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客房的们被彻底闭上，苏叶还保持张望的动作，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闭上眼睛找个舒适的位置躺好，嘴角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今天，很高兴。

    许久，对着虚空喃喃道：晚安。

 12.初闻

    养伤的这阵子大概就是苏叶两辈子加起来最舒坦的时刻了吧，没有来自家庭和工作的压力，还能安安静静地好吃好喝，苏叶觉得自己做梦都要笑醒了。

    苏叶自认为自己是个没有抱负的人，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美满的家庭，不善于逢场作戏，也不屑勾心斗角，他所求的无非就是安稳，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希望都能成为奢望，所以他才祈求时间能慢点过。

    可他终还是要回到那个家，不可否认，他身上流淌着那两个人的血，这便是一种最牢固的羁绊，想甩都甩不掉。

    回到家后，苏叶和苏父苏母之间气氛明显变得微妙，苏母也不再没事就找他麻烦，苏父更是每天目不斜视，不多看他一眼，苏叶知道，不是他们彻底放他自由，而是他们选择采取冷暴力。相对于直接的打骂，冷暴力不愧为更深层次的伤害手法，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苏叶他不在乎。

    任谁经受了这么多再凑上去若不是真的神经太粗，那就是受虐狂了，恰好这两个他都不是，但让他头疼的是，苏母做饭的量越来越随心所欲，当然这个随心所欲是在量少的基础上。若是她心情好点，苏叶也能吃到一小碗饭，若是整天面色阴沉，那就只剩小半碗的量了，他们的想法是：苏叶不是有张家那口子养着吗，那他们管不管饱饭也没关系吧。

    简直厚颜无耻。

    可是，能怎样呢。

    关于被张家养着这点，他们还真是说对了。自从彻底和苏家撕破脸后，张婶愈加明目张胆地给苏叶塞各式各样的零嘴，苏叶有一瞬间都怀疑现在是不是到了零食种类繁多的21世纪，不然这么多他没见过的零食是哪来的？

    不过总的来说日子还算相安无事，苏母苏父也只敢在吃食和劳作方面为难他，挨打倒是极少了，他们也是怕了拿着锄头直接抡人的张婶了。

    暑假过后，苏叶第一本书的稿酬全部到手，他自己留了点就全部上交给了张婶。他的第二本双男主题材的小说也开始全面筹备，出乎意料的是，这本小说他写的格外顺手，大概是抛去了自己并不擅长的男女感情戏。也不怪他，他现在只有七岁，就连上辈子也只是个靠右手存活的死宅男，更别说交女朋友谈恋爱什么的了，他真是连想都不敢想。《重生之逆袭》中关于男女主那部分感情戏他是能减则减，这也意外的收获了惊喜，因为书中关于‘恋爱’这方面不适合未成年的因素很少，不少学校竟然不干涉学生的观看，这倒是让苏叶很震惊。

    要说他上辈子那个时代，哪一个学校不是费尽心思让学生抓住哪怕多一秒的学习时间，拼业绩拼升学率，于是就出现了学校里最经典的谎话：体育老师有事不来了，这节课我来上。

    他这本书依然连载在原来的版面，不过显然比上一部的业绩好些，大概是被兄弟情感染的？

    苏叶不知道，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摄取更多的能量保证自己的速度在《书者》之前。不过这也不用太担心，有了钱想吃多饱都没关系，大概就是暴发户心理？

    最热的季节一过，呼啸的寒风像长了腿似的狂奔而来，苏叶裹紧自己身上张婶新买的外套，回去估计要加点衣服了。

    还未到达山岔口，就被眼前嘈杂的人群给拉过视线，之间一大群人围在一户人家门口，口中似乎还在议论什么，听不清楚。

    “那是李拐子家。”见苏小叶不走了，段小胖子回过头，顺着苏叶的视线望去，便看见一件残破的屋子门口挤满了人。

    苏叶点点，没在追问，这小村庄里一过了农忙就整个放松下来，随处逮着一条八卦都能硬嚼上几天，他也是很佩服那些人。

    “苏小叶，你知道他们在干吗？”诶诶，苏小叶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容易终于有知道的事情了。

    每次都被智商碾压的段小胖子表示一定要找回场子。

    “不知道。”

    那快问我呀，我知道我知道，快问我呀！

    被写满快问我呀的双眼注视的苏叶：……

    好吧，无奈的默默转头，小孩子都这么锲而不舍吗。叹气道：“发生什么事了？”语气里很尽责地疑问满满，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做自己--僵尸脸。

    得到想要的答案的段小胖子十分雀跃，他终于赢了一回苏小叶了，以后爸妈说看人家苏叶时他就可以反驳了！无比自豪地抬起小圆脸，雄赳赳地说道：“我听我妈说，那家的李拐子出去四年了，都没有回过家，可是呢，他昨天就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娃娃，可是呢！他没有带他媳妇儿回来，听说他媳妇儿还不是他媳妇儿，我妈说这样是不对的。恩，就是这样。”然后就是一副我说得这么好还不快夸我的表情。

    #每天都被小屁孩包围真的很心塞#

    “回去吧。”这种事很寻常，通常就是男女两方发生的关系，但女方不愿意嫁过来，这个李拐子大概是因为身体有残疾才被嫌弃吧，对于这种事外人也不好多作言论，充其量就用道德谴责两句吧。

    这就回去了？他们不要去看看吗？他还想看看李拐子家的娃呢，不知道像不像他老爸。“苏小叶！等等我！”呼哧呼哧地跟上苏小叶的步伐，几个月过去苏小叶好像又变漂亮了，迎着微弱的阳光似乎分外耀眼，似乎那时候的段小勇就知道，这个人必须走上不平凡的道路。

    苏叶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的失之交臂让那个人整整多痛苦了四年，也让苏叶自责不已。如果当初他多给点注意，如果他早些发现，如果……一切的一切在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苏叶，一起走吗？”十一岁的女孩，初尝萌动的滋味。

    “不了，我和段小勇一起。”抽高的个子，姣好的面容，让他在即将分离的学堂变得尤为受欢迎。面上虽是微笑，但面具下的脸早已破碎，被十几岁的小姑娘示好什么的真的好羞-耻，他只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叔啊。

    提到段小勇，小姑娘明显抖了一下，没办法，段小霸王的名号一直这么给力，而且谁不知道苏叶只跟段小勇一起玩，好的跟亲兄弟一般，让人十分眼红。

    目送垂着头的离开的还不知道名的小姑娘，苏叶呼出一口气，这辈子由于营养跟上了，而且穿衣打扮也有了讲究，所以他的受欢迎程度简直好到丧心病狂，要不是段小勇这个神队友在，恐怕早就陷入危难之中。倒不是苏叶不喜欢女的，只是谁忍心对着祖国娇嫩的花骨朵下手啊，也忒残暴了些。

    “小勇你先回去吧。”等班上的人散地差不多了，苏叶对着慢吞吞收拾书包的段小勇说道，他还要去一趟收信处，这一期的稿酬该到了。

    段小勇用受伤的眼神控诉了一阵苏小叶，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在面瘫面前他永远都是输的那个，他知道苏小叶会定期让自己一个人回去，他也不过问，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于是应道：“好的，你小心些。”说完把书包往背上一甩，别提多潇洒。

    “小屁孩。”嘟囔一声，这小孩最近老爱耍帅，不知道又看了什么脑残电视剧。

    这些年写小说攒下来的钱也不少，他不只是在《书者》写小说，还会参加一些奖励丰厚的创意写作，所以放在张婶那里的存折也有小两万了，这个数量就连收存折的张婶都不太敢相信，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孩，就可以赚这么多钱，还可以自己交学费什么的，关键还学习好，这些年没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逐渐成为村里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这些苏叶倒是不惊讶，他四年才赚两万算很少的了，毕竟他也不算太拼，上辈子被工作逼惨了，现在还是享受生活为好，但是他过不了多久就要让张叔张婶买房了，现在房价低，以后可就不得了。

    张叔也要升迁了，得到具体的消息后曾问过自己愿不愿意跟他们走，张叔迁往的城市以后会有很大的发展，他有些心动，可是就怕自己家……

    这些年他和苏父苏母的关系只剩下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关系，每天没有交流，有了活他自觉去干，每天都像上演一部默片。

    苏青长大了许多，对他这个哥哥有着明显的厌恶，果然与有些人的关系就算换了一辈子还是好不了，苏青倒是没他爸妈那么“善良”，拼了命给苏叶使绊子。霸占了苏叶的小房间，涂鸦苏叶的课本，撕毁苏叶的作业，总之怎么恶劣怎么来。

    脑中闪过这几年的遭遇，等会儿回去跟张叔说说吧，他想跟他们走。

    不论会遇到多大的阻力。

    把信封塞进书包里，手插进口袋，大步向家走去。冬天虽然过去了，但天还是阴冷地可以。

    冬春之交的夜来得十分早，不一会儿天就黑了，道路上很安静，安静到一点点动静都能引起苏叶的注意。

    再次往角落里的方向看去，难道是流浪猫？这个天气估计很难存活吧？去看看？

    没拉住自己的腿，苏叶径直向角落里走去。

 13.解救

    昏黄的路灯亮起，往角落一看，饶是藏在十一岁身体里的老大叔也没有见过这么触目惊心的场景，瞳孔微缩，一股不能言喻的愤怒从胸腔鼓动开来。

    缩在墙角的分外单薄的身子，是一个很小的男孩，好像只有四五岁，让他震惊的不是在寒冷的季节仍然单衣短裤，而是那几乎缠绕在小孩身躯全部的冻疮和未知名的伤痕。衣衫破旧肮脏，脚上踏着一双露出脚趾头的布鞋，小孩把头埋得很低，似乎有一些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惊慌失措。

    听到他的脚步声，小孩瞪大惊恐的双眼，满脸像是遇见野兽般的抗拒和害怕，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害怕，苏叶知道。他知道这种眼神，长期活在逼迫和毒打中，生命中仅剩的一点点希望也泯灭的感觉。

    小孩似乎要跑，可是已经过度受伤的腿已经支撑不了尽管瘦弱的身躯，还没站起来便狠狠摔到在地上。

    “你别怕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苏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整个人也愈发轻柔起来，害怕惊动的这只惊弓之鸟。

    小孩完全不听苏叶说话，或者说没有精力听他说话，双脚不能动只能靠两只手在地上胡乱地抓着，看到这一幕苏叶差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也不说话，直接放下书包把厚外套脱下来，他里面还穿着毛衣，可想而知小孩现在该有多冷。

    走到小孩面前直接用外套裹住，然后两手稍使劲，便把人搂在怀里，手上的重量轻的可怜。

    “啊啊啊！啊……”被抓住的小孩拼了命地挣扎，没什么力气的双手胡乱拍打着，没经修剪的指甲划在苏叶白嫩的脸上，一道血痕立马出现。

    苏叶叹气，看来自己的左脸注定命途多舛。

    不去管脸上湿润的触感，苏叶仔细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小孩。

    这小孩为什么比刚刚还害怕呢？瞪大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左脸……等等，左脸……苏叶眼神暗了暗，大概这小孩也无意中伤害过其他人，只不过依着这小孩的反应，恐怕后果很严重，不然刚刚反应激烈的小孩不可能这么快安静下来，还是以这么个姿态。

    苏叶揉了揉小孩的头发，才发现手里的触觉很奇怪，凑近一点准备借着路灯看清楚，随着他的动作，小孩彻底僵住，闭上眼睛微微颤抖着。

    他！妈！的！

    人生中的第一次粗口，成功贡献给了一个素未蒙面的人。

    开始他还单纯地以为小孩头上只是因为头发长再加上太久没洗头产生的污垢，可是，这连着头皮缠着头发的竟然是许多血块和痂壳。

    这是犯法！这是虐待！惨无人道！！！

    苏叶觉得自己要气炸了，当初被冤枉被毒打都没有今天来得愤怒，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让小孩又是一阵挣扎，也让苏叶从愤怒中走出来。

    知道吓到他了，苏叶有些歉意，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孩子也慢慢安静下来，孩子对自己怀着恶意的人总是能敏锐地发现，倒是这个孩子可能受到的伤害很大，对身边所有的人都怀着戒备，这会儿也明白苏叶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还给自己衣服穿，不过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戒备，因为人类总是装出一副伪善的模样，然后在你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像你伸出魔爪。

    “汪汪……”“这边！”嘈杂地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怀里的小孩听到动静又开始斗瑟不停，难道是来找这小孩的？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孩，也是这一眼，让苏叶抱定决心已定要护住他。

    那是怎样的眼神，仿若经历了一场恶战，生命垂危，眼看着敌人向自己举起了屠刀，可是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出现了，他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但为了这唯一的机会，他还是选择相信。不是选择相信眼前的人，而是相信自己。

    苏叶急忙掩住小孩，转身向旁边的小巷子跑去，小村里的巷弄十分多，拐起来十分方便，不一会儿苏叶便听不到那些嘈杂的声音了。

    停下来弓着腰喘着粗气，小孩虽然不重，但现在他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屁孩，这么跑下来还是有些吃不消，期间小孩一直都安安静静地缩在他的怀里，就算颠得难受了也不吭声。平复好呼吸，苏叶偷偷摸摸地钻进张家的院子里，他还没傻到直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