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其彬并不知道方演他们查汪家底细的事情,所以一厢情愿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自己,想着,他感到异常自责。
其实他是有多想,方演醒了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他甚至想,等方演醒过来的时候告诉方演自己是怎么立刻找到定位,怎么联系到救护队,怎么背着方演跑下十一楼。
甚至还有那个细枝末节的吻。
他都想告诉方演。
不是邀功,只是想说:我陆其彬也有一天可以为一个人做这么多事。
想说:看,这就是我爱你。
然而陆其彬什么都不能说,至少是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所以这些,他只有在心里一遍遍咀嚼。
不过很快,陆其彬心里又生出另一种隐秘又奇异的成就感,他忽然有点明白那些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是什么心态了。
有点超然有点欣慰的满足感。可惜陆其彬不是什么道德模范,所以他只能一边心酸一边欣慰。
·
陆其彬想的这些,方演当然是不知道的。
所以当方演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程绪的时候,他甚至是有点怨怼的,程绪正好在削苹果,看到方演醒过来,很顺其自然地就把手里的苹果递了过去。
方演接过苹果,低低说了一声‘谢谢’,他声音还是很哑,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这些,转了转手里的苹果,就像是等了很久一般迫不及待地问,“陆其彬呢?”
程绪听到方演这个问句,面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随即便笑了笑,安慰道,“他有事,先走了,晚上应该会来的。”
方演怎么可能放过程绪脸色细微的变化,立刻就明白了。
‘他有事’一定是没错的,至于‘先走了’大概是来都没来过,再来后面那句话,也不过是应付自己这个病人。
这么想着,方演手里握着的苹果瞬间让他倒了胃口。
程绪看方演脸色灰败还想再劝,方演却忽然想起什么,道,“我同事们呢?”
程绪愣了愣,看方演不提陆其彬,倒松了一口气,道,“我看他们有的已经出院了,好像是要找地方做报纸。”
方演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随即掀被子下床。
他这么一声不响地就下地,把程绪唬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道,“你急什么,我已经给你请假了,不用担心这个。”
方演无奈地笑了笑,缓缓推开程绪,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道,“本来这次火灾应该就有我的责任,而且昨天大家都是一样,其他人带病上岗,偏偏我就例外?”
“本来你受伤严重些——”
“那就活该别人帮我做了我的工作?”方演这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硬气起来。
眼看程绪脸色不好,方演默默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报纸的栏目和版面都是固定的,我有两篇报道,别人是都没去过的,现在这种时候让谁再去跑一趟?再者说,就算我受伤多严重,哪怕是口述,让他们打出来也比另外再凭空变出两篇容易些。”
程绪这会无法劝了,末了恨恨道,“他们也是太不知变通了。”
方演笑了笑,“c报在本城就有一百多万读者,开天窗很严重的。”
……
劝不动,程绪没办法,只得陪方演去了。
其实方演刚才想说的不止那么多,自从这次他利用陆其彬的关系半途上岗就已经很多人在私底下抱怨了,这次再开天窗让别人完成自己的任务,恐怕——
无论是不是靠关系,方演都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靠关系的。
更何况,他不希望陆其彬从别人嘴里听到抱怨自己的话。
他想活的自尊些,硬气些。
·
因为报社电路现在还在抢修,所以报社干脆包了报社旁边的一家网吧,让所有编辑记者去里面写稿排版。
非常时期,只有这样的。
方演去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很惊讶,不过多的是惊喜。
打完招呼,方演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打稿子。
因为很多资料都落在报社了,方演只得又打电话找会议方和采访对象要,又不能说是报社起火,只能各种理由麻烦了。
程绪在一边看着,也是挺感慨,“这么多年没碰新闻了,忽然想到以前老师讲记者职业道德的时候。”
方演笑笑,“感受如何?”
程绪一脸深沉地点头,“很深刻。”
方演大笑。
虽然网吧里大家都是大火里出来的,有些还灰头土脸根本就来不及清洗,但都看上去干劲十足,忙碌又紧张。
方演正写着,忽然一杯热水放到手边,本以为是程绪,抬头一看是办公室之前帮忙带过实习生的女同事。
“几篇稿子?”女同事笑着问。
方演哦了一声,道,“两篇,快写完一篇了。”
女同事点点头,走过来坐下,道,“你先写你那一篇,把另外的资料给我吧,我先给你写个初稿,你一会直接改快一点。”
方演简直受宠若惊,道,“这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反正我今天就一篇天气稿。”
人家都这么说了,方演当然没什么好推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