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夫人居然没有争辩,月落着实有些好奇。她还当她来了,就要指着这套头面说一句“天底下相似的东西多了,怎么说着一套是你娘亲的。”又或者是说“这套头面我地老太太的准许,不过一套首饰月奴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现在她反倒先行道歉,月落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月落看着去传王夫人的下人,看那样子,定是这下人告诉王夫人月落此番来说的事情,才让王夫人刚来就准备了这么一段流畅的话。
老太爷发话“既然你母亲也知道她做的不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么算了吧。”
月落本想揪着这一件事情来给王夫人下一个私自动用府里财物的罪名,可现在老太爷却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月落只能用上阮娉萱对她说的那一套,说“这不是普通的头面,是皇城名工打造的金玉宝珠,额,嵌玛瑙头面,千金难求。若是普通的东西我也不会为了它,来老太爷这里说话不是?”
老太爷“恩”了一声,看了看老太太,又对着王夫人说“瑞慈,这千金难求的东西你拿出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要是拿一个首饰去送给小姐们,我们这些大人也没有不统一的道理啊。”
月落是看出来了,老太爷是有意偏袒王夫人,根本就没往私拿府中财物的问题上追究,只把这件事情当做是王夫人拿一件首饰送人没跟人说了。这老太爷也不想一想,她今天拿了这件,明天就拿那件,总有拿不完的,可她都当做自己的东西了,根本没往账本上记,府里哪经得起她这么隔三差五地“拿”。
王夫人听了老太爷的话也是说“是啊,月落,我没想到这是千金难求的,也是看着它好,适合三丫头戴就给拿出来了,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情。”
王夫人都这么说了,又有老太爷袒护,看来是不能再执意深究下去了,反倒显得她这个庶女不孝。
不过。
不过,这送首饰的理由倒是能追究一下“母亲啊,我今天是有些冲动了。不过,你为什么要给三姐姐头面啊,我听还是她把我推下水的时候给的。三姐姐做错了事情不罚怎么反赏啊?”
王夫人笑容僵了僵,想到大约是阮娉萱告诉阮月落的,现在她同月落化敌为友,想必叫过来也会说是自己在她推下水的时候给她的,若之揪出原因来就更不妙,现如今只好示弱“我呀,是没做到赏罚分明,这赏罚哪能同时进行啊。下次为娘一定要注意。其实啊,我原先还是准备了一件礼物给你的,只是怕你记恨,就没让人送过去。本是觉得罚得重了些,这才有意要去拿东西讨好你们俩丫头。让你们知道,即便是为娘怎么罚你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咱们事情过去,还是母女,还是亲人。”
这番话确实是滴水不漏,月落咽了一口气“母亲多虑了,我怎么会记恨母亲,母亲又何须送东西来给我。”
王夫人的笑在月落看来很是得意,这次她竟然意外碰壁了,果然王夫人的心机也不比她差。
“要送的要送的,我回去就叫丫头去送,这次啊,保管不会动你生母的东西。”
月落听王夫人的话,更加气恼,却仍是忍着笑了笑“多谢母亲。”
老太太大笑了几声,连带着老太爷也不由笑起来。“这就好了,母女哪里有解不开的结啊,瞧瞧这几句话就说好了。”
月落又有的没的说了几句,便灰灰地收拾了自己拿来的“证据”又去还了三小姐。
☆、堂哥阴险
王夫人的罪名没落实,月落心情很差,早知她应该从长计议的,现在冒冒失失去给王夫人提了醒,她一定会有所防备,下次要想抓到她的把柄就很难了。
月落终于知道口才的重要性,会说话的转眼就能把“动用府中财物”变成“慈母给庶女首饰”。把她气个半死之后,王夫人居然真的送过来了一套不错的头面,不过与阮娉萱那套实在差的很多,月落也不想去戴她,送过来之后就让小圆扔在了一边。
思来想去,月落还是难以释怀,生母的那些钱财充入府邸倒没有什么的,只是看着王夫人随意支配它们很是气恼。在屋子里气的直跺脚。
阮元浩今天出奇的来看她,恰好看见月落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突然跳进来拍了一下背对着门的月落,看着月落被吓一跳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凑过去问“怎么了?我看你很是懊恼的样子。”
“别说了,今天……”月落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的过往全都跟阮元浩说了,说完之后阮元浩却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说“我瞧着你也挺聪明的,怎么去告状就没成过一次啊?”
月落瘪了瘪嘴,心里更加暴躁“老太太和老太爷的心都偏着她呢。不过我想过了这一次,王夫人也不敢那么嚣张地行事了。”
阮元浩点点头“恩,没错。王夫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嚣张,你说原先她面子上的功夫做的那么好,怎么就能傻得把府库里的东西随意挪用啊,而且还是一套价值不菲的东西,我想她说不知道这东西千金难求是假的,只是手里有钱也看不上这几千两银子的东西了。不过,得亏她是把东西给了三丫头,要是二丫头她怕是会被外人说道了。”
月落赞许地看着阮元浩,长长“恩”了一句,说“小堂哥,你看人一向很准,别人的缺点你一眼就知。”
阮元浩笑道“要不怎么是你的得力帮手呢?别急,以后慢慢跟她耗,迟早把这个仇给报了。”说罢搂上月落的肩膀“明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淮阳城。”阮元浩说“明天你穿了男装,我从后门带你出去,去了城中带你去吃闲香居的鸭子。”
月落鼓掌欢呼“好啊好啊。”
一夜很快过去。月落兴奋地做梦都是想出去的事情。出去最让她兴奋的是,也许会看到燕王,虽然机会很小,却还是充满期待。
第二日天日出奇的好,阳光透进窗子,月落深吸了一口气,叫小圆把门帘支起来再去端来早饭,然后就悉心打扮了起来。男装比女装要简易的多,把头发盘起来,带上发冠,再套上一件小堂哥的男装,就大功告成,没有那些繁琐的发髻还有头饰,月落感觉头上轻飘飘的,走路如踏在云裳一般舒服。
小圆不过去拿早饭的功夫,月落就已经收拾完毕。进门刚放下早饭,就看着内室里男装的月落,不由吃了一惊,正欲大喊看着月落回过头来,更加发蒙了,口吃地说“小姐,你,你?”
月落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走过来松了松腰带,继而说“我今天要和小堂哥出去,想来我在这院子里也没什么人来找我,如果三小姐来,就说我在花园里,她找不到我自然就回去了。”然后拍拍小圆的肩膀“饭菜你先吃着。”说罢就转身要走。
小圆茫然地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家小姐要干什么之后大惊“小姐要出去!”
月落回过头来笑笑“没错。”然后继续开溜,沿着墙沿到了后院里,一路上倒也没什么人,这会子大家都在起早呢吧。走了两步忽然感觉小堂哥的衣袍往下掉,想来是有些大了,于是提了提又把腰带勒紧了一些。
“三爷。”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月落心惊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三爷,起这么早呢?”
听这声音倒像是阮元浩屋子里的“碧落”丫头,得亏她是跟了阮元浩好些天的,竟然连自己主子的身量都不知道。月落想,虽然她应是不会说出去,但难免多嘴走漏风声,就学做阮元浩的声音说“没错,我正要出去,你先回去帮我换下来的衣裳洗了。”
身后的人没有向前应了一声“是。”就转身走了。
月落呼了一口气,又悄悄转身看了看没人才又去了后门,不过后门有两个门卫守着,现如今也出不去。阮府就是这一点不好,别人家的后门还安插什么人啊,阮府安全感也太差了。防的了外贼,防的了内鬼吗?
正在烦心怎么出去,阮元浩突然从一边走了过来。将月落拉至墙角,小声说道“你迟了些,不然我们在白夜两班交接时就能钻空出去。”
月落很是沮丧“你是说出不去了?”
阮元浩摆摆手“也未必。”便拉着她去了后门,月落则在后面拖着长长的衣摆移着。
在月落看来,阮府是一个监牢,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跟在孙家差不了多少,无非就是吃穿待遇问题。
行到后门处,阮元浩说了一句“开门。”
两个门卫立马殷勤地上前“呦,三爷。怎么在后门出去啊。”又看着后面的阮月落,说“这是?”
“四小姐。”阮元浩说。
阮月落瞪着眼睛,他怎么把她的身份说出来了?不好,定是出不去了。
一个门卫说“四小姐?这怕是不行吧,府里面的小姐要出去得要大人们准了的。”
阮元浩叉着腰,像一个痞子一般“行了,来我这装腔作势什么,这府里的人都知道惹了大夫人也不能惹我阮元浩。怎么?新来的,这都不知道?”
月落听着这话,很是霸道的样子,难不成阮元浩在这府里这么厉害,她不知道的?怪不得这位三少爷虽然无人关心,在府中却也风光。所以,张如雪甚至傻的认为阮元浩是受宠的孩子。就连她,原先也未曾想到阮元浩不讨喜欢,即使他这样的个性确也不讨人喜欢。
门卫哭丧着一张脸“三爷,你别难为小的嘛。”
阮元浩又把双臂别在胸前,月落看着他比平时的样子多了几分肃然。
“开门,不然以后你家祖坟被人刨了别怪我。”
刨祖坟?!月落两眼一亮,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别人都不敢惹怒这个三少爷了,这哪是少爷啊,这简直就是恶霸啊。本想着他原先拿开水烧烧蚂蚁就够阴险了,现在都阴险到别人家祖宗头上了。月落在心中祈祷,要刨你坟的是他。深深看了阮元浩一眼,月落想,如果要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就找小堂哥吧,别找她。
“这。”两个门卫对视一眼,一个突然捂着肚子,看上去很是难受“完了,我要拉肚子了,我的去茅房。”另一个附和“对啊对啊,也不知道今天的饭菜怎么了,我和你一起去。”
月落看着这两个人装模作样的从自己身边走开,另一人还捂着肚子又走回来把门给打开,“诶呦”了两声旁若无人的朝着茅房的方向走去。
待两个人走了,阮元浩噗嗤一笑“这些人,欠吓唬。”
月落嘴角抽了两下,太诡异了,太诡异了,还是先走吧。
外面的天空比府里的要大很多,月落和阮元浩快活地走在街上,昂首挺胸。如果不看月落总是向下掉的衣袍,兴许也是器宇轩昂的风尚。
没有吃早饭,月落的肚子很快就叫了。阮元浩说“我们从后门出来的,没车马轿夫,咱们啊,还得走一会。”
月落自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美男街上遇嘛,说不定就巧了,给遇上了。到时候请他叙旧一番也是好的。想到这里月落不由笑出了声。
阮元浩看着一旁的傻子一样的月落偷笑,便问“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月落回过神来“没,想吃鸭子了。”话说完,眼睛就在一边的人中找寻起来。
阮元浩看着月落眼神游离的样子,就知道今天他是准成了无关紧要的人了。这阮月落的心啊不在他身上,也不在烧鸭身上,而是在燕王身上。
这一路走来,月落有些沮丧,因为他根本没发现什么美男,也没发现燕王。无聊着就要拿着手中的扇子扇了起来。
阮元浩指指前面“诺,就到了。你不进去吗?”说罢又抢了月落的扇子“大冬天的,扇什么扇?”
月落又抢回来“好不容易穿一次男装,让我虚荣一下还不行吗?”
进了闲香居,月落发现这果然名不虚传,人多就不用说了,酒香饭菜也香。月落肚子饿了,也不想去管什么美男了,寻了一处空位置就坐了下来,叫了小二过来点菜,把牌子都看一遍,点了几个,又叫了一壶酒来。
乐滋滋地摆弄着筷子等着吃饭。等饭的过程很是枯燥,月落就和阮元浩左右环顾着,看着外面这些人。
阮元浩用一贯的姿势搂着较为瘦弱的月落的肩膀,用神情暗示越多“我敢肯定那个人是个屠夫。”
月落顺着阮元浩的目光看过去,见那个人油光满面,身材肥胖,虽然像是屠夫却也并不能断定,就问“何以见得?”
“那个人的身量像是第一,其次你看他的外袍虽然新,里面的领子却有油污。这茶楼一般人是吃不起的,因为这里的价格比其他地方的要高很多,所以这个屠夫不常来,来一次又怕别人瞧不起就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说不定是他最好的衣服。还有你看他每次吃完鸭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就像他每次切完猪肉要往身上的厨布上抹一样,已经是个习惯,但他又怕弄脏自己的新衣服。”
月落听完阮元浩的话又仔细看了那个人一眼,果觉得小堂哥说的很有道理。不得不对着阮元浩竖起大拇指“小堂哥,聪明啊?”
“小菜一碟。我平时没什么意思就爱猜别人的身份。。”
月落暗想,这本事虽说没什么实际用处,不过要是去算命倒是也能赚几个钱来花。
闲香居人多,等个饭从早饭等到了午饭,月落等的头都昏了,又和小堂哥把其他人的活计论了一个遍,虽鲜有错的,却越发没有意思。
其间,相邻两张桌上的人还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月落问阮元浩“他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
“噢。”
“他们说我和你是断袖。”
月落吃惊“什么?”
☆、亦飞为鸾
月落看着周遭嘈杂的议论上,羞愧地把手遮在额头上,不想让人在看见她。她容易吗?出来一次扮了男装,没有美人看就算了,还都是一群老爷们,就算是老爷们也没人用上“俊俏”,“英俊”等字眼,全是“龙阳”,“断袖”等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