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被楚逐风扫落在地上的绿色瓶子变得粉碎,一向云淡风轻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浓浓的杀气。
当东方露出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楚逐风居然出人意料地在当值前来到了「婉香苑」向楚贵妃请安。
难道爹爹真的出了什么事?要不逐风不会如此早出现在这里,虽然爹爹是作恶多端,可到底他也是身自己
,养自己的父亲啊!
楚婉儿满脸焦急地问,「逐风,爹爹还好吧?」
楚逐风一言不发,只是一味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姐姐。
「楚大人,请!」彩云羞涩地端上了一杯花茶,偷偷地打量着她喜欢的楚大人,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今天
的他似乎不妥,整个人呆呆的,既不回答楚贵妃的问话,也没接过自己盘中的茶,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楚大人……」彩云关切地叫了一声。
「恩!」楚逐风随口答应,手下意识地伸进盘中,却不小心地碰倒了杯子。
「哎呀……楚大人,对不起!」彩云吓得脸色发青,连忙跪下拼命地磕着头,「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娘娘曾经警告过自己,如果自己再次犯错的话,决不轻饶啊!
「该死的奴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实在罪无可恕!来人,把她拉下去……」
「姐姐,我刚才只是逗逗彩云姑娘啊!」终于回过神的楚逐风急忙求情,还立即冲着彩云作了一个鞠,「
对不起,是楚逐风的不是,害你受惊了。」
「逐风,你啊……」楚婉儿摇头叹息,这孩子真是太善良了,「算啦,彩云你先下去吧!」
「谢过楚贵妃,谢过楚大人……」彩云磕头站了起来,眼角的余光瞄着又开始发呆的楚逐风,低着头满脸
忧虑之色地退下。
「你们也下去吧!」楚婉儿挥了挥手,让一切的太监和宫女都下去,然后焦急万分地走下台阶,拉着楚逐
风的手,「现在人都走了,快告诉姐姐,爹爹又生什么事端?」
「……姐姐,您喜欢这里吗?」楚逐风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光芒,他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楚贵妃
,完全的问非所答。
「逐风?」楚贵妃一愣,愕然以对。
「请您如实地回答我!你喜欢皇宫吗?喜欢尔虞我诈,明争暗斗,肮脏污秽的皇宫吗?」楚逐风的语气虽
然平淡,但却充满了压迫感,令楚贵妃几乎喘不过气。
「逐风,难道连你也认为我是一个贪务虚荣的女人?」楚贵妃悲哀一笑,「如果我告诉你,如果有得选择
的话,我宁愿当一个平凡的乡村愚妇。」
「真的?您真的宁愿当一个平凡的村妇?」楚逐风的目光突然发亮,亮得十分耀眼,他反握住楚贵妃的手
,「那么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龌龊,污浊的皇宫,离开楚家,离开野心膨胀的爹爹,到一个没有人会
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平凡的日子。」
「逐风,你疯啦……」楚贵妃吓连忙捂住楚逐风的嘴巴,四下张望,看到所有的下都离开,才稍稍放下心
来,「你忘了当初我说要离开皇宫,是如何劝说我留下的?再说我是贵妃,别说逃走,即使是私自离宫,
也会连累爹爹啊!」
「您别再顾念爹爹了!」楚逐风用力地拉开楚贵妃的手,一字一句地道,「昨天回家,在太师府邸中兴建
了一座牌楼,是黄色为底色,上面还雕刻了两条龙!」
「天,爹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但派人杀了翊王妃,现在又……」楚贵妃又惊又怒,胸口起伏不定
,好了半晌才说,「等他进宫,我一定要好好地劝劝他!」
「姐姐,您还是不想离开皇宫……」精亮的眸子立即暗淡,楚逐风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来。
「……皇宫的锦衣美食,我又有什么没尝试过,没见过呢?即使开始还会喜欢,多了的话也会厌倦的。逐
风,你是一个男孩子,不清楚女人的心思。」楚贵妃的目光闪躲,迟疑了片刻才继续道,「其实女人最可
靠的人,不是她的父亲,不是她的兄弟,而是丈夫和儿子,我的儿子永远也不会出世了,所以丈夫,是唯
一,也只有可以依靠的人。如果有一天,有人想背叛皇上的话,无论他是谁,我也一定会站在陛下的那边
的……逐风,我希望你也一样。」
「我知道了。」沉默了片刻,楚逐风抬起头,一脸平静地承诺着。
一向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今天变成了热闹的市集,而高高在上的皇帝雷慎一脸无措地看着大殿下唇枪舌剑的
两人——国舅楚文和皇叔雷翊,听上去他们俩都说得很有道理,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定主意,应该如何是好
?
「翊王爷,石广源他一向刚愎自用,任人唯亲,早就包藏祸心,这些罪状刚才其他的大臣已经向皇上禀告
了,现在姑且不论,微臣单单就说他谋逆的大罪!这可是证据确凿的,首先是人证,石家的仆人石彪,他
可指正石广源曾在家中与其同党密谋造反,而物证就是陛下现在手中拿着的龙袍,也是微臣在他石府书房
的书柜的暗格中搜出来的!这奸贼分明是想意图谋反!翊王您明知道此人罪犯滔天,还拼命地为他遮掩,
为他求情,难道其中另有隐情?」楚文阴险一笑,不怀好意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雷翊,这个有着贤王之称的
难缠家伙,一向都处处与楚家作对,对皇位也是虎视眈眈,今天可是难得的机会,说不定能够趁机打倒。
「胡说八道,自恃着皇上的宠信,居然信口雌黄,污蔑翊王……」
「简直岂有此理……」
「楚侯爷,现在可是在讨论石广源大人叛逆大罪,您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不错,不错,楚侯爷,这事要有事实根据才能说啊……」
「……」
他的话音刚落,别说与雷翊交好的大臣立即破口大骂,就是一旁原本胆小怕事的,一向保持中立的也看不
过眼,这个家伙看来比他的父亲楚良臣更卑劣,一石二鸟,陷害石大人,甚至连翊王也想趁机下毒手。
「我说楚侯他说得对,翊王他身为皇叔,理应对皇上忠心耿耿,可为什么现在对犯有叛逆大罪的石广源如
此包庇?不是另有隐情,那又是什么?」
「楚侯爷也没说什么,你们就公然在金銮殿上叫骂,简直是不把皇上放在眼内!」
「……」
又来了,这些家伙真是讨厌!
用力地咳了一声,大殿上立即又安静下来,雷慎皱了皱眉头,他将脸转向一旁冷笑不已的雷翊,「皇叔,
我觉得国舅他说得很有道理,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皇上,臣并不是为石广源大人求什么情,而是他根本就是无辜的,什么刚愎自用,任人唯亲,全都是废
话!他只是没重用以万两黄金贿赂太师才获得一个副都统职位的吴信义,而把他那个曾经在沙场英勇杀敌
,立了无数功勋的弟弟提拔为他的副手,至于说到什么仆人可以作为人证,那就更可笑了!如果真的是密
谋的话,石家上下的所有人,却只有区区一个无关重要,还曾经因为赌输了钱,偷窃府中财物,被石夫人
重罚的奴才知道?物证?哈哈,书房大概是谁都可以进的吧?龙袍不会说话,它更不会向皇上指出谁才是
它真正的主人!至于说臣什么另有隐情,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皇上,叛逆可是灭门大罪,石家一家
世代忠心为国,而且石大人更是清廉刚正,忠君爱民,政绩不俗,不应落得如此下场!」雷翊语气铿锵,
凛然地望着雷慎,心中对这个优柔寡断的皇帝侄子已经充满了不耐。
「翊王,您的意思难道是说,因为石广源他自己和他的先人立下了功绩,所以无论他是否真的犯下了大逆
不道的罪,都可以赦免?」楚文阴恻恻一笑,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诈。
「国舅爷,对我刚才的话含义,你也不必再解释一次了,除非你是在质疑皇上的能力!」对这个奸险狠毒
的小人,雷翊眉目间露出了不屑和愤怒,强制着自己的感情,淡淡地回应道。
可恶!居然被反咬一口,楚文心有不甘,刚想张口说些什么,雷慎手一摆,满脸不耐烦的样子,「好了,
好了……你们吵了已经两个多时辰,朕也分不清谁是谁非,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朕也被你们弄得一塌
糊涂!朕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暂时先把他们关在大牢里吧。」
皇帝金口一开,无论是雷翊,或者楚文谁也不敢再有异议,只能无可奈何地跪下磕头,「万岁,万岁,万
万岁!」
「对了,大国舅,太师的病别担心。朕等会就叫太医过去看看,并且赐一些药给他,可能是积劳成疾吧!
告诉他,一定要安心养病,别的就暂时由你代管吧。如果他真的想念逐风和贵妃娘娘的话,我可准逐风三
天假,让那孩子回去好好的侍奉他。」雷慎叹息着,虽然婉儿有点舍不得,可毕竟她的父亲病了,应该会
支持他这个决定的吧?
「谢主龙恩,谢主龙恩!」楚文的双眼发出炽热的光芒,脸上不同寻常的喜悦似乎在折射出内心的狂喜之
情,他将头磕得十分响亮,一时间,刚才所有的挫败和不悦早已灰飞湮灭。
雷慎舒心一笑,却没发现自己被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剐过,他的皇叔——雷翊此刻面容阴沉,冷冷地注视
着他。
终于可以解放了,终于可以又回到了那个可抛却一切烦恼和麻烦的地方,可以无忧无虑地与婉儿过着神仙
般的快活日子的地方!
在看到「婉香苑」三个字时,雷慎几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立即急冲冲地走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楚逐
风正陪着他心爱的婉儿说着话儿。
「皇上回来了?去向太皇太后他们请安了吗?」楚婉儿刚想盈盈下跪,却让雷慎一手拉起来,并没有回答
她的问题,只是笑眯眯地说道,「婉儿的气息今天很好啊。」
「叩见皇上。」楚逐风恭敬地下跪行礼。
「楚爱卿,你这么早就来了?不用拘礼,起来陪朕和你姐姐说说话。」雷慎笑眯眯地道。他喜欢婉儿这个
弟弟,对他就就象对待自己的至亲弟弟一样,逐风的气质单纯,干净,为人更是温和,谦恭,在皇宫这个
污浊得令人窒息的地方,无论何时见到他都会令人心胸舒畅,眼前一亮。
「谢皇上。」楚逐风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虽然皇上从来都不会向他摆架子,不过礼仪他却从不逾越
。
「对了,太师病了,今天也没上朝议事。我准你三天的假,回去探望他老人家吧!听贵妃说,太师是最疼
你的,见了你,他的病大概会好了八成啦!」雷慎和颜悦色地道,「不用再行礼谢恩了。」
「谢过万岁……」昨天还好端端的,怎会今天就病了,而且还病得如此之重?楚逐风心生疑惑,却是鞠了
一躬。
「爹爹病了?」楚婉儿望了望自己的弟弟,同样也是满脸疑惑。
「听大国舅说的。」
「哦。」楚婉儿点点头,如果是楚文说的,那么爹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她突然想起一事,「皇上,太
皇太后她们……」
「今天不想见她们!为了石广源谋逆的事,她们一定又会在朕面前哆罗嗦嗦,在我没拿定主意前,我不想
见她们!」雷慎断然说道。
「皇上,石广源石大人……他其实算是一个好官!」楚逐风轻声道。
「楚爱卿,奇怪啊,你什么帮他说好话呢?要知道石广源的谋逆这案子是你大哥楚文一手负责,他现在找
到了充分的证据,证明那家伙真的是罪不可赦的啊!」雷慎十分惊奇地望着他。
「别的我不知道,可这石大人,微臣曾经与他共事,他耿直忠君,干练老成,办事尽心,绝对非别人口中
的逆贼。」
楚逐风坦然地望着雷慎,既然姐姐选择留在皇宫,既然他答承诺效忠皇上,那么就尽力地帮助他铲除包括
父亲在内的所有的天龙皇朝的祸害吧。
「其实要说道谋反的话,其他人更有可能啊。陛下,请您想想,自从微臣的父亲掌权以来,哪天不是上本
弹劾某大臣,就是推荐某大臣出任什么职位?炙手可热的他们现在的行径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无法无天。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后果就不堪设想,有可能会威胁到社稷,威胁到天龙皇朝的百年基业,甚至……威胁
到陛下自身。」
「逐风!」楚婉儿拼命打着眼色,虽然早晨的时候她曾经要求逐风对皇上效忠,可是如果真的牵涉到爹爹
的话,心中还是有点不忍。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雷慎一激灵,逐风不是想指控父兄有谋反之心?
「是的,我并不能担保手中握有大权的父亲他会一直这么忠心耿耿。」楚逐风一脸严肃,既然决定了要把
一切都掌握在手中,那就不能再心慈手软,而且只有用猛药才能救得了父亲,救得了楚家。
「逐风,你……」楚婉儿心中充满了不安,他现在是在赌博呢!
「楚爱卿,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楚太师会起贰心,难道你想朕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你的父亲抓下大牢?」雷
慎突然笑了起来,有趣地打量着楚逐风,「而且假若一旦把他定罪的话,你也逃不了关系。」
「证据,即使现在找不到……不过如果皇上真的这样继续纵容他的话,那很快就会变成现实的了,」楚逐
风笑得极为苦涩,「我效忠的是皇上,如果爹爹真的犯了弥天大罪的话,那么也只好大义灭亲了。」
「楚爱卿,你到底想干什么?」雷慎万分惊奇地瞪着双眼,自以为也算了解逐风了,但现在的他竟然如此
令人摸不着头脑。
「陛下,假若我爹只是专横跋扈,贪赃枉法的话,这总比试图谋反来得好,到时候皇上还可下旨赦免,这
样一来他和其他无辜的楚氏族人一命还可以保全。」楚逐风叹了一口气,这是自己唯一能够为父亲做的,
也算是报答他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但是您还是如此地放任他的话,人的欲望是没有极限的,到时候楚家
的上千,甚至整个宗族上万条人命就只能落得陪他的野心横尸荒野的境地。」
「爱卿,你对我太没信心了!」雷慎感到有点不悦,他是皇帝,难道赦免一个人都不行?
「……」楚逐风沉默不语。
「朕虽然从不觉得这个皇位有什么大不了,但要赦免一个人还是有把握的。你担心太皇太后和翊王叔他们
阻挠?哼,喜欢的话,就将朕废了罢!反正这捞子皇帝,朕也干得厌烦啦!」雷慎冷笑一声,「这样一来
,朕不就不用被迫纳什么妃子,不用一天到晚听他们的唠叨,看他们的脸色,还可与你姐姐逍遥世外,过
神仙般的生活。」
「陛下!」楚婉儿轻轻地握紧他的手,一股暖流涌到心头。
在皇宫众人看来,自己算是个奇迹,虽说能够作为靠山的王子虽说没了,脾气自知变得阴情不定,喜怒无
常,却丝毫没减弱皇帝对她的宠幸,甚至比从前更甚,除了她外,别的美人是连看也不愿多看一眼,每天
一下朝就会前来「婉香苑」,第二天早上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担心,担心有朝一日会
失去一切——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而是皇上的爱。其实皇帝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他需要别人的认同,需要
别人的疼爱。而太皇太后他们,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工具,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正因为这样,她才舍不得
离开他,才怀着内疚要求逐风哪怕背弃爹爹,也要选择效忠于他。
她知道她的自私,可是除了她和逐风,其他人都是利用他,算计他而已——她要保护他,虽然听上去很好
笑,可她的直觉嗅到了狂风暴雨前奏的味道。
「朕不会纳什么妃子,也绝不会立什么皇后——除非太皇太后她们同意立你为后。」雷慎微微一笑,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