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啊!
只要留有命的话,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是别人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吗?
那些人肯定是恨不得想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吧!
脊背凉飕飕的,楚良臣无意中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他立即脸色大变。
雷翊,石广源……许许多多数之不清的满脸鲜血的人似乎在狞笑着向他扑来,楚良臣吓得连忙闭上双眼,
惨叫了一声「不,别……这不关我的事,你们别过来,文儿,快来救我!」
楚良臣惊慌失措地往后退着,不想脚底一滑,「扑通」一声便坐在了地上。
「爹爹?」一脸的关切将心底中的嘲弄和轻蔑掩饰无踪,楚文转头扫视着周围像傻瓜站着的一众仆人,语
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狠道,「还不赶快给太师搬一张椅子,端一杯茶过来压惊!」
被楚文扶坐上太师椅的楚良臣目光呆滞,依然不停地粗喘着气。
一奴仆端着茶上来,那张脸不是……被文儿派人烧死的严尚书的脸吗?楚良臣刚刚稍稍恢复点血色的脸立
即又变得苍白。
「你别过来,这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楚良臣像着了魔一般,双手拼命地挥舞着,「文儿,快来,快来
……」
「爹爹……」楚文用力地扣住楚良臣的肩膀,让其动弹不得,然后刻意放柔声音安慰道,「文儿在这!」
「文儿,快赶走他……不,别走近来……」楚良臣抖着手指着那人,楚文的声音似乎令他找到一根救命稻
草,猛地紧紧地拽住了楚文的手,「文儿,快告诉严尚书,是你派的人,不关爹爹的事。」
那端茶的奴仆吓得脸得青白,手不停地抖着,杯中的茶也被泼出一半来。楚文皱着眉头,刚想发作,他的
贴身书童含烟早一步赶上前,双手接过茶,沉着脸示意那奴仆退下去。
那张令人害怕的脸庞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楚良臣似乎松了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
「爹爹,来,喝一口水压压惊。」楚文将茶端过来放在他的嘴边,看着他的父亲一口而光,眼中讥诮之色
更是袒露无遗。
真的有趣,想不到一句半真半假的谎言,居然换得看一场精彩的好戏。
和预期一样呢,老头子还真没令自己失望啊。
只是看到了所谓幻象,就这样的表现,要是真的落到了雷翊等人的手中,为了活命,他更会毫不犹豫地出
卖自己,甚至三公子?
可惜,他不会有这种机会,楚文冷冷一笑,他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有机会伤害到他所要保护的人。
「公子?」含烟秀丽的眉微微蹙起一道担忧的弧线,这太师的表现也太差劲了点,说不定有朝一天会成为
公子大业的负累。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楚文眼中满含凌厉之色令他禁了声。
看清了周围的一切,楚良臣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己吓自己,可是…
…听文儿刚才的意思,楚家最大的靠山也倒了的话,自然树倒猢狲散,那么雷翊他们真的会放过自己的吗
?
死去的鬼魂虽然可怕,不过活人更需要提防。
「文儿,你说如何是好?」楚良臣又急忙拽住楚文的衣角,都是文儿,逼着自己答应派人进宫刺杀雷翊的
妻儿,却又不争气,才惹下这棘手的祸根!
不错,他闯下的祸当然要他解决,如果万一真的出事,也绝不能让他连累自己。
「爹爹,您放心,虽说现下楚家面临着空前的危机,不过我早就想好了对策,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楚文
微笑着,一副充满自信地样子看着楚良臣说道。
看样子他今天是不会进宫了,更不会对三公子不利,目的达到的话,这老家伙也需要安抚一下,要不弄巧
成拙就麻烦透顶。
「真的?可是那石广源不是为我们的大业弄出了一个大纰漏,而将我们原来的部署打乱了吗?」楚良臣将
信将疑。
「爹爹,京师真正掌握兵权的人除了京都使,还有京门提督,宫廷的侍卫总管,甚至连太监总管也是……
只要他奉了皇上的圣旨,任何军队还不是任由他调动自如?」楚文缓缓道,成竹在胸。
「文儿,难道你真的与小顺子总管……」楚良臣又惊又喜,精神立即大振,刚刚熄灭的野心瞬息燃起。
「爹爹,文儿不是说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吗?」楚文微微点头,神态甚为自信。
「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还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楚文,你还真会说大话。」低沉中带着沙哑的话音刚落,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条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大厅的那棵大树飘下。
定睛看清楚了来人,含烟将「来人」两字硬生生地吞回去,默默地瞧了瞧无论什么事儿都处之泰然的楚文
,现在居然整个儿傻傻地呆在原地,一阵辛酸涌上心头,强忍着流泪的欲望,低头鞠了一躬,便带着其他
人悄悄地退了下去。
三公子,真的是三公子,他终于回来了!
好想好想冲过去,抱着他,向他诉说自己的思念,可是为什么动不了呢?
不,三公子是如此的美好,肮脏,卑微的自己怎配和他站在一起?
他什么啦?与往常的三公子根本不一样,一向神采飞扬的双眼似乎蒙上一层黯淡,透明得犹如玉娃娃的小
小脸儿变得更小,瘦削的身材似乎更为瘦削,难道他在宫中真的遇到了冷眼,还是根本没时间吃饭?
坐在身边楚良臣却早已迅速地迎上,「风,你怎么才现在回来啊!」
风儿毕竟是他楚良臣的儿子,知道了父亲有难立即赶回来帮忙,不枉自己疼爱他一场。听说他在宫中颇得
皇上的欢心,说不定还可以为自己说说请呢。
「因为有事,所以迟了一天。」与楚良臣的热情相比,楚逐风就显得冷淡得多,甚至还将他拉住的手用力
地甩开。
「风儿,爹爹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呢?」楚良臣满脸失望,「今天你大哥上朝莫名其妙地
被皇上责骂,还连累我也被罚了一年俸禄,这不得了的事情,你什么一点都不过问,一点也不关心……」
「够了……父亲,」楚逐风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楚良臣的抱怨,「您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留有一条
命就该知足了,现在仅仅是被罚走了一些银两,还罗嗦些什么!」
楚良臣愣住了,眼前的人是他的风儿吗?即使那个乖巧,温顺的风儿早就消失无踪,可是他又怎么能够以
近乎冷酷的口气说些无情地话语,而且那目光中的寒冷足够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冻僵。
「另外……」楚逐风冷冰冰的目光越过楚良臣,稍稍落到那个如化石般,一直动也不动的身影片刻便移开
,眉宇之间尽是藏不住的浓浓的厌恶,「父亲大人,我有话要单独和楚文谈,请您回避一下好吗?」
「……风儿,你只是想跟你大哥在这……这太师府的大厅里聊天?」楚良臣愣了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
口。
今天的风儿看起来好可怕,难不成像上次一样来捉文儿归案的?不,绝对不行,他现在一切的指望都放在
了文儿的身上,绝对不能让风儿把他抓走。
「是的,如您所愿……」楚逐风的脸依然板着,可他还是回答了楚良臣的问题。
「好好,风儿,难得你如此主动地和大哥亲近,这样吧,父亲到下面看看,为你准备一些你喜欢吃的东西
,你看你,皇宫的东西难道不合你胃口吗?怎么瘦成这样子?」楚良臣大喜,拔脚就走,突然又回头看了
看楚文,「对了,文儿,你是哥哥,年纪也比风儿长这么多,凡事要忍让,可千万别惹风儿生气!」
只剩下两个人的大厅静悄悄的,似乎连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也可听见。
三公子要单独和他会面呀,如此美妙动人的时刻,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情形,想不到今天还是成真了
。
楚文的心急速乱跳,几乎要蹦出胸膛,究竟是为了什么?石广源,还是严尚书或者是谢灵?
应该是为了他们的事吧?可惜还是想不起来哪一方面出了纰漏,不过如果三公子真的能够拿出证据来,他
会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跟三公子回去?
应该会吧……因为他有能力把自己从刑部大牢救出来!
刑部,他好象调离刑部差不多半年了吧?真糊涂,三公子现在并非刑部的捕快,而是堂堂的皇宫侍卫,如
非必要,依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干涉一些职责之外的事情。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楚逐风冷峻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耳中,「楚文,虽然我从前低估了你的能耐,可你
刚才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们大家彼此心照。」
原来三公子真的不是为了那些无聊的家伙而来的,这身上流着楚家人的血毕竟对他还是有了那么一丁点的
影响。
黑幽幽的目光带着鄙夷一刻都不肯停留在自己身上,楚文的心不由感到阵阵抽痛,他强笑着点点头,坦然
相告,「三公子,似乎一切都瞒不过您。不错,我那么说都只是为了令爹爹安心而已。」
讨厌的笑容,更讨厌的人,即使是和他站在同一屋檐下,呼吸相同的空气,也像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可
是这样的人偏偏还是自己棋盘上一颗重要的棋子!
楚逐风咬了咬下唇,强自忍着想吐的欲望,「古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楚文,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
道怎样做吧?」
「置之死地而后生……」楚文喃喃低语,一脸疑惑地看着楚逐风,似乎并不清楚其真正的含义。
是任无颜的情报失误,还是自己的判断失误?
楚逐风微微冷笑,这样只会想些邪魔外道的法子的人根本配不上成为雷翊的对手,幸亏自己还留了后着。
楚文突然抬起头,双眼流露出一丝的喜悦,「多谢三公子的指点,楚文明白了。」
楚逐风反倒愣住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楚文,点点头,「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吧。告诉父亲,我回宫了。
」
「三公子,您……」楚文刚想说些什么,可那梦中的人儿就像一阵风,在他面前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三公子下定决心要和雷翊一争高下?
可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会守护着他,帮他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
楚文沉吟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东西的纸来,冲着从黑暗处慢吞吞地走出的书童道
,「含烟,你照着这上面的名单,连夜派人去联络这些大人,请他们务必要在明天早朝的时候向皇上上奏
,要求撤查楚家父子的贪赃枉法。」
公子疯了?含烟错愕得张大嘴巴,要不怎会让那些朝廷的亲信来参奏他自己贪赃枉法?
「迎烟,你立即赶去刑部冯天大人那里,告诉他请尽快审结楚二公子的案子,如果真的证据确凿的话,那
就看在我的份上,给他一个痛快吧。」
「可是……公子,他可是您的弟弟啊……」含烟的声音结结巴巴,为了这二公子,大公子可以说是不择手
段,为什么再拖了好几个月,眼看就要不了了之的时候,却……
他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三公子回来一趟,大公子会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呢?上次杀了一个脔童,现
在又……
这样的大公子真令他害怕。
楚文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道优雅的弧线,「因为我喜欢。」
第七章
太师府的空气,大概是一切淫乱,糜烂,肮脏的气息的混合,多留一会只怕也会窒息。
只有水,青草,泥土,偶尔还会飘来淡淡的花香掺杂一起的空气才能令他舒服地透一口气。
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感觉胸口没再闷得发慌时,楚逐风才让「追风」慢了下来,抬眼一看,不禁哑
然一笑。
原来刚才漫无目的的策马狂奔,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上午与任无颜相遇的郊外,触目所见的恰巧是那棵
柳树,耳边传来的依然是潺潺流水声。
眼前是如此的美好,仿佛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如果是梦的话……」
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长长的叹息声消失在风中。
藏污纳垢的太师府其实是一切噩梦的根源吧?
那张淫亵的脸突兀地映入脑中,仿佛吞吃了上百只苍蝇,令人浑身不适。
要不是看他还有点利用价值,要不是承诺任无颜不插手,真想一剑解决掉他!
楚逐风恨恨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岂有此理,居然敢冲着他笑得无耻!
楚文,他应该称之为哥哥的男人,刚才那个满含着淫猥的笑容,就像几年前的一个闷热的下午,他无意中
目睹的一样……
可怜的小乞丐,泪眼朦胧,口里塞进了一块布,赤裸着身躯,双手反绑,双腿大张地被压倒在地上,而上
身整齐,下身光溜溜的楚文就这么骑在他的身上,不断地摇摆着腰身,那一脸的淫猥的笑容……就好象刚
才看他的表情。
讨厌,可恶!
难道楚文他……
楚逐风倏地露出一丝冷笑,要是那无耻的家伙依仗着目前错综复杂的形势,而敢对自己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话,那么他才不管什么任无颜,或者血脉相连的鬼话,下手绝不留情。
楚文,如果你想早点找死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你的!
究竟为什么,胸口还是闷得发慌?
楚逐风甩了甩头,似乎想将一切的不适甩掉,但事实上记忆正在和他开着残酷的玩笑。
属于楚文的脸其实早已迷糊不清了,但另一张比楚文更无耻,更邪恶的脸却逐渐地清晰起来,最后就变成
了一脸淫笑的雷翊。
昨晚,甚至从前的无数个夜晚,那一幕幕丧失尊严的情形,还是无情地浮现在眼前……
这个早就被污染的身躯,即使真的杀掉了雷翊,可他再也不会是从前的那个楚逐风了。
「哇!」
楚逐风趴在马上,吐出来的却是混合了胃酸的水。
一整天没吃东西的他,很快就连水也呕不出什么来……
可楚逐风就这么干呕着,仿佛要将残留在身体里面的一切污秽的东西倒出来似的。
良久良久,呕吐声才渐渐地平息。
主人的反常引起了追风的不安,它的鼻孔发出急速的喘息,粗壮的颈项更是摇摆不定,两只前蹄急躁踢起
了地面的尘土。
楚逐风静静地伏在马背,手却轻轻地抬高,温柔地抚摸着它颈上的长鬃毛。
「放心,我没事,只是没吃什么东西的后果……想来你也应该饿了吧?」
想来也是,来回奔波了这么多地方,没说饭,连水也没喝上几口,追风也是吧?
与往常无异的温和的语调似乎带着奇妙的魔力,追风的情绪也安定不少,它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叫,便乖巧
地垂下头来吃着地上的青草。
淡淡地笑着,其实追风还是很好哄的。
举目四顾,楚逐风的视线停留扎那泛着银光的湖面,心中一动。
冰凉,透彻,纯净的记忆如此深刻而鲜明。
现在这种记忆正诱惑着他,好渴望着沉浸在其中,或许只有它才能洗干净自己身上的不洁吧?
「追风,我要下去!」
如他的名字,轻灵得像风一般的影子从栗色的马上飘落到了平静的湖面。
春天是多雨的季节,白天还算晴朗的天气,现在却下起了蒙蒙小雨。
没有明月的晚上,夜色浓得像洗砚池中的水,墨黑一片。
不远处的那棵古老而又不知名的大树叶子掉下的晶莹的亮点似乎越来越大,落在地上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的
清脆悦耳。
雷翊呆呆地站在窗前,像倾听着雨声,也像思索着什么,连发端,肩膀上沾上了银色也不自觉,双眼依旧
紧盯着昨晚曾经绑过那匹性烈的栗色疯马的大树。
那么温驯的人,居然有那么一匹性子刚烈,桀骜不驯的坐骑,想来也是蛮奇怪的。
昨晚的这个时候,自己正在温柔乡,怀中抱着暖玉一般的小妖精,销魂极乐,现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