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封家书,还没过了长江,就和那趟被炸毁的火车一起,烧的干干净净。
而北平那边,方华正已经秘密参加了中国□□。
原来杜念如不是二刈子,而是中国□□的地下党员,不穿女装的时候,他是一家照相馆的年轻的小老板,这家照相馆就是党的一个地下联络处,穿女装的时候,他是燕京大学性格孤僻的女学生,冷眼旁观着这群热血少年,寻找真正的进步青年,同时也排查掉那些看起来热血进步,实则腐朽落后的人。
常乐于是他开始时想发展的对象,也是后来被他列入黑名单的人选。
方华正惊讶于他扮女装竟然如此天衣无缝,后来才知道,杜念如是从戏班子里逃出来,被进步家庭收养,后来加入组织的,而从小就眉清目秀的杜念如,学的便是花旦。
杜念如在像方华正坦白身份之后,方华正突然顿悟,问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加入组织的潜力,杜念如但笑不语……
而当方华容逃亡到了上海的时候,方华正也正式加入了组织。与此同时,和方华正已经渐行渐远的常乐于告诉方华正,自己打算回东北老家探望妻儿,方华正便给了他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一些积蓄,拜托他带给家里。常乐于满口答应,却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南下去了风平浪静的江浙一带。
全面抗战爆发之后,方华正被派往冀中平原做指战员,在队伍里遇到了一个家乡的旧识,才知道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唯一的胞姐被婆家赶出家门,来北平寻亲已有半年有余,他却从未接到过胞姐的半分音讯,心中悲痛欲绝,写信给杜念如拜托他帮忙寻找,杜念如答应了下来。
时间过的给快,转眼到了1940年的秋天,和百团大战一起到来的,还有杜念如的信件,他告诉方华正,有人看到他的姐姐坐上了南下的列车,但究竟是去了哪里,却没有人知道。
方华正终于放心了一点儿。
而在上海,方华容拿着剩下的盘缠开了一家裁缝店,凭着自己多年练就的女红手艺过上了还算可以的日子,送儿子常圣继去念了新式小学。
如果日子就这么平稳的过下去,那该有多好,可惜乱世之中人命不如狗,又哪里能来的长久的安稳呢?
日本终于打进伤害的那天,方华容把存下来的盘缠和方华正最后一次来信的地址埋进了自家院子的围墙底下,吩咐儿子无论谁来问都不要说,若是她死了,就偷偷摸摸的找一个没人的晚上,挖出来去找信上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记得和常乐于相处的种种,也隐约明白这个人如果不是死了,那就是又有了别人,但自己的弟弟她却是清楚的,方华正从小就是个特别讲感情的孩子,若自己真的遭遇不测,唯一能照顾儿子的,就只有这个弟弟了。
常圣继听了母亲的话,哭的稀里哗啦,最终停下来的时候眼里却隐约有了些许坚定的东西,他说:“娘,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苦难从来不是人类最好的老师,苦难只是一把催化剂,把往日顽劣不堪的小少年在一夕之前催成了那么懂事的孩子。
然而也亏了这份懂事,总是喜欢打打闹闹凑热闹的常圣继蓦然安静下来,不再跟别的孩子打闹,少了很多惹祸的可能。
方华容的裁缝铺果然被打砸抢的干干净净,好在值钱的东西一样没有,方华容又在日本人来之前给自己涂了最黑的香粉,抹了最暗的胭脂,穿了一身灰灰土土的衣服,掩盖住了那张大家小姐的姣好面容,竟然也安然无恙的过了下来。
熬过这一劫,方华容找了一家面粉厂的做饭阿姨的工作,带着儿子重新开始
☆、蟹黄小汤包
“深渊?”郝晴怔怔的看着男人。
男人的眼睛颜色极浅,是那种很少见的、非常漂亮的琉璃棕,浅浅的闪着光,像是一面镜子,能反射出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他笑而不语,缓缓伸出手,那双手修长白皙,看起来就应该是一双弹钢琴或着敲键盘的手,感觉应该是柔软又温热的,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卸下防备。
郝晴不由自主的和那双眼睛对视着,慢慢的、慢慢的伸出了那双被自己掐的通红的手。
男人嘴角翘起,眉毛微扬,是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
发布会结束后黎烽依旧没有着急接着工作,《天涯道》的另一半拍摄一开始就是定的分两部分进行,另外一半要等到夏天才能差不多开始拍,这段时间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安排,本来是打算随意接一两个综艺节目,但现在既然各大电台都不太敢先来邀请他,他也就乐得清闲,整天宅在家里做那些他本来从来没意识到其实是很磨人的家务。
何言之则忙着指导李辰他们写毕业论文,他已经跟学校商量好了,这一帮学生带完之后他就只上课,不再带学生了,因此对自己的‘关门弟子’要求很是严格,李辰他们年轻人被他整的嗷嗷叫,彻彻底底的感受了一番大英皇家寄宿学院出来的何教授的铁腕手段。
不带学生的时候,何言之就在家里写写歌,做做饭,韩恪似乎也死了心,很久不曾出来生事,然而何言之知道,这样的风平浪静只是暂时的,韩恪偏执成魔,不最后出来垂死一击他是不会甘心的。
这天黎烽出门跟顾皎皎重新谈了谈后面的剧本,又确定了一些细节问题,然后无情的拒绝了孤家寡人的顾皎皎吃饭的邀请,踩着饭点回了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魂牵梦萦的香味。
“蟹黄汤包!”已经被迫吃了好些天清汤寡水的黎导一下子兴奋了,脱了鞋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跑到厨房去了:“言之你居然真的会做这个?”
何言之含笑把一屉刚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包子端出来,说:“外面买的就算干净,螃蟹也肯定不如自己买的新鲜,你这脆弱的小胃可真是经不起摧残了,正好雨霁前一阵也馋这个,吴妈就在家里学了做法,前两天我回去拿她腌的小菜的时候就问了她,回来的时候让她帮忙定了螃蟹,今天早晨你刚出门就送来了,我正好也没事儿,就做了。”
何言之说着,就见黎烽也不顾烫,从桌子上捏了根吸管插上,小心翼翼的吸完汤汁,何言之忙递上一小碟现调的姜醋,黎烽避开姜蘸了点儿醋刚要吃就被按住了手。
“不行,必须蘸点儿姜。”何言之板着脸说着,握着他拿筷子的手雨露均沾的让包子在小碟子里蘸了一圈儿,这才松手。
黎烽迫不及待的把包子放进嘴里,然后餍足的眯起了眼睛。
“好吃!”他简短有力的评价道。
何言之笑了笑,看了眼表,快步走到煤气灶前面把另外一锅也端了下来,吩咐黎烽拿到桌子上,然后从洗菜池里捞出已经浸泡好了的秋葵,说:“你先去吃包子,我再炒个菜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