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未婚夫没有开口的打算,薛蕲宁首先出言,“澹台,你这次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何时回京?”
澹台晔懒洋洋的瞟了一眼未婚妻,慢条斯理道,“待到我高兴了为止。”
薛蕲宁很早就知道,她的未婚夫很任性,但显然随着年纪渐长,他的任性也早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不过是进一步印证了这一事实罢了。
澹台晔的答案说意外也并不意外,他任性的时候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心情,不过同国公夫人却不谋而合,只能说不愧是亲母子。
呼吸间的脂粉味道让薛蕲宁愈加难受,她忍住那点不适,看向被雅妓们环绕的未婚夫,“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当年国公府同长兴侯府定下婚约时,说的是等她满十六岁就成亲,她十六岁生辰已过了三个月,国公夫人却从不提成亲之事,这一刻,薛蕲宁却是要问一问澹台晔的。
其他人是其他人,其他事是其他事,但作为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曾经约定好要过一辈子的人,这会儿她想听他的答案。
听到未婚妻的问题,澹台晔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她。
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半晌,就在她以为他会给出答案的时候,他出言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说这句话时,他神情坦然,眼神毫无闪躲,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那模样,让薛蕲宁想起了他以往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时的轻慢与高傲。
花厅中,歌舞声乐不歇,在座的其他人虽然极力摆出置身事外的姿态,但到底将两人的一番话听进了耳中。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不少人悄悄盯住了薛蕲宁,生怕她恼羞成怒突然在船上闹起来。
其实,在说出那句话时,薛蕲宁也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回答,澹台晔的出人意表总是让她措手不及,这次显然也一样。
“所以呢?”——这真的是再符合不过他性子的回答了。
这么想着,她陡然笑了一笑,贞静从容之意压过了面上隐约的疲惫之色,“临出门前,夫人同我说,让我陪着你在外面多呆些日子,等你心情好了再回京。”
“我让人包了城里的平安客栈,你若是想回去了,就来客栈找我。”说完,她起身离开,“这两日赶路有些累,我就先回去了。”
薛蕲宁的离开同她的出现一样,又快又急,花厅中几位雅妓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通情达理”的女孩子,神情亦有些惊讶。
想起刚才那位所说的“夫人”,再看看身边的俊美公子,有人不免心思浮动。
要知道,本朝能称夫人的,必然是权贵官宦家眷,尤其是身边这位一掷千金,还居在帝京,显然身份地位都不一般,在这种公子身边,即便是做外室,也不算委屈她们,因此,有人忖度着试探道,“公子,那位小姐离去时有些失望,您不去看一看吗?”
澹台晔扫了一眼那神情闪烁的艳.丽女子,眼神冷漠刺骨,“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那女子似是被他的眼神吓到,身子瑟缩了一下,瞬间打消了自己刚起的心思,京中权贵家的公子,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舞乐声中,澹台晔神色沉沉的看着眼前场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液。
***
在画舫上呆了十来日,彻底散尽身上钱财之后,澹台晔才去了城中的平安客栈。
安静的客栈大堂里,周永正低声和身边的侍卫说着什么,等看到门口玉冠锦袍的翩翩佳公子时,赶忙出门迎人。
“公子。”
澹台晔环视一圈,没看到自己那位未婚妻,皱了皱眉,“她呢?”
这个她,自然是薛蕲宁。
周永犹豫了下低声道,“薛小姐早已回京了。”
闻言,澹台晔面色不太好,“什么时候?怎么没人告诉我?”
您在画舫上悠哉度日的时候,这句话周永没敢说,但心里确实有些为薛小姐委屈,因而回答的时候也格外清楚,“薛小姐去见您的第二日,就启程回京了,留下我们这些人护送公子。”
虽说当时在船上没表现出来,但看样子她确实是生气了,这么想着,澹台晔也觉得继续呆在怀城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早日回京。
就是不知道她这次会生气多长时间?
心里怀揣着这个疑问,被玄甲军护送的澹台晔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而此时的帝京,成国公府,长兴侯薛忠铭遣人送还了成国公府的聘书与聘礼,在国公夫人陈氏凛然威严的眼神中,薛府的管家面无表情的复述了自家侯爷的话。
“成国公府我们薛家高攀不起,澹台世子亦然,两家婚约就此作罢,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其实,薛侯爷的原话要更糙一些,什么“澹台家那个混账王八蛋”、“成国公府没一个好东西”、“老子闺女不伺候了”等等,毕竟是军营里厮混过的,骂起那让自家.宝贝闺女受委屈的国公府能半个时辰不带重复的,只可惜,全都不适合说给面前这位国公夫人听。
将自家侯爷一番话美化了个彻底的薛管家心里松了口气,朝上座的人拱手一礼,留下满院子聘礼带着人施施然出了国公府大门。
陈氏看着手边的聘书,神情莫测,原本眼神还有些不虞,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松缓,最后竟露出两分笑来。
于是,在澹台晔还未到达帝京的时候,长兴侯府大张旗鼓退婚成国公府的消息已然传遍京中,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第2章 1-2魏小侯爷
长兴侯府。
外面因为薛家退婚的消息流言纷纷,侯府之内则不如世人想象中热闹,反而平静得很。
府内的小校场里,长兴侯薛忠铭一边举石锁一边骂骂咧咧的痛斥成国公府,看样子,若是他口中的那个“小王八蛋”澹台晔站在面前,侯爷定能一石锁结果了那小子。
旁边侯府世子,薛蕲宁唯一的弟弟薛冶手中银枪舞得虎虎生风,间或附和一句自家老子的话,“爹,你说我们怎么收拾他?是盖麻袋还是半夜去偷袭?要不咱们先买点泻药毒.药什么的给他开开胃?”
面对前日还是自家未来姐夫的澹台晔,薛冶完全没有要放他一马的意思,只恨自己心思太过正直,想不出来毒辣的点子来收拾那位前姐夫。
对此,薛侯爷同样心有戚戚焉,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家儿子,“哎,咱们家人就是太心善太正直了,做不出太坏的事。”
两个刚刚还想着要给前女婿/姐夫开瓢儿放血的父子俩深恨自己不中用,看向不远处凉亭里的女儿/姐姐,神情期待。
“闺女,你说咱们怎么料理那个王八蛋?”
“姐姐,要不咱们偷偷去京外堵人,断那混蛋一条腿?”
面对来自父亲和弟弟的诚恳建议,薛蕲宁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歪头看过去,“都老实点,暂时别找事。”
将成国公府的杂事撂开不管之后,薛蕲宁的日子就轻松了许多,不管是前未婚夫还是国公夫人,从退婚开始,和她的生活就再没有半分关系。
她这两天的日子,是最近几年里过得最轻松的,即便退婚之后她要承受诸多非议与流言。
“小姐,程姑娘来了。”服侍薛蕲宁多年的大丫头玉梦送上厨房新做好的热气腾腾的香甜点心,笑着传话。
自退婚伊始,薛家就一直闭门谢客,但程菡显然不是一般客人,作为自家小姐的闺中密友,这位出自惠安侯府的小姐此时上门来,必然同退婚之事脱不了干系。
果然,程菡见到好友的第一句话就是提婚事,只不过,“那个糟心的未婚夫你真不要了?”
“早该这样了,拖到现在你也是心大。”
薛蕲宁窝在软椅上,懒洋洋的打了声招呼,“你.娘舍得让你出门了?”
开春时程菡定了平郡王家的世子,这段时间正忙于备嫁,以惠安侯夫人的性子,能放她出门,无非是看在薛家的面子上,想着让自家闺女来探探她这位多年好友,开解开解小姑娘的心情。
毕竟,就算是薛家先退婚,但小姑娘心里到底如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青梅竹马十来年的感情,并非一句“退婚”就能彻底了断的。
程菡略过好友的调侃,眼神认真的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还好,没搞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还算是有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