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关家家传的秘算算过,断定关崇善会是女孩子。
可是这向来百算百中的秘算却在关崇善身上失效了。关崇善不仅不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体弱不堪的早产儿。
当然,早产绝对不是关崇善的错,是雨天路滑的问题。
于是某年某月的下雨天,八个月大的关崇善在关家众人手忙脚乱之下诞生了。
性别方面不用说,让原本以为会是女娃娃的关家一干**吃一惊,可随后的发现却让他们更加吃惊!
关崇善,这个关家本家的第六子〈虽然整体排行上应该是在第五〉,居然是个普通人!
当然,并不是说关家人不是普通人,他们当然是。
他们每一个都是彻彻底底凡人,只不过貌似是在这好山好水的地方住久了,比一般人对潜能开发方面还要有领悟力。换句话来说,就是长期吸收天地精华成精了。
除了关崇善之外。
可能是因为早产的关系所导致,他不但体弱,且八字还奇轻〈跟他上头那五位一比的话〉,在法术或武术上头也没什么天赋,俨然成了个异类。
不过这对天才太多的关家而言反倒是稀奇,加上他又先天不足,小小只的很惹人疼爱,于是便成了大家捧在手心上疼的宝贝,除了他的四哥之外。因为他不是关崇肂所盼的妹妹,所以他的四哥讨厌他,常常动不动就欺负他,这点让关崇善一直耿耿于怀。
而后,又是一个恶耗。
关崇善的叔叔,也就是他父亲的哥哥,替他做了例行卜卦,发现关崇善活不过七岁!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说关崇善活不长,毕竟先天体弱,可这命也太短了吧!
关崇善的父母看着解出卜卦的叔叔,想问有没有办法延命,可还没开口对方就未卜先知的摇了头,让关崇善的妈当场哭了出来。
那年的关崇善五岁,而这段对话好死不死,被半夜爬起来尿尿的他听见。
虽然那时听不懂,后来也忘记了,不过在之后想起时,却每每觉得万分难过。
那活不过七岁的大劫,是由关崇肂引发的。
面对关崇善,关崇肂一直都很小孩子心性且别扭。不过对于关崇善的诞生,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期待。因为在有关崇善之前,他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可他并不想当最小的那个!关崇善的出生给了他当兄长的机会,可是却与他所期望的有些落差。
他所想要的,是当保护妹妹的哥哥,而不是保护弟弟的哥哥!
于是,当知晓关崇善不是他想要的妹妹时,他心里便对关崇善产生了「怨恨」。
说怨恨其实有些太过,不过讨厌跟恨,其实对小孩子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总而言之,在大一点得知关崇善不是他想要的妹妹之后,关崇肂便开始想尽各种办法欺负关崇善。从故意绊倒他到把他丢在没有人的乱葬岗被鬼吓,基本上除了没让其它人连手欺负关崇善之外,关崇肂几乎把所有能用来欺负人的点子都用尽了……
那晚也是。
当时不听从他老爸老妈的话,把关崇善带去那间破庙里,是关崇肂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虽然当时的他年幼无知,再加上他并不知晓关崇善七岁会有大劫这事;基本上,不要说他了,就连他上头的那三个兄姐也是在事发之后才知晓。大人总是不让小孩子知道太多,因为小孩子总是有嘴无心,常常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把一些重要的讯息泄漏出去。
如果当年的他知道的话,或许他仍是会把关崇善带到那边,可却绝对不会在最后那一刻弃对方一人而逃。
之所以会把关崇善带到那间破庙里,其实如往常一样,只是单纯的想吓吓对方,并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楼子。虽然关崇善不是他所想要的妹妹这点,让他很讨厌,可却也从来没想过要对方死掉,毕竟他还是他的弟弟。
所以自此之后,他对关崇善的态度虽然还是一样差,不过却又隐隐多了点其它的,好比说恐惧。
不是惧怕关崇善这个人,而是惧怕「失去」关崇善。
会知道那间阴庙的存在,是因为那座庙正好在他们要去的温泉旅馆路上。
那时的他们正在进行七天六夜的家庭自助旅行。
与他们一家人同行的还有当时正值清闲时期的朱雀,一行人浩浩荡荡经过的时候,除了朱雀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而后见关崇尔跟两个双胞胎,三人一直频频回头朝那庙宇看,窃窃私语鬼鬼祟祟,关爸爸脸一冷,当场厉声警告三人不要乱打鬼主意,里头住的东西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关家六个孩子中,最会调皮捣蛋的就属老二跟老三双胞胎。
可关爸爸却忘了三个皮鬼后头还有个关崇肂。
一听到是有可怕东西的地方,关崇肂头一个念头就是赶快记下路,然后睌一点把关崇善带来这边,好好惊吓对方一番!
有时候小孩子最单纯的想法,往往也是最残忍的。
那时的他们才几岁?九岁与快满七岁。
后来趁着关爸爸跟关妈妈的注意力都在兄姐们身上,他拉着关崇善照着沿路所做的记号,回到这间庙宇里。接着他把关崇善丢在那破旧又空荡的大殿上,自己则迅速躲了起来,可却在找躲藏的地方时,撞倒了信徒奉上的贡品,触怒了栖息于这座破庙的阴神。
见到庙主人发怒的他,因为过于害怕,抛下了关崇善,逃了。
跑到一半的时候,他遇上了奉命出来寻找两人的朱雀。而后在对方的逼问之下,才哭哭啼啼的带着对方去到那间阴庙,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关崇善已经近乎奄奄一息。
看着满身伤痕与血,并且随时都会死掉的关崇善,关崇肂真的吓到了。打翻供品的代价关崇善替他付出,死咒与伤害也替他背下。即使后来朱雀及时下了反制咒将死咒反转成生咒,保住了对方的性命,并意外的让对方成为不死之身,可那种伤害与愧疚,却仍是深植于关崇肂的心里。
可是要他马上改变态度对关崇善好,又做不到,导致他之后在面对关崇善时变得更加别扭。
不过至少他再也不会把关崇善一个人丢在任何地方。相反的,不论去哪里他都会带着关崇善,近乎神经质的带着,也不准对方离开他视线太远的地方。
因为他下意识的深怕,深怕关崇善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伤,变成像那时候那样浑身是血的躺在他面前。
只是关崇善不知道他的这层恐惧,而关崇肂自己也不曾意识到。
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望着眼前这扇紧闭的门,关崇肂摸了摸自己挨揍的脸颊,轻抽口气。
刚才关崇尔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揍他的脸!
他知道他这个二哥,一直对他这张过分好看的脸持有偏见〈原因据说得回溯到二哥的青少年时期〉,而这次的事情刚好让他有借口狠狠揍自己的脸!
关崇@跟关戠珊也是!居然就任关崇尔打他!妈的,他今年真是犯小人!
好吧,他承认他刚才那话的确是有点过分!他不应该一劈头就说那些,可是没办法,只要一见到关崇善的脸,什么安慰的话他都说不出来。
他开始闹别扭的心想,伸手敲门。
可正当他打算敲下去的剎那,门另一头飘来的声响令他停止了动作。
细致却不女性化的手背,青筋乍现。
接着他往后一退,长腿一抬,用力一踢,破门而入破口大骂,一气呵成。
7
沉默的盯着眼前人平静的面容,孔雀咬了咬下唇,突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听完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愤怒,可见到关崇善除了眼睛有点红之外,其余皆是平静无谓的模样,她突然又觉得自己一人气得很可笑!
关崇善见她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噗哧地笑了出来。
「孔雀妳的脸好好笑!」
他用指尖戳了戳孔雀的脸颊,结果招来对方捏脸还击。
「X的,你的脸才好笑!」
「哎呀,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关崇善拍开孔雀的手,在自己脸上揉了两下,自床上坐起。「我知道四哥其实在心底还是疼我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生气……」
「啧!他那要是疼,那我这不是爱了?」孔雀讥笑。
闻言,关崇善斜睨着他,佯装惊讶:「喔喔,我没想到原来孔雀妳对我是这种感情,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正好在喝茶的孔雀,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对啦,你就祈祷本王最好是!这样子……」
话语倏地停止,孔雀的目光转到关崇善的胸口,一双凤眼微微瞇起。
「喂,关小善!」
「干嘛?」
「把你的衣服脱掉。」
关崇善这次的震惊可是货真价实了。
「孔雀妳好热情喔!」他干笑着,手拽着自己的衣领死紧。
乖乖!他们两人现在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兼一张床,然后身为女方〈?〉的某人又突然叫他脱衣服,这这这……
「对啊,我觉得我自己对你是挺热情的。」孔雀点头附和,完全误解他的意思,伸手想把关崇善的手扯下。「还愣在那干嘛,快点脱啊!」
「为什么突然要我脱衣服,」关崇善拍开她的鸟爪,上下打量,一脸害怕:「……不是吧,难道孔雀妳的发情期到了?」
「发你个春秋大头梦!你才发情期到了!」
孔雀毫不客气往关崇善后脑拍去,又气又好笑,他们两人还真是严重沟通不良!
「我只是要看你身上那道疤而已,要不然你以为我想干嘛?」
「……喔喔!」
关崇善很明显的松了口气,换上没好气的表情:「那妳可以说清楚一点,没头没脑就叫人脱衣服,笨蛋才不会误会好不好?」
「少啰唆!赶快脱啦!」
「好啦好啦!」
然后关崇善当着孔雀的面,慢吞吞的把上衣脱了下来。
孔雀不自觉的咽了口水。
饶是她,也有觉得恐慌的时候。尤其是如此审视着自己在这个人身上留下的「杰作」。
躺了一个多月没有正常的身体,有些过分消瘦惨白。一道鲜红的伤口烙在上头,由左上肩至右腰际,狰狞的横跨了整个身躯,犹如一条巨大的红色蜈蚣盘据,可怖不已!
她知道,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也有一道相对的蜿蜒,因为当初她下手的时候,那力道贯穿了对方整个身体直下。
伸手抚上那道狰狞,经过近乎两个月,伤口虽然已经几乎愈合,却仍是透着点点的红肿,带着痂。
身躯的主人在她手指碰到伤口时轻轻抽了口气。
抓住那滑过伤口的手指,关崇善表情有些古怪,指尖的触碰与伤口本身愈合间所带来的麻痒感,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妳这样摸好像在对我性骚扰……」
孔雀难得感性的情绪都被他打散了。
「XXX的,我看在发情期的人是你吧,关小善!怎么我每个动作到你眼里,都变成莫名其妙的情色!」
「明明就是有好不好!」
关崇善翻翻白眼,又把衣服上的扣子扣回,虽然伤口是好多了,可是却仍是痛得没法让他有太大的动作:「哪有正常人会这样摸人家的伤口!而且妳现在还是女生的样子,想不情色也难!」
「啧!你以为我想吗?」
孔雀拍案,一张漂亮的脸瞬间扭成像夜叉附身,「这是跟那只死虫子撕破脸的代价!我的法力又被削弱,并且被限制只能以女身现形!」
「这么惨!」可语气里却丝毫没有同情的感觉,反倒是幸灾乐祸多些!
「关小善,你欠揍是不是?」
「这个嘛,我欠的东西很多,就是不欠揍!」
孔雀听了脸又扭了扭,五颜六色换来换去,换到最后成了一团黑,一声不响往关崇善身上扑去。
「啊!好痛!孔雀妳这白痴!妳干嘛啦!」
「哼!给你教训!谁叫你态度那么不好!」
接着便是一阵乒乒乓乓跟引人遐想的暧昧断语与呻吟,惹得正好回来找关崇善的关崇肂,其脆弱的脑神经全数崩断,踹门吼人。
不过说真的,要关崇肂不相信他们两个没在干嘛,他还真的相信不起来,谁叫踢开门后的画面是如此没有说服力!
关崇善躺在床上,孔雀跨坐在前者的肚子上,两人皆都衣衫不整、面红气喘,再加上刚刚在门外听到的那些暧昧不已、模糊不清的声音……只能说,关崇肂先生的想象力在踢门的剎那,已经无限奔驰了!
「孔、雀!妳对我家小六做了什么!」
面对关崇肂气急败坏的质问,孔雀眉毛一挑,仍是大剌剌的坐在关崇善身上,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做什么?当然是给点教训啊!」
「给哪种教训?要给小六教训什么时候轮到妳来给了?」
「为什么轮不到我来给?我跟关小善之间又不是普通关系!」
关崇肂声音突然变得有点抖,脸色也很惨白:「什么叫做你们之间不是普通关系,你们不就是室友吗?」
「哪有那么简单!我跟关小善之间可说是已经到了血水交融的地步了!」
血水交融?什么鬼啊?
孔雀用词不当、语不达意、越描越黑的本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因此基于为了自身的生命安全着想,关崇善索性闭上眼睛,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看见。
不过这四个字却让关崇肂的过激想象力再度奔驰,脸色由白转红转青再转红,周而复始,最后转成一团黑。
原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可却出乎意料的只是站在那里闷不吭声,两只眼睛不断来回于孔雀跟关崇善之间,表情痛苦的好似在挣扎什么生死抉择。
「……我明白了。」过了许久,关崇肂低低的吐出这么一句。
明白什么?
听到他这句,关崇善睁开眼,毫不留情的把孔雀从身上推开,挣扎坐起。
这时候他才看到他兄长的脸色有多……嗯,不知如何形容的难看。
「……虽然我不太喜欢……不,应该说是非常讨厌妳!不过既然小六都已经跟妳发生过那种关系了,总不能不负责……… 这也好过小六嫁出去……」
「啊?」
这下不要说关崇善,连孔雀都傻眼了。
关崇肂似乎把孔雀那堆乱七八糟的话,误解到另一个境界去了。
「四、四哥……」
「不用说了,小六!」
关崇肂打断他,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四哥都明白,这家伙一定是强迫你……不过就算是用强的还是得负责!这是身为一个男人必须做的事情!你放心,这件事情四哥会替你跟大姐讲,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语毕后完全不给关崇善开口解释的机会,关崇肂便带着满脸的沉痛,跟与事实背道而驰的误解离去,留下关崇善与孔雀两人目瞪口呆,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这下好了,误会大了!
8
而后,就这么心惊胆颤却迟迟没下文的过了一个礼拜。
「关崇善,签了它。」
大早,连魂都还没回,关崇善就听到有人这么「要求」他。
「喔,好!」
于是他拿着对方塞给他的笔,连看都没看,便迷迷糊糊的在对方指定的地方签上大名,而后又倒回去睡。
之后正是清醒时,更准确来说,是被人从被窝里头硬拖出来弄醒,关崇善才知道自己今天早上签了什么东西。
仔细的将手里的纸张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不同于眼前几个人的表情万千,关崇善「嗯、喔、咦、啊」了几声,然后把纸递回给这几天从没笑过这么灿烂的关大姐,花了半秒的时间恍然大悟。
「喔喔喔,原来之前那个声音是克雷斯多!难怪我就觉得怎么这么耳熟!」
虽然早就知道他这个弟弟神经大条,但是关崇尔还是有种想往他头上巴下去的冲动。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小六!」他没好气的提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签了什么?」
「知道啊,不就是结婚同意书嘛!」与其说是结婚同意书,倒不如说是契约更恰当!
「什么叫做『不就是结婚同意书嘛』?这可是大事情,你怎么可以说的这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