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进退为难,有些心虚的拉过一张椅子,道:“医生说过你需要好好的休息,家里的事你就甭
操心了。”
“母亲,您越掩饰,这事就越不寻常,您不告诉我,自然有人会乖乖告诉我。”莫誉毅没有周旋,
目光落在床头处那只手机上,手脚无力,他却是凭着自己的毅力抬起了右手。
莫夫人见状,忙不迭的阻止他不安分的手,开口道:“你就别瞎担心了,我们能瞒着你什么?有什
么可瞒着你的?”
“苏苏究竟怎么了?”莫誉毅吼道,因为气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莫夫人目光游离在周围,最终低下头刻意的压低着声音,“她很好,只是没有时间过来看你罢了。
”
“她就算再忙,也不会一整天不出现!”
“你怎么知道她中途没有来过?你当时还在昏迷中,她出没出现难道你比我们还清楚?”
“空气里没有她的味道。”莫誉毅的手摩擦着床单,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新鲜皮肉磨过被子时带来的
细微灼痛感。
莫夫人不安的用手绞了绞自己的衣裙,轻叹一声,“老二,你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我保证小苏就会
站在你的病房了,不用担心,她今天只是太忙了。”
莫誉毅未有再继续说话,就这么一眼不眨,目不转睛的望着莫夫人,从她吞吞吐吐的语气中,他一
眼就道破了这其中掺杂的意图。
莫夫人不敢过多的停留,就这么放弃和他的交涉转而选择沉默离开。
夜深宁静,窗外的风声簌簌的挂动着树枝,月光柔和的顺着窗沿洒落了一地的碎光,一人动作轻盈
的推开病房的门。
护士手里拿着针剂,谨慎的检查了一番数据之后正准备注射,突然一只手唐突的抓住她的手腕,力
度很大,大到有一种想要扣住她无路可退的即视感。
护士惶恐的低下头,瞧着紧紧的拽着自己手腕的男人,不明道:“二少身体不舒服?”
莫誉毅本打算开门见山的问,可是以莫家的警觉性,有些话必然是让所有人都保持缄默,酝酿一番
过后,他道:“今天苏苏有没有来医院?”
护士犹豫着,莫家给的吩咐是只字不提秦苏二字,她苦笑道:“我刚刚才换班来照看莫二少,关于
二少夫人的事,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来过。”
“找一个知道的人过来。”莫誉毅加重语气。
护士踌躇,“跟我换班的人都已经下班了,她们要明天才会来医院。”
莫誉毅目光灼灼的瞪着说的含糊不清的女人,手下的力度在沉默中渐渐的失去分寸。
护士清晰的感觉到手腕处的疼痛,却只能眉头紧皱,面部表情逼不得已的变得狰狞。
“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继续三缄其口,可是你要知道得罪了我莫二少的下场。”莫誉毅面
无表情的甩开她的手,语气强势到让人不容忽视。
护士手里吃痛,被男人突然一甩开,身体失去平衡,踉跄了两步过后靠着桌子才能稳住身体,她揉
了揉自己的左手腕,男人的眼神犀利的落在她的身体上,她抬头,又仓皇的低下头。
“说!”莫誉毅吼道。
护士双眸中泛着些许泪水,她咬了咬唇,一五一十道:“二少夫人今天可能身体不舒服,晕倒了。
”
“……”
“二少您也不用担心,医生说过了只是身体太虚,明天就会醒过来了。”护士慌乱道。
莫誉毅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奈何双手刚刚撑起身体,又因为双腿的无力只得被迫躺回去,身后的新
皮一接触床单,那种痛恍若那一天再次被灼烧的疼痛,他紧紧的拽住被子才稳住险些脱口而出的呼痛声
。
护士急忙跑上前,查看了一下他后背上的伤口,按下传唤铃的同时,她察觉到男人的动作,不安道
:“您现在还不能乱动。”
莫誉毅摇头,面色在喘气中又一次变得毫无血色,他道:“苏苏在哪里?”
护士看见一旁检测仪亮起的红灯,慌张道:“少夫人很好,您不用担心。”
莫誉毅想要再一次抓住对方,却刚一抬起手,手便重重的搭在了被单上,刚刚还盛气凌人一副恨不
得吃人的男人此时此刻已然失去知觉安静的躺在床上。
医生听见传唤铃声,一群人一拥而入。
护士知晓自己犯了错,胆战心惊的窝在最角落位置。
莫誉泽走出电梯时看见的便是眼前的情景,本是出了手术室已经宣布手术成功的二弟又一次被推进
了手术室,他后背上第三次手术时植入的新皮变得一片血肉模糊。
莫夫人望着头顶上空的那盏红灯,焦急难安的来回踱步。
“母亲,究竟怎么回事?”莫誉泽失去了平日的稳重,眉头在不安中紧皱成川。
莫夫人双手撑在额头上,声音有些虚弱,她道:“老二知道了小苏的事,一时激动想要从床上爬起
来,却低估了自己那具残破的身体。”
莫誉泽心口一惊,“医生进手术室前有没有说什么?”
莫夫人闭了闭眼,“只怕效果没有预期的好。”
“……”
那盏红灯依旧灼目的映在两人瞳孔里,医护人员来来回回的从手术室内进出,瞧着空气里那一股越
发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发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
陈家大宅:
一杯红酒经过月夜的涂抹变得异常的娇艳,数道脚步声徘徊在走廊处,下一刻,书房的门传来有条
不紊的敲门声。
管家推开些许门缝,小声道:“老爷,秦家来人了。”
陈老点了点头,转过椅子,望着门外处连夜赶来的秦二爷,指向身前的沙发,道:“请坐。”
秦鸿脸上尽显奔波时的疲惫,他没有寒暄的时间,只得开口直言道:“陈老,我这一次真的走投无
路了,只有您能帮助我了。”
陈老倒上一杯红酒,递到对方面前,笑了笑,“秦二爷这话可就严重了,以秦家在S市的声誉,哪怕
莫家真的想要赶尽杀绝,也得费一番功夫。”
“我儿子已经没了一只手,我绝对不能便宜了秦苏。”秦二爷目眦欲裂般瞪着那杯红酒,最终拿起
一口饮尽。
陈老晃了晃杯中的液体,似笑非笑道:“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种时候理应合作,莫家越乱,
于我而言不是更有利吗。”
“陈老的意思是——”
“舆论的朝向只会同情弱者,秦二爷可是明白我的意思?”
秦鸿恍然大悟,憔悴的面容霎时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他喜极:“陈老的意思我懂了。”
“秦公子的手不得不说断的也算是时候,虽然有些可惜了,但事已至此,秦二爷也别无他法了。”
两杯相碰,话虽没有明说,但已然心知肚明。
书房外,女人准备敲门的手安静的放下,她转过身,正巧看见准备好茶点的陈夫人身影。
陈夫人亲自端着红茶,身后紧跟着一群佣人。
……
医院外的停车场,月光落在车窗前,倒影着车内之人不怒自威的气场。
“叮……”男人正准备驱车离开,手机铃声便经久不衰的徘徊在车内,在寂静的空间内,显得异常
刺耳。
“嗯,有什么事?”莫誉泽降下车窗,声音如同往常不温不火。
“今天你去了医院吗?”池宛的刻意的压低着声音,许是因为睡觉的缘故,她鼻音微重。
莫誉泽轻咛的嗯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池宛本打算继续说什么,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电话被挂断。
池夫人坐在床边,抬起手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小声道:“头还痛吗?”
池宛精神萎靡的摇摇头,“妈妈,您说他是不是故意避见我?”
“傻丫头,胡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莫家这几天的事,莫二少第三次手术,事关重要,再者军队
里的那些事情,你也或多或少听你父亲说过,他现在的的确确是分身乏术,你也别一根筋的胡思乱想,
等他忙完了这一阵,会主动来找你的。”
池宛窝进被子里,从莫家老宅回来之后,莫誉泽对她的态度就如同窗外那愈演愈烈的夜雾,明明看
着看着就要散去了,刹那间又一次凝聚在一起,竟比之从前更为浓烈,一时之间,遮掩了整个日月光华
。
池夫人拿起水杯,“要不要喝点水?医生说了你需要多喝水才能压下高温。”
池宛摇头,“您说的没错,他可能是真的太忙了。”
“婚期都定下了,难不成你还怕莫家突然改日子?或者我的傻丫头是怕莫大少临阵脱逃?”
池宛忙不迭的捂住池夫人的嘴,羞赧的掩过被子,“不是有句话叫做趁热打铁吗?干柴烈火都燃烧
了,理所应当关系更亲密一点,联系更热络一点,然后就像电视剧里那样,你侬我侬。”
“那些都是电视剧里演来骗人的,就你这傻丫头还会深信不疑,男人都是以事业为重,怎么可能因
为儿女私情而不顾一切。”
“可能吧。”池宛蒙上被子,指尖不停的摩挲着手机屏幕,仿佛自己摸着摸着,下一刻屏幕上就会
主动的弹出自己梦寐以求想要见到的那串数字。
可惜,屏幕亮了一次又熄灭了一次,反反复复,始终不曾见到那个号码的主动响起。
池夫人拿起水杯走出卧房,池弘徘徊在走廊外,听见声音转过身,低了低头。
他道:“小宛睡了吗?”
池夫人指向一旁,“还在心心念念着莫大少,你说这莫大少事情都做了,怎么越发生疏咱们小宛了
?”
“这事父亲不是解释过吗,军队的事,莫家的事,他忙的已经日夜颠倒,只怕是几天都没有好好的
休息过了,等他空下来,会来府上的。”池弘道。
池夫人轻叹一声,“可能是心情不好,这几天总是反复低烧,医生交代过,她身体与普通人不同,
不能出现这种反复病情,可是丫头又有心结,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说咱们要不要通知一下莫家,让
莫大少过来瞧瞧她?免得她一个人闷着,万一闷坏了,可怎么办?”
池弘眉头微蹙,他何尝没有想过联系莫家,可是今天刚去电话时又听说了秦苏的事,这个时候不能
再给莫家添乱。
“得了,看你为难,我还是再去请医生过来检查一下。”池夫人端着水杯走下楼道。
夜风肆虐的拂过树梢,阵阵抖动声时急时缓的回荡在院中。
莫家书房内,莫老疲惫的摘下眼镜,仰头靠在椅背上。
“叩叩叩。”敲门声井然有序的响起,下一刻,男人推门而进。
莫誉泽刚刚放下手机,直接开口道:“医院来了电话,虽然是重新缝合,二弟的手术还算成功,可
能不如预期的好,但也不会耽搁复建日子。”
“这样就好。”莫老站起身,推开窗户,目光凝重的望着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的警卫,再道:“听
说秦家秦二爷亲自来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