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扑过来挽住她胳膊,崇拜道:“今天姐姐回城,我也去看了。你骑在马上,跟在郑将军后面,好气派,好威风。爹说,你跟从前不一样了,我们今天一定要行大礼迎接你才行。”
她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薛锦棠不是一般亲戚家的姐姐,而是堂堂正正的郡主,不能当普通亲戚对待。
“今天已经行过大礼了,以后就不用了。”薛锦棠又问了一遍:“舅母怎么不在?”
程紫嘻嘻一笑,回头看了程石山一眼。
程石山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
薛锦棠心头一动,隐隐有个猜测,又不敢相信。
程紫笑嘻嘻,小声道:“娘要给我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爹不让她来。”
“真的?”薛锦棠大喜过望:“走,咱们见舅母去!”
郑太太吃胖了好多,脸颊红润,双目有神,一见薛锦棠她就哭了:“黑了,瘦了,必然受了很多苦,回来就好,别再出去了,舅母舍不得你。”
郑太太本就心疼薛锦棠,怀了身孕容易情绪激动,这一哭就止不住。
薛锦棠哄不好,无奈地看着程石山。
程石山只得过来哄她:“郡主回来了,是高兴的事,你哭什么?你现在怀着身子,哭坏了可怎么好?你看看郡主,都被你吓着了。”
郑太太一听,赶紧不哭了,擦了眼泪,拉着薛锦棠的手道:“舅母情绪激动,吓着棠棠了。”
薛锦棠拍着胸脯,做出后怕的模样:“是吓着我了,舅母你可千万不能再哭了,你要是再哭,我可不敢再来了。”
郑太太忙保证不敢再哭了。
程紫看着,有些酸溜溜的。她娘过世很多年了,因为没有母亲管教,她一直大大咧咧,其实心里还是个小孩子,也想有娘疼。
郑太太嫁进来之后,对她真的很好,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可是今天薛锦棠来了,郑太太明显更疼爱薛锦棠,她感觉自己娘亲被人抢了,心里不好受。
郑太太看见她了,也把她拉过来,握着两人的手道:“等孩子出生了,你们俩个做姐姐的可不能偷懒,要替我带小的才行。”
程紫忙道:“娘,你放心,我会对弟弟妹妹好的。”
薛锦棠摸了摸程紫的头:“阿紫真乖,姐姐忙,能过来的时间比较少,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程紫连连点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晚,薛锦棠跟郑太太、程紫说了很多海上的见闻,两人听得津津有味。还是程石山见天色晚了,再三催促,郑太太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薛锦棠,让她去休息。
躺在床上,听着阿紫绵长的呼吸,薛锦棠翻了个身。
接风宴之后,她没有走,在宫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她是在等赵见深,这几个月,他们都冷静了,赵见深也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可惜她没等到。
回到威武将军府,她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依然没等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望,只是心里有些不适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解释就不解释吧。
薛锦棠闭上双目,很快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皇帝传召。
薛锦棠进宫后,发现殿内除了皇帝、王大德之外,再无旁人。
她跪下请安之后,皇帝并没有让她起来。
帝王声音冷淡,开门见山:“薛氏,燕王世子钟情于你,这一点你知道吧?”
薛锦棠脸上闪过一抹狼狈,她稳了稳呼吸,沉声道:“臣女知道。”
“哼。”皇帝声音更冷了:“朕再问你,你对燕王世子是否有情?”
“臣女……”
“你抬头看着朕!”
皇帝一声冷喝:“说实话。”
薛锦棠抬头,第一次与皇帝对视,她眼睛一睁,瞳孔猛然收缩。
她没想到,皇帝的双眼竟然跟他的眼睛如此之像,都是丹凤眼,都充满了威严的冷冽。
跟赵见深在一起的时候,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诱,她从未吐口过。
这一刻,薛锦棠突然不想骗自己,她想放纵一回。
“臣女对世子殿下,的确有情。”
这话脱口而出,她心里轻了许多,承认她还想着赵见深,其实也没有多难。
“这么说,你是在欲擒故纵,想借此拿捏燕王世子了。”皇帝眼角眉梢都是冷意:“你好大的胆子。”
“臣女不敢……”
“那昨天是谁在宫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你在等谁?”
薛锦棠脸色一白,双唇发抖,过了好一会才给皇帝磕了个头,沉声道:“臣女的确在等燕王世子,却并非欲擒故纵。臣女与燕王世子之间,因一件事而产生隔阂。臣女不知此事是误会还是其他,臣女想亲口问一问燕王世子。”
“是误会又如何?”
“如果是误会,臣女会像燕王世子道歉,问他是否愿意接受臣女。如他愿意,臣女愿以终身做赔。如他不愿,臣女亦不会纠缠。”
本来她已经决定今天一早主动去找赵见深问个清楚的。
他说过,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没资格跟他摆郡主的架子……
她心里也是怕的,怕她去问,他回她一句:你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资格来问?
现在,她靠自己维系了郡主之名,是不是就可以像他问个清楚明白了呢?
至少,她有这个底气了。
皇帝一声冷笑:“若不是误会呢?”
薛锦棠也想过这个可能,虽然想过,此刻还是有些难受,她斩钉截铁地回答:“那燕王世子就不是臣女良人,臣女不敢高攀。”
皇帝呵地一声,显然是气极了:“朕的龙子凤孙,岂容你挑三捡四!朕现在就告诉你,不管是不是误会,你都不配做燕王世子妃。阿深需要的,是温婉柔顺的世子妃,而不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
“可是妻者,齐也。”薛锦棠冷静地质问帝王:“臣女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对话、被尊重的资格,这样不行吗?”
“若在普通人家,自然可以,你这般的性子,也必然能教出进退有礼、不卑不亢的子孙。”皇帝道:“可阿深身在帝王家,朕告诉你,帝王家不行!皇家媳妇,必须退一射之地,以夫为天,以夫为尊。你若真对阿深有情,就该连他的身份一并接受。”
“你要知道,你喜欢的这个人,不是凡夫俗子,他是帝王最疼爱的孙子,他以后还会是太子、帝王,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天下人瞩目。一个事事被女子钳制的帝王,只会沦为笑柄。”
“朕不会答应,朕的帝国也不会答应。”
☆、102.危险
乾清宫里, 皇帝的话掷地有声, 每一句都砸在薛锦棠心头。
她无从反驳。
皇帝声音淡漠:“跪安吧。”
薛锦棠退出乾清宫, 跟着小太监朝外走。
“宜兴郡主。”有男子声音怪怪的,叫着她的封号朝她走过来。
薛锦棠抬头, 见是一个身材彪悍、满脸络腮胡子、容貌与大齐人不同的男子,他穿的衣服也不是大齐人的服饰, 想来这个人应该是沧澜国的王子了。
“王子有礼。”
沧澜国王子哈哈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郡主, 这就是所谓的有缘路窄吧?”
薛锦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冤家路窄,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位王子大概是想说见到你很高兴吧。
可惜沧澜国王子并不知道说错了话, 自鸣得意地看着薛锦棠, 褐灰色的眼睛里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调皮。
薛锦棠也笑了:“王子说的很对。”
沧澜国王子又是一笑, 还要说什么, 他身边的属官急道:“王子, 不能让陛下久等。”
沧澜国王子笑眯眯看了薛锦棠一眼才离开。
薛锦棠走了几步, 还能听到他的属官纠正他:“王子又说错了,冤家路窄, 是说两个人有仇, 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是吗?”沧澜国王子声音懊恼:“我又说错了?那我应该说什么?”
“您应该说, 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不愧是大国郡主, 果然花容月貌、气度不同旁人。”
“花容月貌?”
“就是说, 脸像花一样美丽,容貌像月亮一般动人。”
沧澜国王子声音小了:“汉人语言果然深厚,说的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