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心中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天野并不是自己让出去的,而完全是自己没有资格得到。但是阴影却一直在心中徘徊不断,这也让卯月原本就郁闷的心情更是难过。
之后两个人又拉拉杂杂的说了些别的事,等到暮色笼罩天际才离开院子。在吃了晚饭之后天野就离开了,卯月找了个借口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后就倒在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爸爸所说的那些连自己都记不太清楚的往事。
从小时候开始自己就很容易和姐姐喜欢上同一样东西么?真没想到长大之后连喜欢的人都一样……这真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
那之后的日子都像是今天一样度过,天野依然是对自己不理不睬,对姐姐却体贴入微。这种强烈的态度反差虽然早就知道也可以理解,但是卯月却还是无法控制心中翻滚而出的嫉妒。就在这种煎熬的心情下到了儿童节,将家人送到美穗阿姨家以后,卯月就以身体不舒服而半路脱逃。
仿佛是逃跑一般的离开了家人身边,卯月生怕如果再多停留一刻自己会忍不住这种煎熬而爆发出来。当看到姐姐亲昵的抱着小小的启志开心的笑容,以及天野毫不掩饰的爱怜,这都让卯月觉得痛苦不堪。
不想回卯月本家,看了看时间鸟羽现在应该还在大学才对,这么说就算是回公寓去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既然是一个人的话,在外面总比在空荡荡的家里好……
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会儿,在路过花店的时候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卯月心想着只是进去看看却不料在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花卉中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大型盆栽。和周围的植物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的模样,让卯月第一眼就看到了。原本只是想打发时间而已,此刻却站在那株奇怪的植物前,脑中不自觉的回想起摆在男人家里的情况。
“抱歉,请问这是什么花?这个……是花吧?”
在花店工作的女孩子一直在红着脸偷看他,听到卯月的问题时仿佛终于找到机会一样凑过来,噼里啪啦带着些许大阪腔的日语在耳边响起,让卯月的眉不自觉的拧了一下。
“这是Epiphyllum oxypetalum啦,先生您真的很有眼光哦。这种花原产墨西哥,还有中、南美洲的热带森林中,适合在温暖湿润和半阴环境的环境中生长。属于附生性仙人掌植物,不耐霜冻,忌强光曝晒……”
“ Epiphyllum oxypetalum?难道是指那个……‘月下美人’?”
听到这个名字时卯月有些吃惊,这种花可是出了名的难养,而且开花时间也是在黄昏甚至是深夜,只绽放四到五个小时左右,简直可以说是“梦幻之花”。没想到放在天野房间里的居然是这种花……
“对啊,就是‘月下美人'。”
那之后女孩子又叽叽喳喳的说了些什么,不过卯月却完全没有听在心上。突然有种奇妙的想法涌上心头,虽然自己对天野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点也不清楚,但是起码自己知道他养了怎样的花。
抱持着微妙的情绪将自己的手机号码还有公寓地址留了下来,好让花店的工作人员帮自己送过去。卯月看了看那株大型盆栽,认真的考虑要将那东西摆放在家里的什么地方,并且心想着在自己还算是宽敞的房间内多一样绿色的仙人掌科植物兴许也是件不坏的事。
尽管卯月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增长了那份错误的爱意,但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行动。
只有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想要知道那个男人的想法、和他做一样的事,这样一来哪怕不能得到那个人,也可以想象着他就在身边。只是幻想的话,应该就不会伤害到别人,而且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只要一点点就好,只有一点点的话,自己应该还能控制的住。
尽管如此在心中反复不停的安慰着自己,卯月的手指却还是因为心情激动而颤抖起来。
第三章
爱情是荆棘之花所诞生出来的毒果,甜蜜与苦涩并存。
卯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天野两个人宛如一张异象诡谲的塔罗牌一般,正过来看是深深扎根入同一片丰沃土壤中纠缠盘绕的并蒂花,紧紧拥抱无分你我,倒过来看却是手持刀剑彼此相对的仇敌,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刻骨铭心的爱背面就是同样刻骨铭心的恨,感情是柄双刃剑,伤害了对方的同时也深深刺伤了自己。
却还是忍不住深深陷落下去,无法自拔。
“这是什么?”
前几日当花店的人将那盆看起来有些夸张的大型盆栽送到公寓的时候,卯月清楚的看到同居室友眉头间隆起的小山,忍不住从心中笑了起来。
“Epiphyllum oxypetalum,我想养养看。”
鸟羽没有说出反对的话,仅仅是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随后就转身走回房间去。清楚的知道男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到了麻木的程度,毕竟自己再夸张的事都做过,就更不用说只是养一盆看起来稍微有些夸张的大型盆栽了。
将“月下美人”搬到了自己的房间,放置在白色的纱帘前,卯月趴在床上一边打开电脑浏览网页,一边看着舒展着绿色花茎努力生长的植物。在自己房间中已经摆放了四天,按照花店附赠的养花守则上所说的方式浇了水,还特地去订购了所需要的肥料,这之后就意味着固定的照顾过程,这对于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的卯月来说还真是一大挑战。
不过这却是一件有意义的事不是么?只要这么一想的话,纵然有满肚子的牢骚也就发不出来了,毕竟养花也是不错的消遣不是么?
风从打开的窗户中吹了进来,雪白的纱帘飞舞飘扬,笼罩在那株植物上,别有一种朦胧之美。记得它开放的时间应该是初夏或者是秋天吧?可是如果照料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不会开花呢……在文件资料上看到的照片相当漂亮,不知道亲眼看到会是怎样的感动。
对着月下美人发了一会儿呆,又看了看床旁边的钟上所指示的时间,卯月叹了口气,认命的关掉了网页,将电脑提到客厅去开始着手修改剧本。
这几日想方设法的不去和电影那边的人打交道,却还是逃不过这一劫,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自己可以随心所欲支配的时间越来越少。
本来作者就可以不用参与这方面的工作,大不了只是和改写剧本的人商量一下未来情节走向发展等等问题,却不料三崎那个人真是难伺候得半死。说什么一定要拍出百分之百符合原作的优秀作品,所以一定要写出那本原作的老师参与拍摄的工作不可。
卯月本来就为过去的那段记忆而痛苦不堪,再加上看到肖似天野的人在那边表演出最不想看到的情景。尽管那本书对卯月而言具有特殊意义,却也让他对拍摄工作退避三舍。
一开始的时候是用出版社工作繁忙的借口搪塞了回去,本以为三崎这下该知难而退了,但是卯月还是低估了从美国学成归来的优秀导演的影响力和实力问题。
不知道三崎对出版社说了些什么,那个顽固不化的主编居然将自己的截稿日推后了足足两个月,并且让高桥来劝说自己一定要参与影片拍摄工作,说是这无论是对于出版社还是自己的名声都大有好处。于是在编辑高桥死缠烂磨的恳求下,卯月不得不再次参与那让他头痛不已的拍摄工作。
虽然按照自己的个性大可以将这种等同于强制性的要求抛之脑后完全不搭理,但是那个之前一向任由自己欺负的高桥却出乎意料的坚持,甚至是跑到自己家里来一边哭泣一边哀求自己答应下来。
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那个男人可能真的会每天跑过来哭着向自己哀求,对于自己不知不觉居然变成这种恶人而尴尬的苦笑了一下,卯月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也只好屈服于眼泪之下。
于是便从三崎那里要来了所有改编自小说的剧本,在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便提出修改的要求。看过了别人所改写的小说剧本后,不得不说有很多地方不满意。不知道是自己的感情表达不到位还是那位改写者的理解问题,有很多想要体现的东西压根就没有体现出来。也因此在说出这个想法之后,那个一直找机会挑自己毛病的导演大人就将剧本丢到自己手上,并且擅自决定了交上来的日期。
如果会乖乖的遵守截止日期才是怪事……
卯月已经决定按照自己的步调去处理这件事,既然是不情不愿接下来的工作,那么至少可以让自己用自己的速度和方式去解决。虽然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小孩子气,但是卯月却控制不了。
注视着电脑,尽管想着应该写点什么,却不料敲打出几行字之后又再度删去,来回折腾着就是等不到灵感的降临。结果直到墙上挂着的时钟上的指针已经过了六点的刻痕时,文档上的篇幅却不超过半篇。
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卯月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因为一直蜷缩着双腿坐在椅子上打字而使得双脚开始发麻。因为动作过于剧烈而使得椅子发出“喀啦”一声响,卯月一个没注意身子向着前面就倒了下去。勉强伸出手来撑住地面,就这么半跪在地毯上,刚好就在这么狼狈的时候,玄关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同居人换好鞋子进来之后就看到他这种诡异的姿势。
“……你在做什么?”
鸟羽语声冰冷,卯月尴尬的昂起笑脸,等待着双腿的麻痹慢慢过去。
“不小心坐太久,结果双脚麻痹了……”
鸟羽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拉起他的胳膊,一用力将他整个身子都拉了起来。熟悉的味道在鼻端蔓延,男人将自己拉起来之后就将自己推入椅子之中,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现在没有知觉的双脚,冷漠的声音缓缓流溢而出。
“用那种姿势写东西的话,确实会脚麻。”
如果是别人说的话,这句话多少也包含着谴责或者是幸灾乐祸的感觉,但卯月却十分清楚对面的男人没有这种想法。鸟羽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他那种严谨容忍的个性就算自己刻意欺负他,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这是鸟羽的优点,却也是鸟羽的缺点。至今还记得自己国中时为了看那个木头人的反应特地惹他生气,却不料鸟羽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自己被他气个半死。
卯月不由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鸟羽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脚麻的厉害,不由伸出手来捏住了他的膝盖部位。卯月忍不住缩了下脚,对方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
“还难受么?”
本来已经好很多了,但是卯月看着男人认真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想要撒撒娇。也许是因为太多烦心事累积了压力的缘故吧,卯月现在真的很想感觉到和别人亲近的感觉,而鸟羽则是个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拒绝的男人。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痛了起来,你帮我揉揉吧。”
“麻痒”变成了“痛楚”,不管怎么想都不合情理,但是男人却没有说话,仅仅是用那双骨节突出的手捏上了自己的膝盖、小腿,不急不徐的按动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对于照顾自己已经变得非常习惯了。不管是从刚开始同住的时候,还是大三那年之后,不知不觉之间鸟羽照顾自己就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卯月看着他出了神,鸟羽低着头按摩着他的双脚,也不说话。时间缓缓流淌,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男人站起身来,那双隐藏在眼镜之后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去了厨房。知道自己一工作起来就懒的吃饭,就算肚子饿了也懒得去自己做,所以男人便体贴的去做饭。只听到厨具相互碰撞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里,曾经有人也为自己做饭,至今还记得瞥见的那抹清瘦身影。
心脏猛的加快跳动,对于无时无刻不想起那个人的自己有些厌恶,卯月咳嗽了一声,将自己的精力再度集中到工作上去。看了看要改写的剧本,字里行间都是既陌生却又熟悉的影子,卯月觉得就快要窒息一般,索性将文档关闭,索性打开了网页浏览不相关的内容。
结果到鸟羽叫他吃饭的时候,剧本还是差不多保持原样。一想到这项工作一点进展都没有,卯月就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撑起身子向着餐桌那边走去,在坐到自己位子上的时候,卯月下意识的将腿蜷缩起来,这个动作让男人的眉皱了一下。尽管知道对方对自己这种行为的不满,卯月却也不打算改变,就算鸟羽开口斥责,自己想必也只是会嘴上答应随后照样做自己喜欢的事吧?更何况鸟羽是不会管这种事的,那个男人最好的本事就是“忍耐”不是么?
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吃完饭后鸟羽自动自发的收拾着碗筷,而卯月也不得不重新面对那该死的工作。
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感觉到身子有些僵硬而伸直了腿,卯月拉开椅子向着手提电脑走去,今天看来要干个通宵了。
“我今天可能要熬夜,我想尽快结束这个工作。”
如此向鸟羽招呼着,对方也仅仅是了解性的点点头,说出一句“请你多注意身体”,随后就走入自己的房间。可就是如此单薄的一句话,就让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来,让卯月的心情好转了很多。重新开始工作之后却是意想不到的顺利,灵感源源不绝的涌出,等到卯月察觉的时候,天边已经透出蒙蒙的光芒。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夜这个事实让卯月稍微愣了一下,尽管中途稍微在沙发上蜷缩了一会儿,但是那却完全称不上是睡眠就是了。虽然以前也有过如此投入的情况,不过毕竟还是少数,等到察觉之后才觉得困意席卷而来,这让卯月大大的打了个呵欠。
鸟羽的房门在身后打开,刚起床的男人看着他依然呆在客厅中,一言不发的去了洗手间。洗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鸟羽将仪表整理好之后直接走到了厨房,不消片刻吐司的香味就飘了过来。闻到这个味道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卯月撑起身子,舒展一下蜷缩了整晚而觉得有些僵硬的身体,向着厨房走去。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还是去睡一下吧。”
卯月点点头,实在是不能抗拒睡眠的诱惑,劳累了一夜的结果就是头昏脑胀,身体都觉得格外虚弱起来,如果今天白天如果不让自己补眠的话可能会死人的。
将夹着培根的吐司慢吞吞的吃完,卯月便拎起了手提电脑,摇晃着身子回到房间。将身体丢在柔软的床铺上,刚一闭上眼睛就瞬间睡的不省人事。却不料昏昏沉沉之中有人摇晃着自己的肩膀,鸟羽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却也很遥远。
“卯月?起来,高桥编辑通知你去片场……”
“……推掉……”
“可是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麻烦……”
卯月嘟囔着,不耐烦的伸手打开男人探过来的手。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鸟羽似乎在和别人说了一会儿话,突然伸手将自己的身子抱了起来。迷迷糊糊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鸟羽沉稳的心跳声,这让卯月觉得很安心。
似乎是被鸟羽抱上了车子,收音机中传来流畅的晨间音乐,欢乐的声音充溢在小小的密闭空间之中。卯月感觉到自己沉入深深浓浓的黑暗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卯月依稀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友人拉起,整理好衣服随后又被拉着向前走。
瞌睡虫在大脑中一直晃动不休,卯月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被鸟羽塞进了电梯之中。在等到达固定楼层的时候,卯月再度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结果最后的发展就是鸟羽将他半扶半抱着的拖进了先前来过的会议室。
“抱歉,他昨天熬夜工作了,能不能找个地方让他暂时睡一下?”
鸟羽低沉诚恳的声音在耳边响着,那种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感觉更是让卯月身上的瞌睡虫徘徊不休。似乎听到了三崎那带着点惊讶的声音响起,随后卯月就感觉到友人的双手将已经完全站不稳的自己拦腰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