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是个四进的宅子,审理犯人,狱房,官员上值都在此处。
苏氏和姜婳身份特殊,自然不会在审理犯人处录口供,几人去到牧荣贵的处理公务的房屋,里面摆设简单,书案和书架,还有几张待客的凳子,请两人坐下,写好口供,牧荣贵才道:“麻烦两位了,没什么别的事情了,我让大理寺的人送两位回去吧。”
燕屼一直坐在太师椅上未曾说话,见此情形才起身道:“我同内人说几句话。”
牧荣贵颔首,苏氏也道:“婳婳,我在外头等你。”
姜婳点头,跟燕屼去他处理公务的房间,和牧荣贵那屋摆设差不多,整洁简单,她忐忑的坐下,燕屼挨着她坐下,淡声问:“你没事吧?”
姜婳坐在那儿不安的动了两下,摇头道,“我无碍,今日多谢夫……”不等她说完,燕屼捏着太师椅的扶手冷笑一声,身子有些紧绷,“多谢我?你谢我作甚?你从来都是有自己的主意,何曾听过别人的意见。”
今日翡翠来寻他时,他简直胆颤心惊,去玲珑阁的路上他脑中闪过太多的念头,若是婳婳已经出事怎么办?明明告诫过她这几日不会出门,她为何不听。
到了玲珑阁,瞧见屋子里一摊子血迹,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在进屋发现她没事,他不敢去想她若出事会如何。
他心里暴躁,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她,他当然清楚她在玲珑阁说的那些话有假。
她根本不怕蒙汗药,甚至可能进屋时都知晓里头的情况,却还是一头冲了进去。
瞧瞧,她何曾在意过别人的想法,她是不是没想过她若出事,他该怎么办,姜家人又该多伤心。
姜婳翁了翁唇,“夫君,我错了。”
“你何错之有?”燕屼冷淡的问。那太师椅的扶手上已被他捏出印子来,木头都微微往里塌陷。
可见震怒至极。
这里是大理寺,姜婳也不敢撒娇求饶,会有羞耻感,只能不断认错,“我不该这样鲁莽的,夫君莫要怪我,我是迫不得已,今日出门寻苏姐姐是我不对……”
“你回吧。”燕屼起身朝着门外而去,“我还有公务,今日回去的很晚,你晚上用过饭食早些歇了,不必等我。”
说罢,人已踏出门槛,很快消失在廊庑拐角下。
姜婳神色暗淡,他生气了。
的确是她不对,这件事情她错的一塌糊涂,或许一开始就该告诉夫君凶犯男扮女装,姓梁,而不是去找苏氏以身犯险。
可她真的只是害怕他知道那些事情,会不会把她当做妖看待?
姜婳待在里头坐了会儿,才起身出门,外面有官兵把守。
站在摆着长矛和兵器的庭院里看了眼,没瞧见燕屼的身影,这才走出庭院,离开大理寺。
这件案子是大理寺左右少卿共同审理,燕屼过去时牧荣贵正在让手底下的人用冷水把犯人泼醒,燕屼见状,让人把男子面上的胭脂洗净,找人给男子画像,让陈丰拿着画像出门问问,可有认识此人的。
男子画像很快出来,陈丰拿着画像领着官兵出门询问,很快得知此人身份。
姓梁名贤先,京城人士,家中父母都已过世,只余他一人和一年迈老奴相依为命。
家中原本还有些家业,慢慢被他败光,跟老仆租个小院子度日。
住在外城的北街那边。
燕屼得知,立刻同陈丰一块领官兵去梁家搜查,在他房屋里搜出前头两位受害人的亵衣,上面还沾染着受害人的血迹。
这下他是跑不了得,只等醒来审问定案。
燕屼和陈丰拿着证物回大理寺时,梁贤先已经醒来,罪名都招了,大概也知必死无疑,竟都不顾了,还问陈丰,“你可知那把我砸晕过去的小娘子是哪户人家的?这等美人儿,没睡到她当真是可惜。”
陈丰与牧荣贵脸色难看,扭头去望燕屼,发现他面无表情,抬腿就是一脚,把梁贤先踹得砸到身后的墙壁上,吐出一口鲜血就晕死过去。
…………
姜婳出大理寺,苏氏正坐在马车上等着她,见她脸色发白,以为她也吓着,安慰道:“婳婳别怕没事了,今天的事情还要多谢你,要不是有你跟着也不会发现不妥之处,说不定我早已被……”
苏氏这次受到的惊讶也不小,抓住姜婳的手都还有些抖,同样面无血色,“以后有什么事情,婳婳尽管来寻我,这一辈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姜婳道,“苏姐姐快莫要这般说。”
她心里头还惦记着别的事情,夫君肯定很生气吧,回去她亲自下厨炖汤给他喝,也不知能不能消他的怒气。
她这次的确太莽撞。
第118章
大理寺的官兵先送苏氏回潘家, 这才送姜婳回燕府。
苏氏想留姜婳, 两人说说话, 也好好感谢她, 不过想起今日遭遇, 知她也惊吓不小,只能等着过些日子上门拜访,姜婳对她是救命之恩,不是一两句道谢就可以的。
姜婳回府已晌午, 用过无膳她不想歇息, 待在书房看书。
玲珑阁的事情她嘱咐翡翠和阿大不必说出去, 府中照常。
两个丫鬟都知晓她的脾气,回来也不敢乱说,当做不知。不过翡翠惊吓不小, 守在书房门口不肯离去。
到晚上, 姜婳用过饭食燕屼也未归, 她知燕屼不会回来用膳, 还是让厨房炖着乳鸽汤, 等着他回来当做宵夜。
等到子时,燕屼也没回, 姜婳梳洗后歇下。
次日醒来, 身边早已是空荡荡。
姜婳怔怔靠在床榻上, 手指抚着大红色金心闪缎锦衾上的绣纹,暗暗叹口气。
之后几日,燕屼都是早出晚归, 珍珠同府中奴仆也都听说前几日玲珑阁发生的事情,珍珠这才知晓大奶奶差点出事。
到底是几天前的事情,珍珠不好再去大奶奶跟前说。
这事情也传的满城风雨,都知道玲珑阁发生的事情,把事情传的神乎其神,犹如是姜婳,道她有情有义,自救还救下潘家二奶奶。
也有人好奇那贼人到底有没占两位奶奶的便宜。
立刻有人出来道:“自然是没有的,那日事情发生时我也在,守在玲珑阁门口瞧见的,两位奶奶出来时衣衫整洁,可没任何不妥的地儿,这种毁女子清白的谣言就莫要乱说了吧。”
“是是,都是我胡扯的。”
“也是那两位运气好,想想前头两位死的多凄惨,这两位毫发无伤。哎,那贼人也是可恶,听说是前头的未婚妻嫌弃他家道中落,远嫁他人,爹娘病逝,这才出了些毛病,做下这等事情。”
有人不服气,“这天底下可怜之人多的是,比他可怜的也比比皆是,人家不还好好的活着,也没见谁去杀人啊。”
“这种人就是该死……”
这些话传到姜婳耳中,彼时,她已经五六日没有见着燕屼。
听见这话时,捏着狼毫笔的纤细手指紧了紧。
翡翠忙道:“大奶奶别听这些人胡言乱语的,而且大奶奶放心,外头没人乱说。”
姜婳把笔搁在砚台上,冷声道:“瞧瞧看,出了这等事情,世间人最好奇的也不过是女子的清白,而不是她们的性命,这次我同苏姐姐若真被那人羞辱,纵然侥幸逃过一劫,也会被她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大奶奶千万莫要这般想。”翡翠劝道:“事情已经过去,已经没事了,奴婢听说那贼人的案子都定下来,只等半月后斩首。”
姜婳嗯了声,“我没在意。”想了想她又问,“昨儿夜里姑爷何时回来的?”
翡翠这下子脸色都变了,欲言又止的。
姜婳道:“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姑爷怎么了?”
翡翠苦笑道:“昨儿夜里姑爷在书房歇的。”
姜婳怔住,她其实有些感觉的,夜里就算睡的沉也该有些感觉,偏偏早上醒来床铺另外一侧冰凉凉的,只怕他根本没进房。她闭了下眼继续问:“那前几日姑爷也是在书房歇的?”
翡翠呐呐点头,“大奶奶,姑爷这是何意啊。”
大奶奶前些日子经历那么一场惊吓,姑爷也不安慰大奶奶,反而更加疏远。
她是有些看不懂的。
“无事。”姜婳轻声说道,“对了,这几天炖的乳鸽汤姑爷可喝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