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演是挺怕吃药的,因为他喉咙细小,一些大点的药丸经常要梗着脖子喝许多水才能吃下去,等到吞完,药早就化得满嘴苦味了,所以方演每次看到陆其彬这么吃药,总忍不住咋舌。
陆其彬闻言,又喝了一口开水,尽力把药全都吞了下去,然后道,“不苦。”
方演哦了一声,没多问了。
陆其彬吃完药,又道,“帮我把手机拿来,在大衣口袋里。”
方演皱皱眉,不过还是依言把手机拿来了,递手机给陆其彬的时候,方演忍不住道,“你还有什么要的,一次说完,我马上要睡了。”
陆其彬看着方演不耐烦的神色,顿了顿,点点头,“那你睡吧。”
方演将信将疑地看了陆其彬一眼,不过掌不住确实困了,于是胡乱洗了把脸就躺上床了。
方演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日光灯,刚犹豫着要不要跟陆其彬申请关灯,忽然听到咔嗒一声,灯关了。
方演愣了愣,下意识往陆其彬那边看,陆其彬拿着手机,脸上映地一片荧光,就在方演回头的那一瞬间,他低低说了一声‘晚安’。
陆其彬并没有看方演这里,所以他不知道方演在看他。方演听到陆其彬那声晚安着实是愣了半晌,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自己拉了被子扭头睡了。
某人真是要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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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警察局做笔录,警察局那边的人倒是很温和,按部就班地分别问了陆其彬和方演几个问题,就让他们回去了。
方演着实是纳闷,陆其彬倒是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悠然地很。
开车回医院的路上,方演忍不住就问了陆其彬这个问题,陆其彬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笑,道,“这次的事我问过朋友了,朋友说是他们内部分赃不均的内斗,结果出了事就反咬我们一口,其实完全没我们什么事。”
方演没想到会是这样,可心里还是不解,道,“分赃?为我们这事?可他们也没办成事啊,怎么会有钱?”
陆其彬闻言,冷笑一声,“这些人就跟流浪狗一样,完全没有组织。跟他们打交道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事情成了算是自己幸运,没成只有认倒霉。而且正正经经的黑道也不会做这种打家劫舍的营生,跟亡命之徒谈公平,也是天真。”
方演听到这话,心中大为震撼,沉默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陆其彬看方演神色,忽然觉得方演有些可怜,最近发生在方演身上的那么多事,竟然没有一件是真正针对方演自己的,或是因为自己,或是因为别人。
可方演倒鲜少抱怨过什么。
想到这里,陆其彬却是心头一震。
方演的确,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大概唯一有些反应的那一次也是别人给方演打威胁电话,方演转告自己并问要不要解除形婚关系的那一次。
因为陆其彬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所以只觉得方演之前是白担心,现在想一想,方演上次说出那样的话他自己已经做出很大的妥协了吧。
想到这里,陆其彬忍不住回头看了方演一眼,陡然发现方演专注时候的神情居然有点漠然。
方演从后视镜里看到陆其彬在看自己,愣了愣,道,“怎么了?”
陆其彬没想到自己偷看居然被逮了个正着,清咳一声,别过眼去,淡淡道,“没什么,想事情而已。”
方演知道陆其彬在扯谎,不过也没多问,就哦了一声。
可陆其彬别过眼看了看窗外,一会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方演,这样来回几次,方演这个被偷看的都沉得住气,陆其彬倒沉不住气了,回头开口道,“陈栋跟我说你们高中的时候组过乐队,还演出过,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不学音乐?”
方演听到陆其彬这话,不由得皱皱眉,“陈栋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不过他顿了顿,还是回答了陆其彬的发问,“那时家里穷,供不起我读音乐。”
陆其彬本来有点没话找话,结果一问问出这么个有点尴尬的答案,他倒也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方演看了陆其彬一眼,却又自己说了起来,“陈栋家里条件跟我差不多,他当时学费全额贷款,后来自己天天去酒吧卖唱,去录音棚打杂,总算是把钱还上了。这点我挺佩服他的。”
陆其彬听到方演这话,目光动了动,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没和他一样,而是直接放弃了。”
方演闻言,回头看了陆其彬一眼,半晌,他回过头,淡淡道,“因为我不能确定我是否能赚到那么多钱,也不能确定我学音乐是否能够成功。但是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喜欢就让父母背负这些不确定。”
“可你现在这样你觉得算成功?”陆其彬忍不住否定方演的想法。
方演摇头,“对于我来说,是否成功的标准不是过得有多好,而是我这辈子活下来不会觉得对不起任何人,问心无愧而已。”
这么一句话从方演嘴里说出来,似乎显得有些庄重地滑稽了,但陆其彬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方演是这样一个人。
说完那句,方演停了半晌,忽然又有点自嘲地笑了笑,“我三观其实挺不正的,总怕别人讨厌我,又自卑,宁愿别人欠我的,也不想欠别人哪怕一星半点——”说到这,方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截口不语。
陆其彬闻言,沉默了许久,道,“这不是三观不正,你想太多了。”
方演沉默不答,气氛顿时压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