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他身边的人都怎么看我？顾若的头埋入池森的背脊中。
    “为什么逃课啊？”顾若不解地对坐在地上的池森问道。
    顾若到现在一把年纪老大不小的，每次经过湖边总爱捡起路旁的小石子往湖中扔，这个时候一旁的池森就会啧几声嘲笑顾若是读书读傻了，说着捡起石头要砸顾若。两人打打闹闹，坠入草丛中，依偎在一起。有时候被草割伤了手腕，流出了鲜血。“我的第一次是你的。”顾若反身压住池森，回以更猛烈的吻。
    当时的顾若一定没想过，他随便说的话掷出去泛起的涟漪会这么持久，被惹皱的湖面再也不得平静。他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是好学生当得不耐烦在试探着某种新鲜乐趣，还是自己真的只不过是在关心他。可故事很少在乎原因，有那么一个点去触碰剧情发展就足矣。
    所有犯罪者到被关进囹圄时都会忏悔，都会悔不当初，可他们当时清醒地犯下过错时，都是知晓结局的。他们恨的不是做了蠢事，而是被人逮着了。顾若是如此，池森亦是如此。
    “关你屁事。”他得到了理所当然的回答。他如果此时转身走开多好，可惜没有。
    风吹得更猛烈，理智都化成棉絮散在空中。
   

第3章
    池森读书差，说的话都是大白话，偶尔夹杂的成语还是错的，俚语总是说得让人一头雾水，只有骂脏话时才特别顺口。可顾若觉得，这样的池森才可爱。他知道，他已经爱上他了。一堵墙顺势坍塌，在烟尘滚滚中碎得粉骨糜身。
    顾若从小都是别人眼中的好孩子。读书好，人品好，讨老师喜欢，也不招同学讨厌。家里人总是期待他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光宗耀祖。他没说什么，他只是继续照着既定的路向前走。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差，但是总缺了点什么。
    池森骂脏话骂得那个溜，让每次顾若都有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缠着池森要他说多几次来教自己。一开始池森总是骂他傻逼，有些尴尬别扭不肯说，到最后骂得根本停不下来，给他发的语音三秒足足十句脏话，还染上做爱时拍着顾若的屁股骂脏话的恶习。顾若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不过当他慢慢在其找到快感时，他骂得更凶了。
    “哟，没想到你这个好学生还挺骚的。”池森拍拍顾若的脸。顾若翻了个大白眼。
    池森害怕顾若。这与顾若害怕池森是不一样的。顾若总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虽然他不是什么含金汤匙出生的，可池森与其相比简直就是不入流的混混。他不懂顾若对他的爱是什么，只是猎奇么，因为当太久好学生所以现在在找刺激。可是，每当顾若那双单纯的眼睛盯着池森时，池森爱得愈发痛苦。
    池森没想过，他也会栽，栽得还不轻。
    顾若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大盘小盘，有些发懵地望向池森。“快吃。”池森已经拿起筷子，往自己饭碗里夹菜，时不时也夹几块肉给顾若。
    “我……”顾若还是不解，想要问点什么，却被池森打断。“我、我、我，我你妈逼啊。给我吃就是，还这么多废话。你他妈不吃饱怎么做爱啊？”
    池森露出一脸不耐烦，顾若只好默默动起筷子。原本以为顾若是带他去某家宾馆，却没想到带他来到这家大排档，还替他点了一堆菜。顾若的视线扫了扫桌上，发现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顾若极其挑食，不是单纯吃不吃菜或肉，而是对肉或菜的品种和做法之类的挑剔至极，如果不对胃口绝对不会再吃第二口。顾若怕池森受不了自己这种坏脾气，刚开始的约会时总是自己抢先一步点菜和付钱，把自己喜欢吃的点了就不担心池森会点他根本不吃的菜。
    因此，池森会调侃顾若：“没想到好学生居然这么有钱？”顾若讪讪地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从来不是一个人说的算。两个人如果不能争个你死我活，那就让一个人先容让吧，哪怕这会成为依赖。
    顾若夹着菜的筷子停在他嘴边，他怔怔地看着池森。
    到了现在池森的那张脸还是那么令人神魂颠倒。
    感情从来不是过去的会比较好，它只会把人关在瓶中，隔绝了以后的美好。
    “看什么呢。”池森察觉到顾若的眼神，瞥了眼他。
    “我在看你。”
    时间一分一分溜走，黑夜从指尖淌过。
    顾若没有笑，因为时不我与。
    没有池森，就没有明天。
    顾若没有说，池森没有说，大家沉默着，心知肚明着。
    天亮就要离开，不问去处。
    顾若手中的筷子被人放回桌上，他的双唇被更为烫热地覆盖。眼前是闭起双眸的池森。
    爱情是种很奇怪的东西。明明是两个人搭建起来的一种情感，明明两人都置身其中，可在结局面前无计可施。
    顾若喜欢亲池森的眼睛，仿佛他能亲得到池森的心坎去。池森不常聊自己的事，顾若不强求，他坚信哪天顾若愿意说了谁想拦他也拦不住。但有时候顾若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爱到某个时刻就想要坦诚相见。
    池森怎会不懂顾若这点小心思。顾若的想法从来藏不住，所有的喜怒哀乐清清楚楚地写在自己脸上，还要嘴犟不肯说实话。池森讨厌过生日，每次顾若逼问他生日是哪天时，池森就要用自己的嘴堵住那张噼里啪啦冒出一大串话的嘴，有时候顾若挣脱出来，池森就得使大招，脱开裤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顾若的头往下摁。
    有一段时间顾若不提这件事，池森还以为是顾若学聪明了，结果顾若在池森生日前一天鬼鬼祟祟地出入池森家中。池森实在对顾若蹩脚的演技忍无可忍了，问他是不是痒了，顾若慌张地否认。池森挑挑眉头。
    池森的哥们被马子甩了，于是伤心欲绝地把两张没来得及用的电影票给了池森。池森本想扔了，不过转念想想，好像谈恋爱这么久了还没主动邀请过那傻吊去约会，于是打了个电话跟顾若说。池森刚把消息说了，电话那边就传来“咚”的一声重物敲击声。
    “你他妈是被入室打劫了还是怎么啊！”池森对着电话另一头吼。
    “……我……我太兴奋了……不小心撞墙上了……”对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吃力。
    “……操。”池森骂了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想起来，谈恋爱一开始总是那么甜蜜，如果没有那么甜蜜的话，分开时就没那么多的藕断丝连。顾若吃疼地用熟鸡蛋揉着被撞坏的鼻子，傻呵呵地笑起来。
   

第4章
    “吃完就走吧。”池森说完站了起来，转身叫老板结账。
    “等等啦。”顾若一手捧起汤碗咕噜咕噜地大口喝，一手扯着池森的衣角不肯放。
    “你他妈干什么啊。”池森皱着眉头，手伸去握住放在他身上的顾若的手，“你他妈喝汤比我喝酒还猛我操。”话音刚落，顾若就把喝得一干二净的碗放到桌上，打了个响嗝。
    “不要浪费粮食好吧。”喝完汤后，顾若把筷子移向剩菜盘。
    池森见顾若丝毫没有要起身走的意思，只好不爽地重新坐下来。“这他妈值几个钱。别一副平时我他妈的虐待你不给你饭吃的样子好吧。你他妈吃我口水吃得还不够多？”
    “我只是想跟你待一起久点。”顾若没有看池森，池森愣了好几秒，头转向别处，让人捉摸不到他的神色。别桌客人都在对他们刚刚两个大男人的亲吻议论纷纷。池森没去跟他们争辩。桌子下摆满的都是酒瓶。说是酒后一时兴起倒解释得通，尽管两人都心知真相是怎样。
    不如今晚就把彼此的防备全数卸下，因为已经没人在意。月光闯进房里，披在两人身上。没有开灯。欲望在黑魆魆的角落滋生蔓延，攀上墙壁，释出它的馥郁，蛊惑着年轻的心跳自投罗网。此起彼伏的低声细语充斥房间每一处，地上都是他们乱扔的衣服以及平日的理智。爱都是人们的所想所做。亲吻与汗水落满身上，被滋润的土壤迫不及待地长出鲜艳欲滴的花蕾。开了空调的的夏夜，仍然使得人感到燥热不已，只因滚烫的鲜血在体内风起云涌，俨然一幅《神奈川冲浪里》，在身上游走的那手正是如鹫爪的巨浪，每每移动都让人耳畔响起剧烈的心跳声。除了彼此的呢喃，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这个时候，世界是被自己占有的。
    不知何时池森一根手指伸进顾若的口中，顾若贪婪地吮吸着，舌头撩着指尖，像婴儿般在口腔期中一直索取以满足他的性欲望。有时候伸进喉咙让顾若感到不适，池森低沉的嗓音又将他拉回无止尽的粉色梦乡中。
    宇宙是这样诞生的。
    顾若的双腿抬了起来，宛如献给神的祭祀品，池森的脸庞出现在天际。
    天穹被庞大的陨石划开了个口子，气势磅礴地落在地面上，落个深坑。
    公园的鹭鸶拍打着翅膀飞远了。顾若与池森看着它远去的痕迹。
    海洋变得不平静，被煮沸似地不断冒热气，浓稠得让人心生厌恶。
    树木上的猫头鹰发出诡异的叫声。顾若与池森望着它隐匿在丛林中。
    微生物在海洋中分裂繁衍，寻找着它们舒适的生存方式。
    河岸的柳絮染白了河水的思绪。顾若与池森循着它走向生命的起始处。
    我是一个男人。我出生时带着的某个性特征让我被赋予了这个性别以及我应该要爱的性别。可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我，一个男人，正在与一个男人做爱。明明是苦闷夏日，我却热爱另一个如火炉般的胸膛，我宁愿与其共赴炼狱，亦不愿独自熬过漫漫冬季。我的全部念想都寄托在他身上，我知道感情这种赌局我根本玩不赢，可我却一意孤行。我不怕输，我怕的是他没有拿出同样的勇气跟我赌。明知道害怕，又更加期待。
    世界开始变换样貌。
    池森把顾若的身子翻过来，两人的脸上都是兴奋的涨红。
    我是敏感的，我也是多心的。他会拥我入怀中，当我全身布满尖刺。我会不安，我会不知所措。他会让我知道他在我身旁，每每自己想要逃离。我的阴晴不定，我的反复无常，他都忍让包容。那温暖的臂弯将我豢养起来，我再也戒不掉，我再也逃不掉。如果注定感情是悲剧，那我就将悲歌唱到最后一刻。饮鸩止渴都比不可及来得让人心宽。
    顾若的手顺着池森的背脊滑下去，直至股沟。
    火山冒着滚滚浓烟，它蓄势待发要露出它最凶狠最光彩夺目的一面。
    我深爱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的笑容已经布满我的天空，这个男人的泪水已经浸透我的心田。我早已身不由己，可我乐在其中。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的眼神无法再从这个男人身上离开。谁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确信他就是我想要的人，我根本不想知道理由。遇到就好。不要放手就好。谁还要画蛇添足地加上什么缘由呢？所谓的三生有幸，说的正是这件事。我遇见他，他遇见我；我爱上他，他爱上我。
    池森弯下了腰，顾若抬起身子。
    灰霾掩着的烈日将面孔探了出来。
    我不想停留原地，我只想跟他走。一起走，就跟他走，不管天涯海角，我只要他一起走。哪怕我停留在原地，他也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徘徊。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不能自已地想起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哭哭笑笑，打打闹闹，都让我无法梦醒。不管我曾在外人面前多么高傲，我都会臣服在他面前，像个充满罪恶的囚犯，想要得到主的宽恕。我生怕他不那么爱我。我想与他远离，我想与他逃走，当灯火阑珊时，去一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地方，说着只有我们听得懂的悄悄话。我们会将整个世界都漆成金色，我们会把彼此的眼中都刻上对方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