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关系》[ 年下 ]——作者:孙黯
孙黯  发于:2016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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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不用等我了。”课上到一半,秦朔北在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闲中对唐影说。
“咋了?”
“我有事。”他把教材往后翻了一页。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秦渊是真的没法去打工了。
头疼得像有人拿了个勺儿在他脑浆里搅和,孜孜不倦的。他甚至想冒死抽今天的第一根烟,看万能的烟草能否以毒攻毒击败顽固的病菌。
他推着自行车出了学校大门,眼睛逆着风睁不开,因此他少见的没有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一起出来了,离得很远,但在那么多出校门的学生里也没跟断,一直保持着均匀的距离。
而他一拐进那条通往马路的小巷,就被老早等在那的一群人堵住了。
秦渊先是抬头把那群人看了一个遍,对上那刺头嚼着泡泡糖、一扭一扭的脸,他什么都没说,松手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扔。
然后在一个人抬脚踹向他肚子的时候,弓起身子回了一拳,他呼吸不太顺畅,始终憋着一口气,抽身也快,三两下就放倒了俩人,在此起彼伏的骂娘声里找那一头扎眼的刺猬。
“我操……”
他到底是寡不敌众,有病在身状态不佳,反应不够灵敏,被人从身后揪住头发往地上拖,想到自己一着地就完全处于下风,秦渊心里紧了一下,刚要去拽那个动手的,身边最近的一个男生忽然被人掼翻了,嘭得摔在他脚边。
他一看横插进来的那个人,更不想说话了。扭头就揍另一边的对手。
这个来帮他的也很配合,从头到尾都没叫他一声哥。

第四章

那场混战持续到最后,两边都不怎么落好,又被闻声赶来见义勇为的大人一吓唬,刺猬头那帮人见形势不利,先单方面撤退了,留下秦渊和他弟弟,和他的破自行车。
他往地上吐了口殷红的唾沫,里面混了二分之一的血。
秦朔北死盯着那块儿看了一会儿,不自在的移开了眼睛,他呼吸还未平稳下来,不想站得离秦渊太远,就那么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想听他哥说句话,随便什么都好,可他哥就是不说。
秦渊吃力的清了清嗓子,“回去吧。”
秦朔北这才发现他喉咙哑了,声音像是给人撕破了,不完整的黏连成一句话,听得人心里发涩。
他说,哥,买药。
秦渊条件反射的想说,买个屁,但他及时的换了个角度,一想到那种生了病不吃药剩下半条命也要伤春悲秋恶心死别人的人,他还是决定为了自己吃。
他不情不愿地答应,“哦。”
秦朔北却把他纯自我的应承曲解成了一种顺从,以为他哥终于肯听他说话了,他咬着嘴角的样子竟然有点压抑的愉悦,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被打成青紫的腮帮,动作显得特别孩子气,有种很突然的、一反常态的幼稚。
秦渊提着书包去推自行车了。他连忙跟过去。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最钟爱的娱乐活动就是跟着秦渊出去买东西。
秦渊那时候就会帮他妈照看小孩,在这个比他小几岁却被划入另一种生物范围内的小家伙面前,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越感,尽管他并不发自内心的喜欢这孩子。
他习惯用右手牵着秦朔北,让他在道牙子上摇摇晃晃的走,自己则走紧邻马路的那一侧,他妈对此很放心,不仅是因为秦渊懂事,更因为秦朔北根本不会像同龄的孩子那么会捣乱,他说话和哭的频率都低得惊人,听话得让人担忧。
所以秦渊敢带着他出门,大小孩儿牵着小小孩儿,每次都会被街坊四邻围着看。那些知晓秦朔北身份的女人们大多持宽容态度,也是依靠自身的母性,再者说一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大孩子拉扯着小弟弟,还有模有样的,单是看着就讨人欢喜。
他们有时候去买日用品,酱油醋,有时候是速食,快餐,妈妈在外工作回家累得不想做饭,就让秦渊去买现成的。也有时候是零食,哪怕生活拮据,偶尔也会想方设法的奖励一下俩孩子,给他们一些零花钱,次数不多,因此就连记忆都格外珍贵。
他们俩都爱吃隔一条街的小贩卖的年糕,早些年东西便宜,一块钱能买三块儿,花样繁多,有些裹着豆沙,有些表面沾了一层椰蓉,有的蘸了糖霜。秦渊一般都会掏两块钱买六块儿,自己、秦朔北和妈妈一人两块儿,但是如果秦朔北嘴馋,让给他一块儿也不是不行……
秦渊嗓子疼得厉害,吞咽流质食物都困难重重,晚饭一份关东煮吃得犹如受刑。
但是在这种不能垮下的时期,为了保住革命的本钱,他还是竭尽全力吃下了一部分,后来就把脚往茶几上一翘,倒在沙发里醒神儿。
他看着秦朔北把一次性饭盒拎出去扔掉的背影,心想,他们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没什么可说的,谁都不想主动理谁。
但是今天秦朔北帮他打架,这一点是令他无论如何都没料想到的。他以为对方会像白天在学校里遇见他那样,恨不得绕着走。
其实他错了。
秦朔北扔完垃圾,去浴室对着镜子给自己被打破的眉角上了药,棉签不小心擦到露肉的地方,疼得他嘶声吸了口气。
——可是秦渊居然连声“谢谢”都不跟他说。
他给自己贴上创可贴,心里追逐着这股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气,想着想着竟也想通了,他不能说出来的有很多,依然有很多,只有他才什么都计较,又什么都原谅。
只有他知道是为什么。
那之后没过几天,学期就结束了。
毕业班的学生没有寒假,也没有抱怨的权利。
秦渊感觉病好了七八成,便又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别的孩子对待这种事情总是能省则省,能拖则拖,能逃则逃,玩儿和休息的时间尚且不够,唯有他每天挂着一张向天再借五百年的脸,生怕错失了挣钱的机会。
过年的那几天没人坐班,秦渊就自告奋勇的提出看店,一方面是因为节假日加班工资翻倍,另一方面是他实在不想在家过年。
秦朔北对此没有异议,每天都很乖的去图书馆上自习,下午四点多回到家做好饭等着。他会做的菜品种不多,样式也单一,味道却都还说得过去,至少等秦渊回来就能吃到一口热乎的。
一种完全自作主张式的体贴。
秦渊对此也没什么想法,好坏都是。
有时候,他觉得能够从这个十五岁少年的一些举止中捕捉到某种情绪,比方说他隐约感觉得到,自打母亲过世,秦朔北就沉浸在一种随时会被秦渊丢弃的危机感中——他在尽可能的听话、表现出乖巧,以换取秦渊的好感和信心;但有时候秦渊看着对方那双迷雾重重的眼睛,又会觉得这种流露是不真实的,是刻意而为,是别用有心的讨好,为了达到另一种目的,当然,他还猜不透这个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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