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里只好抱着头，蹲到一旁去不断催眠自己。
    休息完再开拍的时候，黎里抱着吉他，站在镜头外深呼吸。
    突然，他看见对面的摄影师旁边，站着张凛。
    一瞬间黎里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眨眨眼再看，真的是张凛。张凛不知何时来到片场，此刻竟站在摄影机后面看着黎里。张凛穿着件深灰色衬衫，黑色长裤。跟黎里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连那张英俊脸上的神情也一模一样。
    黎里脑袋嗡一下，炸开了。
    助理导演在一旁喊：“1、2、3，开始！”
    好险黎里还听见助导的声音，他无意识地踏出第一步，手上第一下拨弄吉他差点没拨好。
    二十米长的步道，黎里必须直直朝着摄影机走过去，最后站在树下，深情弹唱。
    黎里从没觉得二十米如此长，一首歌竟然有这么多歌词，他还差点连歌词都唱错。脑袋里竟然还有空想：这下真是紧张不安都有了。
    他得眼睛望着摄影机，像是在盯着女主看，但张凛就站在摄影机后面啊。黎里几乎是直盯着张凛，唱着那些令人脸红的歌词。黎里想：能不能不唱了？好尴尬。
    然而他还记得这是在拍戏，不能轻易放弃，总算是硬着头皮坚持下来了。
    最后一句歌词唱完，导演跳起来喊：“这就对了！很好！就是要这种感觉！你是个青涩的小男生啊，是在对自己喜欢的人唱歌啊，就是要这种不够完美的感觉！”
    黎里懵了。
    这样也能过？
    完全的茫然中，他似乎看到张凛微微露出笑容。
    “收工啦！”助导高兴地拿着喇叭大喊，“今天明然的老板请吃宵夜！大家谢谢张先生！”
    片场顿时陷入一片欢腾，道谢的工作人员们围住了张凛。
    只剩下茫然的黎里还在想，难道没人发现他刚刚的紧张不安跟尴尬是真实的吗……？
   
    第19章
   
    最重要的一个镜头拍完后，黎里的戏份所剩无几。剩下的大多是一些当背景板的过场戏，没什么压力。
    黎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两个月高压生活，几乎每天，在片场他一定是拉着乔清请教演戏的方法；收工了回家，他还在家里背台词，对着镜子练习。
    不过黎里并没得到多少休息的时间，周文兴通知黎里，要开始录制电影插曲《凝望》。
    行程很紧张。
    等电影的拍摄一结束，后期的剪辑制作工作就开始了。完了之后送审，差不多就要开始放出第一波宣传海报跟宣传片。到时候这首歌作为电影主题曲，肯定是宣传的重点。黎里刚好借着电影宣传加上映的热潮，推出同名EP，试试水，正式出道。
    工作满得让黎里失去了思考能力，对于自己的正式出道，他甚至没有时间表达喜悦之情，周文兴就已经将行程表跟录音室地址递给黎里。
    “明天开始录音。”周文兴说，“前期的编曲，柏东希望你也要参加。”
    第二天，当黎里走进录音室，看见柏东，看见团队里的专业音乐人，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听着他们讨论编曲时，一种强烈的兴奋感突然涌上黎里的胸腔。当柏东说前奏加入鼓点试试，当鼓手敲响第一段前奏，吉他加入弹奏，黎里突然听到了一段极美极美的旋律。这旋律他在家已经弹过无数遍，拍戏的时候唱过无数遍，然而当加入一个新的元素，开始进行编曲后，这旋律似乎又换了一种新的面貌。
    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充溢黎里心中。
    他终于，要出道了，要录唱片了。
    到了这个时候，当站在录音室的中间，听着越来越丰富的编曲，黎里仿佛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候，他第一次听到人家现场吉他弹唱，有人唱“Cos all of the stars are fading away／Just try not to worry／You will see them someday／Take what you need and be on your way／And stop crying your heart out”。那是黎里第一次领略音乐的魅力，也是第一次，有一首歌好像唱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眼眶发热，想哭。一个敏感又自卑的十六岁少年，突然找到了心灵上的依靠。他开始学习吉他，开始疯狂听音乐。那时候，世界突然变得崭新，所有的一切都充满新奇。
    现在，那种崭新的感觉又回到了他身体里。
    他找回了心灵上的依靠。
    前面两个月的惶惶不安一瞬间消失了，他感到迫不及待。
    编曲的工作进行缓慢，柏东对每一个加入的乐器都慎而重之。每一段的编曲都反复弹奏，反复确认。第一天的讨论进行到深夜才结束，第二天依然。
    连续一个星期，从编写编曲，到寻找合适的演奏者，所有的工作都进行得无比细致。几乎每一天都工作到深夜一两点才散，黎里却不觉得累，每一天的他都精神饱满。
    小云惊讶地发现黎里跟拍戏的时候相比，仿佛变了一个人。可以说，现在比拍戏的时候还要累。因为拍戏并没有每天都有夜戏，录音却常常进行到半夜。小云跟了一个星期，累惨了。录音室里没人跟她聊八卦，她作为唯一的助理，还得跑上跑下买咖啡、点心。
    小云瘫在椅子上，问黎里：“拍戏的时候也没发现你这么精力充沛啊，现在你是怎么了，喝补药了？”
    黎里边看乐谱边答：“拍戏不是我的专长，做音乐是啊。”
    当黎里对着麦克风唱出第一个音的时候，小云突然觉得，也许黎里真的会红，不是靠偶像剧，而是靠音乐。
    某天，张凛突然来到录音室探班。
    似乎张凛每次探班，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刺激黎里的工作。
    这天的录音过程比昨天顺利多了，具体表现在柏东骂黎里的次数减少了一半。录音结束的时候都半夜一点了，张凛请大家吃了宵夜，问柏东工作进度怎么样。
    柏东说：“今天之前，唱的都是垃圾。今天好一点了，黎里，你他妈就拿今天这种状态来唱，就是要这种情绪！二十岁了没谈过恋爱，你是不是阳痿？没谈过恋爱就去看点爱情片，要有情感，情感！”
    柏东工作时异常暴躁，粗口连篇是很正常的事，黎里已经被骂习惯了，并不在意。然而二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被他在众人、特别是老板面前讲出来，黎里觉得特别丢脸。
    工作结束后，张凛让小云先走，他还有工作上的事跟黎里说，顺便送黎里回去。小云秒懂，乖乖地自己先走了。
    张凛说有工作上的事要说，然而直到黎里上了他车，也还没开口。
    半夜一点多，路上车辆稀少。
    张凛问：“困吗？”
    黎里摇头。他还沉浸在工作的兴奋中，眼睛发亮。
    张凛将车停在江边，说：“吹吹风。”
    黎里莫名，但仍跟着下车。
    江的对面是点点灯火，投射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彷若天上的星光。马路那边的车水马龙声逐渐远去，渐渐只剩下江水轻轻翻卷的水声以及黎里自己的呼吸声。
    黎里缓缓吐了口气，仿佛把这些日子的忙碌焦躁都倾泻出去了，心情变得轻盈起来。
    张凛说：“今天周文兴来说，狗仔拍了张你跟金苹在片场的照片。电影制作那边想写个新闻，炒作电影。你介意吗？”
    金苹是与黎里演对手戏的女演员，跟黎里年纪相当，青春可爱。黎里一听，有点茫然，问：“什么照片？”
    张凛掏出手机，将照片给黎里看。
    黎里一看照片，就想起来了。原来是某天拍戏中途休息，他抱着吉他练习电影插曲，金苹看见了，好奇过来问他弹的是什么。金苹说黎里一弹吉他特别有魅力，自己也想弹。黎里就将吉他给她，教了她几个和弦。
    那张照片拍的正是他俯身教金苹按琴弦，角度看上去似乎两人头靠着头，有一丝暧昧。
    黎里忙说：“我只是教她弹吉他，这照片拍的角度太奇怪了。”
    张凛深深看了黎里一眼，说：“写一个花边新闻炒作电影，这手段大家常用。等电影上映了，公开活动的时候解释一下就行了。”
    张凛顿了一下，又接着说：“看你介意不介意。”
    其实今天下午周文兴特地来跟张凛说的时候，问的是张凛介意不介意。
    张凛奇怪：“这种事，经纪人决定就行。为什么来问我介意不介意？”
    周文兴心想，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然而既然老板不挑明说，周文兴也就不挑明，只说：“你没意见，我就打电话让杂志明天登。”
    鬼使神差地，张凛却叫停周文兴，说：“明天回复你。”
    接着他便跑来录音室探班，此刻更是问起了黎里的意思。
    黎里挠挠头，说：“我无所谓，也不懂。让公司决定吧，经纪人要是说可以，我没有意见的。需不需要问一问金苹介意吗？我跟她没什么的，别造成她的麻烦就不好了。”
    张凛沉默了一会，才说：“好。”
   
    第20章
   
    第二天，在小云的提醒下，黎里点开她转发过来的链接。新闻写得很是暧昧，将金苹与他在戏中的关系引申到现实中，添油加醋写了一堆无中生有的所谓的两人相处细节，配的图片正是那张头碰头弹吉他的照片。在这个记者绘声绘色、仿佛身临其境的描写下，黎里自己都怀疑里头的细节是否真的存在了。
    小云告诉黎里，这位写手是周文兴的御用娱记，妙笔生花，无中生有，刷刷刷写得那是风生水起啊。靠这位写手，周文兴不知炒作了多少明星，夺取了多少关注。
    “只要是有男女演员的片子，几乎都会传出花边新闻。哪里有那么多八卦啊，有的就是人造出来吸引眼球的，既能让电影亮相，也能让明星上上版面。只不过花边新闻多了也不好，你现在还没出道，吸引点注意也不错，但以后还是要多小心啊。”
    黎里点头：“当时没想那么多，以后一定注意。”
    黎里没想到的是，八卦新闻一出来，他一天就接了好几个电话。先是小雅姐，然后是齐杨，接着是他的同学，一个个问他，真的跟金苹暧昧上了？居然连他爸妈也打电话来关心，黎里终于晓得事情的严重性。自从黎里跟明然签了约，黎爸爸黎妈妈就开始关注娱乐新闻。黎里虽然还没知名度，但金苹有啊，两人的新闻一出来就上了娱乐节目。
    黎妈妈在电话那头说：“小里啊，你是成年人啦，有谈恋爱的自由。你要是谈恋爱了，也不要瞒着家里呀。爸爸妈妈是支持你的，你放假了，带人家来我们家玩嘛。”
    黎里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说没有的事，是记者乱写。
    黎妈妈听了后居然还有些失望，一直说：“我看那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
    黎里偷偷问小云，能现在澄清自己与金苹的事吗？
    小云看他一脸苦恼，问他怎么了。黎里答：“本来以为没什么，但没想到误会的人那么多，总觉得不好。”
    小云想，一定是大老板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