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朗看着水龙头壮烈地躺在水槽，从断裂处狂喷的自来水、冒出熊熊烈火的瓦斯炉、冰箱的门大开，本该放在里面的东西现在全散落在厨房的地板上、橱柜里的杯碗盘子不是缺了角，就是早成了一堆碎片，至于菜刀就更恐怖了，居然全给人当飞镖来射，插在木制柜子上。
更别提旁边的客厅，电视机音响大开，冷气狂吹，就连落地窗旁的电动窗帘也发出怪声，看样子是给某人玩到故障的结果。
皇朗冲入灾害现场，先把瓦斯炉跟自来水关上，切掉电视机音响还有冷气的电源，接着一拳敲在小蛇头顶。
「你你你——」
小蛇委屈地抱着头缩在墙角，绞着手指哀哀讨饶，「对不起嘛，人家、人家下次……下次不敢了……」
「还、下、次？」皇朗冷眼一瞪，小蛇又往角落缩了几步。
「没了没了，没有下次，我保证。」
皇朗无力地看着凄惨的灾害现场，「你给我去沙发上坐好，我没收拾好前不准下来。」
「喔！」小蛇垂着头，偷偷看了眼皇朗的脸色，怯怯地张嘴，「主人，我帮你收好不好？」
眉尾一挑、冷眼一射，皇朗指向沙发。「再啰唆，就拿你炖蛇汤。」
「呜哇，不要不要不要，人家不要做蛇汤。」小蛇吓得连滚带爬冲去沙发上乖乖坐好。
之后的日子，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社会版头条的主角，皇朗开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从开冰箱到自来水，教小蛇正确的使用方法。
皇朗发现，跟这笨蛋在一起，简直就是天天在挑战自己脑神经的极限。
只要一个不注意，那笨蛇就会出娄子，简直就是个会走路的灾难麻烦制造机。
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自己的神经越来越粗壮，从一开始会气到吐血，到现在最多气到翻白眼。
「主人，你的机机在震耶！」
小蛇从电视前抬头，两手搭在客厅的茶几上，睁大眼睛兴奋地看着某样震动中的物体。
皇朗从书房出来，听见小蛇的话，脸一黑，对准小蛇的鼻尖曲指弹去。「这叫『手机』，拜托你，出了门别对着它叫「机机」，否则人家绝对把你当变态。」
小蛇吃疼地捣着鼻子，低声抗议：「又弹人家，呜，鼻子……」
皇朗白了小蛇一眼，接起手机。「喂？」
手机那头先是传出阵阵喷气声，接着发出大力吸气的声音，然后爆出石破天惊的巨吼——
（姓皇的！你给老娘我滚、回、来！）
皇朗被吼得耳朵嗡嗡作响，反射性地把手机举到离自己最远的地方，以免耳膜承受不了巨吼当场成了聋子。
小蛇被这突来的巨吼吓得弹到半空，嗖地一声打回原形，接着就看见一条黄金蛇狼狈地摔到地板上。
「呜，耳朵痛痛啦！」
怎么今天的「机机」这么吵？
不过，这骂人的音量还有方式，跟师父好像喔！
手机那头持续传来巨吼，皇朗掏掏耳朵，索性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然后用靠枕压着以阻挡噪音穿脑，等到三分钟过后，才从靠枕下拿出手机，搁回耳朵边。
「美女，妳骂够了没？」
（吁……吁……气死我了！姓皇的你倒好，事情全推给老娘我就自己一人风流快活，回来台湾也不说一声，要不是Ann昨天说溜嘴，老娘我不知道还得给你这家伙代打到什么时候？你现在就给我滚来公司交接，老娘我已经三个月没跟小老公吃饭，再这样下去万一被我老公休妻，到那个时候看你怎么赔我。）
皇朗痞痞笑着，「哎呀，妳优秀嘛！反正公司是妳创的，有人这么赞赏妳的能力，干嘛生气？」
（我叉叉你个圈圈！要是老娘被小老公休妻了，看我会不会安排个丑女给你，然后抓你去公证结婚。）
皇朗恶寒地抖了一下，「好恐怖……不闹妳了！我回公司接手就是。」
（限你两小时内出现在总裁室门口，掰！）
手机那端的人交代完毕，兴奋地挂掉电话，完全不留给皇朗任何反悔的机会。
皇朗看着被噪音打回原形的小蛇，想想若是把小蛇独自留在家里，又不知道会弄出什么灾难，他可不想这精心设计的房子，回来后只剩被火烧的焦黑的残骸。
「喂！变回来，跟我一起出门。」
小蛇不可置信地瞠大黑溜溜的眼睛。「主人你是说……出门吗？」
「对，我要是两个小时内没办法出现在公司，就得娶某个丑女回家当老婆，所以你动作给我快点。」
「喔耶！主人你最最最好了。」
小蛇变回人形，兴奋地转圈圈。
耶，太好了！他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自从来到主人家，整整十天没离开这个屋子，好闷吶！
皇朗整理好东西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看见兴奋转圈的小蛇，黑着俊脸爆吼：
「你、给、我、变、出、衣、服、来！」
「啊咧？」
小蛇捣着耳朵退了几步，低头一瞧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吐吐舌头讨饶，「人家忘记了嘛！」
「你下次变人形时再敢给我忘记变出衣服，我就把你抓去泡药酒。」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不要拿我泡药酒……呜……」ⓓⓜⓕⓠ
皇朗看着小蛇一边变出衣服一边红着眼睛穿上，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怎么也生气不起来，一把抓过小蛇的手臂，利落地替他穿上衣服，眉头皱了皱，「你怎么变来变去还是这套衣服？」
小蛇擤擤鼻子，「不然人家要变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就不会换别的衣服穿穿？」
「别的？」小蛇疑惑地看着皇朗。
「算了！等我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我带你去买几套衣服，总穿这么老气的东西，可惜了你这张脸蛋。」
「主人你要帮我买衣服？真的吗？」
「对啦对啦！」皇朗没耐心地回答。
自从这笨蛇出现后，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老妈子，唠唠叨叨的连自己听了都烦。
真是……唉——
钧天长条设计公司——
位于台北信义区商业大楼的这间公司，业务包含了各式平面立体的长条设计，举凡平面媒体上的宣传，到街头橱窗的设计等等，是业界中的龙头。
独特的设计风格，吸引了许多客源，前不久正值选举期间，有不少为求吸引选民目光的候选人，纷纷前来希望钧天公司能帮他们规划宣传影片。
皇朗的名车驶入这栋商业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停在他专属的位置，下车绕到副座那头，打开车门一把将兴奋过度的小蛇揪出车外。
「不准变回原形；二不准离开我身边。如果你两个要求都能做到，晚上就买烤布丁给你吃。」
小蛇一听见有烤布丁吃，拼了命地点头，口水滴滴地拍胸保证：「没问题，主人你一定要买烤布丁喔！」
皇朗皱眉凝视着小蛇，好半天没出声音。
小蛇莫名其妙地瞅瞅皇朗，「主人，怎么啦？」
「就是这个。」
「什么什么？主人你说什么人家不懂啦！」
皇朗曲指弹向小蛇的鼻头。「再加一条规定，以后凡是出了家门，不准叫我主人。」
否则不晓得内情的人，见到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男孩对着自己叫主人，肯定把他归入变态之列。
「为什么？」小蛇不解地歪着脑袋。「主人就是主人，不然，人家要怎么喊你嘛？」
「笨！叫我的名字不就得了？」
「可是……」小蛇非常委屈地扳着手指头。「人家不知道主人叫什么名字……」
皇朗身子一斜，差点摔到地上。
果然笨是会传染的，都住在一起好几天了，居然没跟小蛇说自己的名字？
谁叫小蛇老对着他主人主人地叫，听起来挺顺耳的，也就没想去纠正他。
「看你要叫我皇朗还是朗，随便，记住没？」
小蛇点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叫一声试试。」
小蛇露出可爱的笑容，甜甜地道：「朗朗。」
皇朗肩膀一歪，眼睁睁看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全冒了出来，当下一个爆栗敲在小蛇脑袋瓜上。「超恶心，不准这么叫。」
小蛇摸摸被敲疼的脑袋，张着大眼睛无辜地问：「为什么不能这样叫？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这笨蛇居然还问他为什么？
想他堂堂三十岁的大男人，被人用那种「口爱」的称呼叫来叫去，会不觉得恶心才有鬼哩！
皇朗嘴角抽抽，试图跟小蛇做理性的沟通。「拜托，我都三十岁了耶！换做是你，我叫你『蛇蛇』你会开心吗？」
小蛇开心地踮起脚尖搂着皇朗的脖子。「会啊会啊！如果朗朗叫我蛇蛇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皇朗脸黑黑，垮下肩膀抓起小蛇的手关了车门转身直奔停车场的电梯入口。
算了！
跟条蛇能讲出什么道理？
尤其还是只呆到姥姥家的笨蛇？
电梯间内，皇朗脱力地靠着楼层的操控板。「你高兴怎么叫就随你，我懒得管了。」
小蛇看了皇朗一眼，微笑喊声：「朗朗、朗朗！」
钧天长条设计公司位于商业大楼的顶楼，当初看中这栋有三十层的大楼，便是因为白天从顶楼眺望出去，看着信义区川流不息的人潮与车潮，便犹如看着快速流动的时间，随时警惕自己光阴不等人，分分秒秒很容易在不经意中就这么消失，再也不回头。
夜里，点点灯光亮起，从落地窗望出去，便是一片难得的景致。
皇朗揪着小蛇，才刚打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迎面飞来漫天纸张，皇朗眼捷手快地把小蛇藏在背后，自己则习以为常似地给一堆A4纸砸在脸上。
「两小时十五分钟，姓皇的，老娘要辞职，不、干、了！」
皇朗看着一张张落到地上的纸张，十分老谋深算地笑了笑。「本来还想说给妳休两个月大假，外加迪拜六星级旅店高级套房住宿饮食免费供应，不过妳要辞职了，唉……那就没办法了，谁叫这福利只给员工呢？方小姐，待会记得把辞职信交到我桌上，顺便告诉人事部张贴长条应征新人。」
方婷抽抽嘴角，暗骂皇朗十八遍，原本凌人的气势骤然消失，乔了乔34D的胸部，顶着那张可比名模的艳丽脸蛋，娇笑谄媚地走向皇朗，变脸之快，堪称经典。
「哎哟，人家已经三个月忙得昏天黑地，万一小老公吵着要跟我离婚怎么办？好不容易有第二个男人敢娶我，要是就这么给休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任哩！」
皇朗坏心一笑，「那……刚才是谁说要辞职的？」
方婷脸一凝，左右张望，气愤地道：「是哪个不是好歹，是谁？你叫他出来，老娘要痛扁他一顿。」
「好好好，不闹妳了！」
方婷神情一舒，搂着皇朗的脖子，抹着香奈儿口红的丰唇离皇朗的嘴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小子，你刚才说的话可算数？」
「当然，我前天还接到妳小老公的电话，说妳每天累得都来不及吃饭倒头就睡，拜托我可不可以给妳放个假，他想带妳出国休息一下。」
方婷放开皇朗的脖子，感动得当场热泪盈眶，「呜……老公……」
皇朗宠溺地拍拍这个从创业一路在背后支持的伙伴。「别哭别哭，我刚才在车上Call给妳小老公了，他已经跟公司请好假，就等着妳回家收拾行李，明天出发。旅馆那边也帮妳订好了，祝妳们玩的愉快。」
方婷乐得在皇朗脸颊上香了一吻，抓起桌上早已收拾好的公文包踩着高跟鞋冲回她那甜蜜的小窝。
小蛇目瞪口呆地瞧着这幕，满脑子疑惑不解地问：「主……朗朗，你要跟这母的交配吗？」
皇朗正准备把脱下的西装外套挂到门边的衣物架上，冷不防被小蛇劲爆的发言突袭，脚一拐，整个人把衣物架扑倒，然后就听见一连串的声音，什么花盆啦、垃圾桶啦、茶几啦，跟推骨牌似地一个推一个全都被推倒在地上。
皇朗挣扎地从衣物架上爬起来，一拳敲得小蛇抱头原地弹跳，连连喊疼。
「呜哇哇……朗朗坏，痛死人了！好痛好痛！」
「活该，谁叫你乱说话。」皇朗抱着手臂，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什么母的？什么交配？这女人……你知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她、是、我、老、妈！」
「啊？那母的是朗朗的娘亲啊？」
又敲了一拳。
「呜，又揍人家……」
皇朗爆裂满头青筋，抓狂道：「告诉你，那叫做『女人』，不是『母的』。别老把你们蛇类的称呼用到咱们人类身上。」
小蛇满眼泪花打转，捣着被K了两拳的脑袋瓜子，噘着嘴巴抗议：「哼，你物种歧视。」
物、物种歧视？
这哪门子专有名词，他怎么没听说过？
「你打哪学来这种奇怪的名词？」
小蛇抬高下巴，十分得意。「电视机啰。」
皇朗垂头……
果然，电视会教坏小孩，怪不得家长们老控告电视台。
 
 
第三章
小蛇一脸受虐小媳妇的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眼前的「怪东西」猛看。
呜，好丑……
主人为什么要人家跟这种丑东西打交道嘛！
讨厌讨厌讨厌，主人最近越来越讨厌了！
上次是那个叫「饮水机」的喷水怪物、再来是个叫做「复印机」，会发出刺眼光线的怪家伙，现在……
白白的，嘴巴好大好大，嘴巴里头还有一堆水，刚才跟他打了半天招呼也不理人家，隔壁那几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丑东西只要有人进去，不久后还会发出哗啦啦的怪声音。
呜……主人干嘛要人家来这里啦！
就在小蛇盯着他所谓的「怪东西」看了半个钟头后，皇朗左右等不到人，想想一定又是那只笨蛋出了什么意外。
唉，谁说没生过孩子的人，不懂带孩子的痛苦？
自从小蛇出现在他家后，不用生过孩子，就知道小孩子——一、定、很、烦！
瞧瞧，这不又半个钟头还没回来？
「唉——」皇朗长长叹了口气，怀疑自己会不会年纪轻轻就被气出满头白发。
明明自己小时候在方婷那百分百不及格的老妈手下，完全不用她操烦地就长大了，而且打从小学三年级被方婷「流放」到美国当小留学生后，压根就是他把自个儿养大的。
至于方婷这个不及格老妈则自己留在台湾，一手打拼创立了钧天，现在还有个小老公负责方婷完全不会的家务事，也算让那个在天之灵的老爹能够放心这个宝贝老婆在人间的生活！
厕所最内侧的门板被向外拉开，皇朗看着在里面一副欲哭无泪的小蛇，无力地问：「又怎么啦？」
小蛇泪眼汪汪地转身扑进皇朗怀中，好委屈好委屈地哭诉：「呜呜……他不理我，怪东西他不理我……」
皇朗看着小蛇口中的「怪东西」，脸色黑青。「你要『这东西』理你干嘛？直接上不就得了？」
小蛇脸蛋红红，害羞地问：「可是，要『上』别人之前，不是要他同意才可以吗？师父说过，强迫人家是很不道德、很不礼貌的耶！」
皇朗揽紧拳头，忍着想爆打这笨蛇的冲动，磨牙，「『上』厕所，还、需、要、马、桶、同、意、吗？」
小蛇一见皇朗脸色不对劲，根据这段日子来与主人相处的经验法则来看，主人一定、一定又要K他了。
小蛇迅速跳离皇朗十步远，捣着脑袋。「人家要解手，可是主人却要人家去『上』厕所，我也很不愿意啊！这东西好丑喔！呜呜……主人，人家可不可以……不要『上』这怪东西啊？」
皇朗耐性用尽，伸手一抓，把小蛇抓到身前，不再跟这笨蛇多说废话，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扯下小蛇的裤子，在小蛇的惊呼声中，把藏在裤子里某个器官掏出来，像极了个教儿子如何使用马桶的好妈妈，握着小蛇软软的分身对准马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