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夏因为蹲的太久了,腿脚早就麻了,她一个踉跄,又趴在了地上,朱嫂赶紧伸手抱起她,嘴里道:“你这不行啊,会感冒的,我去拿件外套给你穿上。”
林一夏拉住朱嫂的手,再次出声问:“我妈,怎么样了?”
朱嫂看林一夏牙齿直打寒颤,心里暗道一声:可怜的孩子,她握住林一夏的说:“夏夏,你先别急,先穿件外套。”
林一夏却突然站了起来,她朝门外走去,可走了没两步,又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她像不知道疼似的,往门边爬,边爬嘴里边叫着妈。
朱嫂也是有孩子的女人,见此场景,眼泪流的更凶了,她觉得林一夏真是太可怜了,还这么小,这次恐怕真的被吓坏了,哎,真是造孽啊!
朱嫂忙过去扶着林一夏,她说:“夏夏,起来吧,先去朱嫂那。”
林一夏用力的甩开朱嫂的手,大声尖叫:“不!别碰我!我要去找我妈,我要去找我妈!”
朱嫂被吓了一大跳,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林一夏。
看林一夏又往门口爬,她试图拦着林一夏,“夏夏,别动,你都开始发烧了。”
林一夏挣扎着哭喊:“求你了,让我去看看我妈,我要看我妈。”
朱嫂无法,最终点了点头,说:“好,我带你去看你妈。”
两人到了医院,朱嫂带着林一夏去了太平间。
而后她指着太平间最左侧的那一个床位,说:“夏夏,你妈在那,你也别太难过,你妈地下有知,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林一夏脑袋“嗡!”的一声响,她淼跌跌撞撞的扑到最左侧的那个床位上,强烈的灯光将屋里照得通亮,一张白布盖在林妈妈身上,白布边上,是醒目的暗红色血迹。
她跪跌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喊出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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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那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胜利镇发生了一件大事,让所有人都嗟吁不已的事,这件事有人惋惜、有人嘲讽、有人害怕、有人同情……不管如何,对这些人来说,都是事不关己,毕竟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他们身上,只是为他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一笔谈资。
可是对林一夏来说,犹如天塌了下来,她没有了妈妈,再也没有了妈妈。
妈妈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她不管怎么努力也到达不了的世界……
☆、第092章 一切都变了
发生人命是大事,尤其在胜利镇这种常年平和稳定的小镇上,警察调查的结果是林妈妈和林峻夫妻俩吵架,林妈妈情绪失控,拿起水果刀杀夫后割腕自杀。
但是她也许是力气不够,手下失了精准,连捅了林峻四刀,伤得虽重,却没有一刀是致命伤,而她自己,直接用刀割破了手腕动脉,失血过多,当场身亡。
林一夏一直在太平间里抓着林妈妈已经冰冷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到最后,眼泪都干了,再也哭不出来。
朱嫂一直在劝林一夏离开,太平间阴森森的,阴气重,待长了时间不好,而且农村人很迷信,总觉得待长了时间,死去的人会来勾活人的魂魄。
但是林一夏一直紧紧的拉着林妈妈的手,死活都不放,林一夏觉得自己要放开了妈妈的手,妈妈就真的没了。
她现在脑子木木的,只有一个念头:妈妈死了!温和善良妈妈死了,那个夸自己乖以自己为荣的妈妈死了!那个总是挂着宠溺的笑容叫自己夏夏的妈妈死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妈了,她是个没妈的孩子了。
林一夏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妈妈会离开自己,从来没有想过!
没有妈妈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但她现在觉得她所有的希望和信心都轰然倒塌。甚至,连想要生存的意识都没有。
妈妈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特别的存在。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甚至连以前的对她好疼她爱她的爸爸都不能。
在不久之前,她得知林峻在外有了别的女人,为了那个女人要抛弃自己和妈妈的时候,林一夏意识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没有爸爸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虽伤心难过,可是更多的是恨,她恨林峻,恨多过伤心,她哭了几天也就慢慢的好了,因为有妈妈在,她觉得并不难以面对,和妈妈在一起,她也会活的更好,可是现在,妈妈没了,她觉得什么都没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的林峻,此刻还在医院里抢救,因为镇上医院的条件设备有限,而且林峻失血过多,必须要及时输血,镇上医院的血库里没有和林峻血型配对的血,所以便将林峻转去了东至县城医院。林一夏恨恨的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是妈妈?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妈妈这么好,为什么要死?
要不是林峻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妈妈根本不会死,妈妈明明都答应自己了,说和林峻离婚,她都想开了,她怎么舍得去死?她怎么舍得就这样扔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林一夏懊恼的直拽自己的头发,昨天晚上她为什么不陪妈妈睡?要是陪妈妈睡妈妈肯定不会死。
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世界上什么都有得卖,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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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痕是在当天中午的时候知道林一夏家出事的,林妈妈和林奶奶送去的医院和江外婆所在的医院都是同一所医院,都是胜利镇医院,他早上出去给外婆买粥的时候碰到了常叔,常叔满脸叹息的说了林一夏家的事,江痕当即脸色大变,粥也没顾上买,直接冲去了医院的太平间。
他从昨天下去听班主任齐磊说外婆晕倒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都一直在医院陪着外婆,江外婆患的是急性脑溢血。和隔壁的王奶奶婆一起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正挑着菜呢,突然就毫无征兆的就倒在了地上,王婆婆吓的立马叫人把江外婆送去了医院。
上一世江外婆也是因为脑溢血死亡的,那是在江痕上大一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接到隔壁王奶奶的电话,说外婆突发脑溢血晕倒,因为她一个人在家,没人发现,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机,所以留下了后遗症,江痕赶回家的时候看到坐在轮椅上,面部歪斜、言语不清的外婆,那个时候,外婆根本认不出他了。
江痕向学校请了一段时间假,在家陪着外婆,小心的照顾外婆,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早上,外婆突然叫了他名字,“痕痕,来,让外婆好好看看你。”
外婆虽然面部歪斜,可是这次吐字却清晰了许多。
而且那一天早上,江外婆特地穿上了那件她最心爱的金色的旗袍,这是江外婆三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江外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江外婆特别的喜欢,保存的很好,这么多年都没舍得穿过几次。
江痕很高兴,他觉得外婆这是慢慢的好了,谁知,当天中午,外婆说她要午睡,江痕照顾着江外婆睡下,可是一直到晚上,江外婆却再也没有醒来。
江外婆死的时候还不到六十岁,而且江外婆心态好,穿着打扮很得体,并不怎么显老,在江痕的眼里,外婆是年轻的,所以当这天突然到来的时候,让江痕根本无所适从。
外婆抚养了他十多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一直对他很和蔼,从未打骂过他,反而竭尽所能的把最好的都留给他。
可是这个唯一对他好的亲人都离他远去了。
所以这一世,江痕重生之后,一直嘱咐外婆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每隔半年他都会带着外婆去医院体检,重点检查脑部。可是却不想,外婆还是会犯脑溢血,而且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四年。
好在这一世抢救的及时,并无大碍,江外婆醒来之后也无口齿不清,面部歪斜的症状,医生说最好在医院里留院观察两天,再输点液,江痕便一直在医院陪着外婆,晚上也没回家,这也就是为什么林一夏半夜去敲江痕家的门,家里没人的原因。
到太平间的时候,林一夏还维持着拉着林妈妈的手跪坐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江痕觉得自己的脚很重,像绑着千斤重的石头,重的他都抬不起来,他慢慢的走到林一夏的身后,跪下,从背后,抱住林一夏。而后,低头,轻轻的吻住林一夏的头发。
那表情,就好比自己手中搂着的是稀世珍宝,他历经千辛万苦得到这宝物,只能虔诚的膜拜,力道稍微重一点,就怕把她弄碎了。
那一个吻也是那么的珍重,虔诚,浅尝辄止!
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汪姨,这一世我竟然还是让你早早的失去了生命,我真的该死!
对不起,夏夏,这一世我竟然还让你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我真的该死!
感觉到身后温暖的气息,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林一夏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江痕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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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叔买了副棺木,将林妈妈收敛了,人死为大,一直躺在太平间,不算个事儿,早点入土为安比较好。
第二天上午,林一夏那些平时很少往来的两个舅舅和一个姑妈还有一个表婶都赶来了,他们和林妈妈的感情虽然不算亲厚,但是这种情况,事关到汪家的颜面问题,他们不能够袖手旁边。两个舅舅带着一群人大闹林家,强烈要求林家赔偿,他们觉得林峻出轨在先,要不是他在外找女人,林妈妈怎么可能会死?
林家这边林岫和丁美两个人一唱一和,像唱双簧似的,林岫说:“凭什么让我们家赔钱?警察都说汪桃是自杀的了,她自己想死难道还怪我们家不成?”
丁美哼声说:“就是,自己男人都看不住?就会以死相逼,丢脸不丢脸啊!”
林岫说:“我哥还让汪桃捅成重伤呢,我们没找你们汪家赔钱就已经是万幸了,你们还有脸让我们赔钱?我呸,汪桃是杀人犯!你们一家都是强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吵到最后,两家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小区居委会的主任来作调解,才平息了这一场战争。
虽然国家为了节约土地资源,推行火葬,可胜利镇三面环山,最不缺的就是土地,而且镇上人思想保守,觉得人被烧成了一堆灰灵魂就会灰飞烟灭,所以胜利镇一直实行的是传统的土葬。
棺木被抬回到林一夏家的大厅里,因为胜利镇有个传统,人死了要在家停放一两天,因为马上就要入土了,最后回来家里一次,让死去的人认认家,去了地底下也记得保佑家里人。
因为林妈妈是寻短见死的,属于非正常死亡,这样的人杀气太重,不吉利,一般都是草草收殓的,再加上四月份的天开始热了,尸体根本在家放不住,所以商量来商量去,一致都决定林妈妈在家停放两天。
入土之前,得请关灯,算是为死去的人举办一个送别仪式,就是俗称的守灵。
葬在哪也成了问题,林岫和丁美坚决不同意汪桃葬在林家祖坟,她们说林妈妈要杀林峻,是杀人犯,根本不配葬在林家祖坟,林妈妈那边的亲戚气的又要和林岫、丁美干架,他们说林妈妈虽然是要杀林峻后自杀,但这事是林峻逼的,况且林峻并没有死,林妈妈却死了,这分明是林家对不起林妈妈,逼得一个女人走上这样的绝路,如果不能葬在林家的祖坟,那么汪家就和林家势不两立。
两家吵闹不休,互不退让。
一直在房间里陪着林一夏的江痕出来了,他看了眼丁美和林岫,面无表情的问:“你们能拿出汪姨和林峻离婚的证据吗?”
丁美和林岫被江痕那一眼看的一哆嗦,那一眼太冷了,冷的让人不自觉的就起鸡皮疙瘩。
丁美梗着脖子说:“他们又没有离婚,哪里有什么离婚证?”
江痕冷笑一声,“既然没离婚那就是一家人,汪姨葬在林家祖坟合情合理!”
丁美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她憋红着脸恼羞成怒道:“你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管我们家的事?”
江痕却不看她,而是看向她旁边的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这是男人是丁美的老公林屹,林峻的弟弟,林一夏的叔叔。
江痕看林屹的时候,林屹也刚好在看江痕,对上江痕冷冷的眼神,林屹忙低下了头。
林屹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妻管严,他家里一直是丁美说了算,就今天这种场合也一直是丁美在发话,他站在旁边和隐形人似的。
江痕走近他,问道:“你觉得汪姨应该葬在哪?”
林屹被眼前这个才十几岁的男孩子浑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压的透不过起来,半响,他结结巴巴的开口:“应,应该葬在我们林家祖坟。”
“你个要死的,瞎说什么!”丁美没想到林屹会说这话,气的上去揪着他的耳朵破口大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丁美揪耳朵这么丢面子也不是第一次了,林屹连连求饶,他说:“大哥和嫂子是夫妻,葬在我们林家祖坟那是应该的啊!”
“应该个屁!”丁美骂的唾沫横飞,“你个没用的东西,怎么这么孬种啊!”
江痕开口:“这么说来,你死了也不能葬在林家的祖坟了。”
“你说谁死呢?你才死!”丁美大骂,而后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几变,闭上嘴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