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更早。她自嘲着。说不定他和我的交往只是为了确定自己到底爱不爱你，鉴定结果是——他爱你。
……我咬住唇。
所以我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纠结什么利用、什么欺骗，说不定是老天为了让那么温吞的顾熠城突破自己的防线，向你表白同你交往，才设定的情节啊！
对呀！卢孟思热忱的说。目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真心！
你们……我寻找着否定的理由。可是今天的践行party他也没出现啊！
正说着，包房的门被推开了，灯光昏暗，来人身材高挑，带着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也有古铜色肤色，款款向我走来，周身立刻弥漫起烟草和酒精的成熟气息。
——是顾老师，不是他。
身体的某一处是不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后天就要去上海了吗？
嗯。我点点头。
把手机拿出来。
干嘛。我掏出手机，递给他。
他一边说一边弄手机。傻瓜，你以为只有你会写日记吗？给。
这是什么？我看着手机屏幕里陌生的页面。
顾熠城的博客！你好好看看！
大家继续high歌，继续打牌，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透着手机屏幕的光芒，看着顾熠城的心情日记。
第一篇是去年年末写的，他似乎因为我的爱而十分困扰，向汪金抱怨，并说：他不可能会爱我。
第二篇记录着春节我们的一次吃饭，那天我因为怀疑妈妈和顾叔叔的过往，而闷闷不乐，也在那一天，我发现原来顾熠城和胡嘉淇有一腿。
第三篇写了他和胡嘉淇约会的一天，可是在约会时，他不断的想起……我。
第四篇中，他同胡嘉淇分手了，他说他爱我，但他不能让我知道他的爱，于是他努力的不爱我……
第五篇写在他向我表白之后，记录了我妈妈和他的对谈，最后，他说他要报复顾叔叔。
最后一篇是军训的一个晚上，我们分手之后，他沮丧、不甘、失落、后悔……他明明很想告诉我他爱我，可是却被我的冷眼冷语逼得只好用强势来伪装，最后倒在瓢泼的大雨里……
他爱我！
并为我感到心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都已经离开，而我一人坐在角落，泪流满面。
我真他妈矫情，我真他妈是大傻瓜！
一直纠结于什么利用什么欺骗，面对顾熠城一而再再而三的委曲求全，却毫不在意的伤害他，忘了最最重要的真心。
怎么还有人。门口服务生的声音将我扯回现实。刚刚有个和你们同龄的男生来找你们，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
——顾熠城！
我下意识的站起来，和服务生错身而过，跑到门口。
外面下起雨了，黑骏骏的夜空里，白炽路灯晕出点点光芒。
我四处逡巡——
可找不到你的身影。
——顾熠城！
我在磅礴的大雨里喊。
——你好讨厌！你为什么要害我！
——现在，你叫我怎么离开你？
——你叫我怎么在没有你的城市生活？
磅礴的大雨淹没了我的哭声。
突然手机铃响，是短信，我打开。
——我来找你了，不过你们已经离开，现在我用短信亲手写下对你的祝福，虽然很难……抱歉没来为你践行，不过后天一定会送你去机场……是啊，我输了，输给深爱的你，好值得。
看着顾熠城简短的短信，我泣不成声。
脚步不稳，跌坐在大雨里。
现在，我要怎么离开，去一个没有你的城市？
发现真相的晚上
17。清扫与回忆
九月二十七日
恍然记起去年的今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顾熠城表白。而一年之后，我却要离开。
物是人非。
下午要出发去机场。中午妈妈说她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留我一人在家。
家？
现在已经不能称之“家”了吧。
家具都已被铺上了白布，看起来就像是静默的坟墓，埋葬了我十八年的全部生活。
环顾四周，我静静的怀念。
卧室的房门上，有我从小到大一点一点长高所刻下的印记；再往里，墙上贴着的一张又一张的奖状记录着我的成绩；还有我十岁时的照片，挂在床头，我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没有一点阴暗面……桌上放着我送给顾熠城的郁金香，我拿起来，细细观察它上面的繁复纹路，竟不由的耻笑出来。
真是讽刺！
早在一年前，我就隐隐知道这是无望的爱，即使我们两个再相爱，也难以冲破世俗道德伦理的枷锁。
前天夜里我淋着磅礴的大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被顾熠城的博客搅得失魂落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他的笑靥，他那阳光般纯净的微笑使我无法忘怀。
可我到底要不要去找他？
就算去找他那又怎样？
我们还不是不能在一起。
就算我再怎么爱他，也无法为了他去伤害妈妈。
没有妈妈的首肯，我和他的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就这样在大雨里步履踉跄的游荡回家，家里漆黑一片，妈妈可能已经睡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她的卧室，却不料地板很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妈妈被我吵醒了，打开床头灯，发现了浑身湿漉漉的我，惊讶的走下床。
怎么了，阳阳？发生什么事了？
……我哭得稀里哗啦，咬住嘴唇，不住的摇头，我无法对妈妈开口。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夏圣锋他们今天又去搅局，欺负你？
……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妈妈焦急的用毛毯*我的身体。气温不高，你这样会感冒。
妈……
嗯？
我握住手心，说。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来？我离不开这里。
你！妈妈站起来，居高临下。今天顾熠城去了吗？还是顾老师？我告诉你殷向阳，你今后和他们俩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我……我泣不成声。妈，我求你了，我不想因为他而伤了我们俩的感情，因为我在乎你，可是就当为我考虑一次，让我留下来，我需要留下来……
再后来的事我就记不清了，因为我昏倒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打点滴，口里很干，一阵阵苦涩的药味翻滚上来。
白炽灯正对着头顶，让我有些发晕，看东西也近乎失真。
妈妈趴在床边，空调开得很大，她以这种姿势睡着，醒来时一定会犯颈椎病。我轻轻的将披在身上的毛毯搭在她的肩膀上，发现她鬓角越来越多的白发，她老了，为了抚养，一个人努力地付出，而我却……
似乎被我的动静吵醒，她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发现苏醒的我，露出孩子般如释重负的笑容。
妈……
我刚想开口就被她打断。阳阳，跟我去上海！你才十八岁，不要被现在的感情套牢，以后的路还长得很，好不好？
……
听证会那天，我几乎被你顾叔叔和顾熠城说服，可我知道同性恋是错的，所以我才选择弃权……我不能留在这里，否则，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答应你的请求！
……
阳阳，就当为了妈妈，跟我离开吧！你不是很想见到你爸爸吗？去了上海，你就可以见到他了啊！
我苦笑，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被拉扯得很痛。如果以后，我也像爸爸伤害了你一样，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女人，你也愿意？
……妈妈颦眉思索，半晌。我愿意。
我失望的沉下神色。那好，我跟你走。
“如果你爱我，我会来找我，你会知道我，快不能活——”
范晓萱的《氧气》将我拉回现实，以为是妈妈，我拿出手机，发现是卢孟思的来电。
喂？干嘛？大明星。我努力装出开心的样子。
你今天真的要走吗？彼端那人声音低迷。
呵呵。我笑着。你是大明星，怎么能因为我这种小人物的离开而伤心，以后你常来上海工作，我们就可以碰面了啊！
不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伤心这个！卢孟思的大嗓门一点也没变，吵得我的耳膜都快爆掉了。明明就说得清清楚楚了，你为什么还这么绝情？你就留下来啊，我一定会挺你和顾熠城到底，就算有再大的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啊，我们一起去跟你妈妈求情好不好？殷向阳，你别走，你走了顾熠城会伤心很久很久，你难道想让他高考一塌糊涂？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的离开会让他学习不下去的！
……
没听到我的答复，卢孟思继续嚎叫。殷向阳，你到底听到没！
卢孟思。我淡淡的说。你怎么比我还激动……我没有行动是因为我不爱顾熠城啦，上海多好，多么新鲜的新天地，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你……卢孟思吃了一惊，接着大吼大叫。你在伪装对不对！你真的很没勇气！一年前，那个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顾熠城表白的人去哪了？你怎么总是像鸵鸟一样！我看错你了！
17。紧急情况
你……卢孟思吃了一惊，接着大吼大叫。你在伪装对不对！你真的很没勇气！一年前，那个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顾熠城表白的人去哪了？你怎么总是像鸵鸟一样！我看错你了！
我淡然的说。我早已是不一年前的我，你也不是一年前的你，我们都变了。
哎……说不过你。她挫败的降低音调。那你到上海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谢谢，你也要好好的发展演艺事业，找个男明星当老公。
刚挂断电话，来电铃声又响了，我以为是卢孟思，无奈的笑了笑，接起来，那头却传来妈妈焦急的声音。
阳阳？妈妈焦急的喘息声那从那边传来。
嗯，什么时候出发？
快来医院！你顾叔叔出事了！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顾叔叔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显眼的红色“正在手术”提醒着我们顾叔叔在里面接受治疗。
两个警察正在对妈妈做笔录，她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先坐一下。
顾老师颓然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满脸焦急，看见我，他神色淡然的挤出笑，可被他紧皱的眉头打败。
我坐到他身边。
到底出了什么事？
哎……还不清楚，当时你妈妈在他身边。
我看着张口结舌的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安慰。一定会没事的。
等了半晌，警察似乎问完了，妈妈向我们走过来，我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手。
妈妈愁眉苦脸的坐了下来……和顾老师呆在一起似乎有些尴尬。
你好，你是顾律师的儿子顾熠杰吗？警察走了过来。
是的。顾老师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需要你提供一下顾律师可能有哪些的仇家。
那么您确定是认识的人所做的吗？顾老师问。
警察坐了下来。从现场情况来看，歹徒没有抢钱，应该是为报仇而伤人。
可是……顾老师皱眉。您知道的，我爸是律师，因为他而入狱的人数不胜数，这真的很难说。
妈，到底怎么回事？我拉住妈妈，却发现她竟然在哭泣。
早知道我今天就不找你顾叔叔了。妈妈喃喃道。本来我想着要去上海了，因此中午约顾叔叔出来道别……走到一家蛋糕店门口，我进去买面包，想着带着路上吃，可从蛋糕店出来时，四处张望，却找不到你顾叔叔了。离蛋糕店不远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我以为顾叔叔去看热闹……没想到顾叔叔躺在血泊里，腹部被插了一刀，气若游丝……
顾叔叔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要是我不找他出来就好了……要是我根本不提去上海，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都怪我！妈妈泪流满面。
我怜惜的箍住妈妈的手臂，心底竟然有细小的感动。妈妈你看，你还那么在乎顾叔叔！
阿姨，别自责，不关你的事，警察也说了，是认识的人做的，所以应该是计划好的，与你无关。顾熠杰打起精神，安慰妈妈。幸好那时你去买东西了，要不然……
顾熠城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因为有课，他背着书包急冲冲的跑来，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我，微微愣一下，走到他哥哥身边，询问事由。
大概等了两个小时左右，顾叔叔被医生推了出来，我们一群人围上去，看着紧闭双眼的顾叔叔面无血色，毫无反应的躺在病床上，像是即将枯萎的花。
妈妈看这此情此景，联想到中午还平安无事的顾叔叔，眼泪止不住的不断流淌。
医生，我爸情况怎么样？顾熠城眼疾手快的捉住医生。
医生取下口罩。凶器还差两厘米就要刺穿肾脏了，但幸好及时送到医院，手术十分成功。
也就是说我爸爸不会有事吧！
医生一边急速的推着病床，一边回答。还不能这么确认，现在要等他醒来，我们再做其他检查。
推到病房，几个医生护士合力将顾叔叔抱上病床，顾叔叔吃痛的醒来几秒，气若游丝的低语：疼。
妈妈带着泪痕，冲到床边，抚摸着顾叔叔的手心，一点一点的轻揉，顾叔叔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顾海，对不起。
妈妈留在医院照顾顾叔叔，顾老师要先回新就职的学校处理一些工作事情，于是我和顾熠城一起回家。
快十月了，这座城市的天气也一点点的变凉。
今夜有风，吹在身上有点冷。
顾熠城似乎察觉到我的不适，从书包里拿出外套，递给我。我本能的接住，一阵专属于顾熠城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你们不走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点点头。暂时应该不会走了，可能要等你爸爸苏醒之后，妈妈才能放心离开。
那……
我打断他。那天我看到你的短信了，没事，不来践行也没什么关系，真的。
向阳……他喃喃一句，垂下头，晚风之中，他显得清冷孤寂。
我又伤害了他吗？
可是我不这么说，我又能说什么呢？我总归要离开的，那只是迟早的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