吴语柔,跟赵见鸿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回去了。
这时候南阳侯也下朝了,妻子儿子一左一右把事情说了。
“爹,赵见深还未上位,孙皇后就这般欺负妹妹,分明是嫉恨赵见鸿,迁怒我们,待他日后登基,我们南阳侯府还能有好日子吗?”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我们南阳侯府连走狗都不算,必然是最先拿来开刀的。”
南阳侯也愁,他眉头紧锁道:“你们让我再想想。”
本来南阳侯府已经没落,他是一次无意入了太上皇的眼,被他委以重任,然后一路高升。
太上皇对他有知遇之恩。
他最开始选的人是赵见深,他主动抛出橄榄枝,欲把女儿嫁给赵见深,不料被赵见深拒绝。
后来嗣皇帝找到了他,要为赵见鸿求娶语柔。嗣皇帝疼爱赵见鸿,不待见赵见深,他当时觉得赵见鸿机会更大。
没错,他是想搏一搏,博一个皇后娘家,博一个从龙之功。
可是这一切都是正大光明的阳谋,不仅他,其他朝臣都在博弈,这是正常的,也不会被人鄙视。
现在,妻儿家人都要他造反,那是大逆不道、抄家灭族的大罪。
南阳侯想了半天,吴言默才说:“爹,我已经答应郡王了,咱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反。”
……
“母后!”赵见泽脸色很不好看:“没想到赵见鸿这么狠,连妻子、未出世的孩子都能当棋子。”
孙皇后也听说了,吴语柔被她折腾小产的消息已经满宫飞了,这跟她平日的形象不相符。原本大家很同情她被下毒,现在又开始同情吴语柔了。
“阿泽,都是母后不好,你……不会怪母后吧?”
赵见泽道:“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怪母后。”
孙皇后松了一口气:“那会不会影响你的大事,影响我们一家的未来?”
赵见泽本能地皱眉,又把眉头压下去:“自然会影响的,所以接下来,你无论如何都要压着情绪,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了。”
他低声道:“特别是在赵见深面前,一定不能露马脚。”
孙皇后如应声虫一样点头:“我明天想去看望贤太妃,行吗?”其实是跟楚王幽会。
“行。”赵见泽同意:“先把赵见深糊弄过去,明天我来安排。”
孙皇后这才笑了,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赵见深薛锦棠到来。
“阿深。”孙皇后得体素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不堪忍受的表情:“我是被冤枉的,吴氏跟赵见鸿早知道腹中胎儿不保,故意陷害于我。他们这样做,必然还有后招,你一定要小心。”
赵见泽也拧眉道:“二哥,赵见鸿这次图谋必定不小。”
他坐在孙皇后床边,一副母慈子孝模样。
赵见深看着,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就是。”
孙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冲他招招手,等他坐到她身边了,才用慈爱的语气跟他说:“我们这群人,你弟弟、你媳妇儿,都指着你呢,你好了,我们才能好。瞧瞧你,眼底都淤青了,我这里有一株百年老参,你拿回去熬汤,补补身子。”
赵见深眼眸浮出笑意,感动道:“母后自己留着就是,儿子年轻用不着。”
孙皇后非要他拿去:“这是母后的心意。”
赵见深推辞不过,就接受了。
“太子妃这几天也辛苦了,今晚就不必过来了。”孙皇后笑道:“母后能康复这么快,你们俩功不可没,等母后大好了,再重重谢你们。”
薛锦棠就露出一个得体不是礼貌,起身行礼,跟在赵见深身后走了。
回到东宫,薛锦棠发现,孙皇后给的那个百年老参,正是自己前几天送给孙皇后的那一颗。
她觉得孙皇后真的一言难尽,既然做出关心赵见深的模样,做戏就该做全套啊。
枉赵见深那么感动,她心里抱不平,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赵见深。
赵见深听了只是一笑,拉着她的手说:“四岁之前的记忆都模糊了,但我记事起,母后就围着阿泽打转,面对阿泽,她永远和颜悦色,有用不尽的耐心。阿泽做错了,母后只是笑着纠正他,我做错了,得到的永远是冷漠与呵斥。”
“嬷嬷告诉我,因为我是哥哥,长大了要做王世子,所以我要承担很多,不能像阿泽那样依偎在母后身边。”
“当然,母后也有对我和颜悦色的时候。那一年,我八岁,皇祖父派人到燕京,说是赏赐皇孙们文房四宝、弓箭宝马,让皇孙们好好学习。”
“赵见鸿是长子,年纪最大,规矩礼仪都非常好。阿泽是幼子,从小无拘无束,天真活泼,憨态可掬。唯有我,贪吃迟钝、身体肥胖,表现不好。所以,我的文房四宝、弓箭宝马是他们两个挑剩下的。”
“谁也没有想到,赏赐东西不过是幌子,皇祖父真正的目的是想挑选皇孙进京伴驾,这下子父皇与母后都慌了。”
“父皇疼爱赵见鸿,不舍得他离开,就点了阿泽,让他进京。”
“母后突然对我很好,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花时间陪伴我,那段时间,是我童年最开心的时光。到了特使离开燕地,要带阿泽离开的前两天,阿泽病了,母后哭着求我,让我进京。”
“就这样,阿泽留在了母后的身边。”
他说得轻描淡写,薛锦棠却听得很气愤:“她怎么能这样?你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骨肉,怎么能厚此薄彼到这步田地!”
薛锦棠握住他的手,为他抱不平:“既然她不疼爱你,那我们也不喜欢她好了。”
她越来越感觉到,赵见深前世的死跟孙皇后、赵见泽脱不了干系。
一个母亲那样对待一个儿子,绝对有问题。
赵见深见她气红了脸,就笑了,摸摸她脸颊:“不用气了,那些都过去了。”
薛锦棠坐到他怀里,勾住他脖子,学着他亲她的模样,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心疼道:“都过去了。”
这小姑娘,心疼他呢。
赵见深心里暖暖的,某处缺失的角落渐渐被填满,就低下头去亲吻她。
才刚碰到她的唇,薛锦棠突然一阵反胃,干呕了起来。
赵见深以为她是故意做出嫌弃的模样,正想笑,突然见她脸色有些白,立刻紧张起来。
他二话不说,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盖上被子,给她号脉。
薛锦棠挺不好意思的,幸好赵见深对她好,若是换做别人,必然生气了。
赵见深的手在她脉搏上摸了一会,先是很凝重,接着盯着她看,然后又摸了一会,好像不敢确定。
薛锦棠就笑了:“大神医,也有你拿不准的病啊?说说吧,我这是怎么了?”
赵见深却没笑,反而问她:“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有啊。”薛锦棠笑不出来了,脸有些白:“我……我都好好的啊。”
她有些忐忑:“我真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赵见深笑着亲了她的额头:“你太累了,没休息好,卧不安则胃不和,胃气上逆,所以干呕。这几天你就什么不要做,好好卧床休息就行了。”
“行啊。”薛锦棠拉了被子盖上,闭上眼要睡觉,过了一会又睁开眼睛,笑道:“我睡不着,你拍拍。”
他们成亲之后,他经常拍着她睡觉,已经养成习惯了。赵见深就伸手拍她,格外小心格外轻柔,轻到薛锦棠都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