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想他竟然联合了邪教玄阴教来对付他,从四川一路跟踪暗袭至江南。三人一路上打了无数次,眼看莫无情的祭日将近,易辰心急赶路,一时轻敌之下,不慎中了一掌,右胸亦受重创。
其实谢秋水说得没错,是他不够珍惜自己。并非无力御敌,他已无心御敌。
"慕容易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已经中了我一掌,以为自己能活吗?"玄阴掌平一指哑声道,失去一眼的脸庞狰狞而铁青。
"你是不是想把你的另一只招子也废掉?"
"好狂的口气,老子等会就让你血溅五步!"
易辰淡然道:"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走我这条命。"
伸手,握剑,屏息,凝神,气势如山。
明亮坚定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
纵然明知其实自己已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大片白晃晃的剑光直扑过来。
疾、快而恶毒。
重重叠叠的无数剑花,扑天盖地罩向全身。
剑如飞花轻似梦。
易辰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那一天,在海边,那个人决绝而去,挥出的最后一剑。
那是所有他跟他的,最后一幕记忆。
也像现在一样冷冽无情的剑芒。
不知怎地,瞬间气泻如山,前所未有的疲倦涌上心头,那像死亡一样致命的疲倦,已紧紧掐住了他的喉咙。
剑光如雷!
到达他的咽喉口,只有一寸!
一寸的距离。
他能感觉到皮肤的刺痛。
他闭上眼睛。
……无情,我终于要来了……
"叮"地一声,火光四溅。
一柄透明如月光一般美丽的利剑像一道屏障一样,抵在断肠剑剑尖,像毒蛇的红舌,被硬生生地钉住了七寸之处。
剑尖一寸也动弹不得。
唐清河的额头已然泌出了汗水。
易辰睁开眼,四溅的火光中,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寒芒!
冰一样的寒芒,像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的深沉的黑色眼眸。
冰与火在那双眼眸中,互相纠结互相爆发……
一口鲜血喷出来,呛上那人的胸膛。
不可能!
带着这个念头,易辰顿时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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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阁内。
纤影莲步微移,娉娉袅袅,余香扑鼻。
谢秋水小心翼翼地捧着药碗,走入内阁,揭开重重帘帏。
顿时满室药香。
"公子,药已经煎好了。"
柔声轻语,不愿惊醒床榻上昏迷中的易辰,她将药碗轻轻放在桌上。
转身,屏息,静静望着守于床榻旁的身影,她不敢多言。只怕一开口,便会冻结在那陌生男子射出的寒芒中。
僵硬笔挺的背影,散发着致命的寒气,令呼吸都略感困难。
这是一个太过冷硬而独特的男人。
一个一看便知是个不易亲近的男人。
但她知道,此人是友非敌,是他将一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易辰救回秋水阁。
"公子?"
等待半晌,见那人冷然不动,她不禁再次出声提醒。
"我把他交给你了。"
背对着她的男子终于开口,平板的、毫无情绪的声音。
说罢他一起身,转身欲走。
"公子要去哪里?"谢秋水连忙拦住他。
"不用你管。"
一头黑发下的眼眸,像两道冷电,她只觉心中一寒。
"能否请公子告知姓名,等慕容公子醒后也好知道他的救命恩人是谁。"
"不必!"
男子冷冷道,转身欲走,却被一道力量拉住了脚步。
回头一看,仍是昏迷中的易辰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紧紧揪住他的衣襟不放。
只是一迈步便能扯落的微薄力量,却在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时,止住了犹豫的脚步。
不忍妄动,以免加重他的伤势。
"公子,你看,慕容公于也不愿意你走呢!你就等他醒来吧。况且他伤势这么重,万一有恶化,秋水可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秋水见有转机,立即温言相劝。
"秋水就在外面,公子如果有事,吩咐一声便是。"
虽然很疑惑易辰与那陌生男子间的关系,谢秋水仍是识趣地退了下去。
帘幕合拢,这小小天地,终于只剩下他和他。
僵立良久,缓缓坐在床边,深深凝视……
修长的手指慢慢伸出,拨过他额前的一丝乱发,轻触他那略显削瘦的脸颊,然后滑到苍白的嘴唇,以大拇指轻轻摩挲……唇边还挂着一线血丝,是刚才吐血时沾上的吧。
俯下身子,伸出舌尖,轻舔那道刺眼的血痕。
淡淡的血腥味,一直渗到心里。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憔悴的面容?为什么你竟如此不堪一击?一直以为你会过得很好,在秋水阁窥视时看到的你也真的很好,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是为什么……
第一次,那男子木无表情的脸颊剑眉深锁。
即便是意识已然模糊,也能感觉到疼痛,一种火辣辣的,炙烧着四肢百骸的疼痛,尤其在胸部,压榨、窜流……彷佛挑战着生命忍耐力的极限。
快要被烧死了吗?
突然,彷佛久旱的沙漠降下策一滴雨露,一股暖流在全身缓缓游走,温热而舒适,如沐春风,痛楚一下子大为减缓。
全身暖烘烘的,彷佛儿时依偎在娘亲的怀抱,又像靠在那个人的胸膛,甜美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的唇角露出浅笑。
手指动了动,易辰缓缓睁开眼。
焦点在恍惚游移着,终于,定在一个目标。
睫毛动了一下,再眨,使劲眨……
然后,他一下子紧紧抱住他,不顾浑身的疼痛,开始不断梦呓。
"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不管你已经上天还是下地,我也不管你要去哪里,就算你要赶着去投胎,我也一定要跟你一起走!如果你升上天做神仙那当然好,我也可以沾沾光,但是凭你的臭脾气还有杀人无数,十有八九还是会下地狱,不过没关系,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只有自认倒霉,反正我一定不会放你走,上次的错误,我绝对不会重犯……"
"哎哟!你掐我屁股干嘛,很痛!"
易辰大声呻吟道。
"搞清楚,我可不是你的那位红颜知已!"
那男子冷冷看着怀中像八爪鱼一样死命缠抱住自己的男子。
"你真的是莫无情?"易辰抬头疑惑地看着他。"虽然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不过我应该还是在做梦,一定是昨天酒喝得大多,连幻觉都产生了……"
"哎咧!你干嘛又掐我!真是狠心的家伙,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易辰哼哼叽叽道。
"清醒了没有?"
那男子,也就是莫无情毫不留情地再次狠掐他的臀部。
"真的是你……"
易辰叹息道,将脸深深埋入那具胸膛,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不会错,像块木板似的脸庞,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心跳……
"无情,我没有在做梦吧,如果真的是梦,你就快点把我叫醒,免得等我醒来又是空欢喜一场……"
眼眶,渐渐湿润……泪水,盈于眼睫,一滴滴滑落……
胸口传来湿意,莫无情心口一痛,收紧臂弯。
劫后余生是什么感觉,莫无情总算体会到了。
若非生死攸关,他绝不会现身相见。在秋水阁偷窥时,原以为自己可以就此远离,幸亏多跟踪了一里,否则这后果……实在不敢想……
"原来你没死……"
"没有。"
"我还以为你死了……"
"白痴。"
原来这个白痴还以为自己死了,居然还造了个坟给他。果然只有白痴才做得出来的事。
"可是我明明听别人说,亲眼看到你扑到了火海中,而且我也找到了烧焦的骨头。"
"那是唐门的人。茅屋下有秘道,原本是我师父挖的,以防人寻仇,恰好被我用上。"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一直毫无消息?"
"我在天山。"
"天山?为什么会去那儿?"
"走得远远的,省得再被你骗。"莫无情冷冷道。
"哼!小气的家伙,我只不过才骗了你一下下而已,可又不是恶意的。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救我!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易辰赌气叫道。
"我的确不该管你!让他们一剑把你杀了,落个耳根清静,可是……"莫无情涩声道。
"可是什么……"易辰的唇角已扬起淡淡的弧度。
"放不下你……试了很多方法……还是,不行……"
这句话,莫无情说得断断续续,困难无比。
是的,忘不了,相思成狂。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誓言,涉足江南,像个见不得光的小贼一样,偷偷摸摸跟踪他。却又不敢相见。
秋水阁中见到他与另一绝色女子亲密相拥,原本气苦之极,欲拂袖而去,但为了多看他几眼,还是偷偷跟在他身后。
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前去祭奠自己。见他一脸神阳地呆坐在自己坟墓之前,所有的爱恨恩仇,刹那间烟消云散。
莫无情觉得自己才是个真正的白痴。
果然是个不善言词的人,但只要说出的话,就一定是真的。易辰唇角的弧度更深。
"那……你既然肯……见我,应该是……原谅我了?"
易辰眨巴着眼睛,揪紧他的衣襟,"奄奄一息"地说道。
"嗯。"
一阵心疼,看着他虚弱的模样,莫无情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字眼。
"你还是一定要完成师父的遗命吗?"
莫无情沉默半晌,缓缓道:"我自会去他老人家坟前谢罪。"
易辰大喜过望。
"我们重归于好,好不好。"他一下子精神起来。
"嗯。"
"答应我从此不要离开我,一步也不离开|."
他要赶快趁热打铁,早知重伤就能换得他的回心转意,当初真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上演一出苦肉计。
"那你的红颜知已怎么办?"
易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扯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
"笑什么?"
"你吃醋了!"
莫无情一下子闭上了嘴。
易辰总算摸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一点习性,每当他害羞时,就会表现得特别生硬或者特别沉默。
"别不好意思嘛,为我吃点醋,又不会伤他大男人的自尊。"
他再次轻笑,伤口好象也不怎么疼了。
他突然觉得他很可爱,忍不住想再逗逗他。
当然,觉得他可爱这一点,他是永远都不会告诉他的。
"她可是人间绝色呢!本来我还想娶她的……"察觉对方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易辰的双眸渐渐弯起,笑意如秋水湖中的道道水纹,荡漾开来。
"不过……谁叫我爱的是你呢!"
"你……"莫无情深深看着他,深深感动。
"喂,这几年来,你有没有想我?"
易辰的双手搂上他的脖子,他的鼻尖与他的鼻尖只有一寸之距。
灼热气息,萦绕不敬。
"你这个闷葫芦……我知道就算你想我,也一定不肯说。"
他明亮的双眸中,映出他漆黑的眼珠。
"不过你应该很想我,对不对,否则你也不会偷偷摸摸跟在我身后,又不肯见我……"
"你很臭美。"
莫无情板着脸道,只觉自己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事实再次证明,他果然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到底有没有一点病人的自觉?
"你有反应了!"
易辰含笑的眼眸紧盯着他那尴尬异常的脸庞。
"不要乱动!"
莫无情竭力忍耐。
"别动!"
莫无情固定住他那微微扭动的身躯,却看人一双满是促狭之意的眼眸。
"又是你自找的!"
明白根本不应该跟这家伙客气,莫无情的大掌便毫不客气地伸入他的衣衫内,当然,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
"坐在我腰上不要乱动,否则伤口会裂开。"莫无情吩咐道。
"嗯……可是你不要一直摸我的屁股,这样很……啊……"
"叫得那么响,好象很有精力。"
柔软的床褥往下深陷。
"你不要一直舔我那里……我……快要出来了……"
"轻声,你不想你的那位红颜知已突然冲进来吧。"
"啊……那你的动作也温柔点,唔……"
"安静些!"
"你到处在我身上乱摸,又乱舔,叫我怎么安静!啊……"
"要出来了吗?"
"嗯……快了……"
"啊……"
最后一声低吟,易辰趴在莫无情的胸膛微微喘息。
"真的很久没做了,感觉还真不错……"他笑道,轻舔莫无情的脸颊,同时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臀部。"你不要吗?不想进来?"
"等你伤好些再说。"
莫无情强自压抑,胸膛急遽起伏……多年的相思苦苦煎熬,真恨不得马上要了他,但是他现在的身体,实在不宜这么做。而且他不能保证禁欲已久的自己,会适到好处而不伤害他。
可恨,待会又要去冲冷水澡!自从离开他以来,他就已经习惯了冲冷水澡。
"那下次再好好补偿给你吧……"易辰像只温顺的小猫般伏在他肩膀打了个呵欠。"我累了,真的好想睡……"
"喝完药再睡。"
莫无情轻手轻脚地扶起睡眼惺松的他。
"那你喂我。"
易辰懒懒道。
莫无情将药碗移到他唇边。
"不是这样喂啦!用你的嘴……"
"你有完没完!"
"哈哈,你的脸红了,真是稀奇。"
"啰嗦!"
莫无情含住一口药,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唇。
苦涩的药汁从他口中缓缓流入他的口中,易辰怕苦地向后退缩,却被莫无情轻轻捧住后脑,唇舌半诱哄半强迫似的打开,柔软的舌尖相互交缠,直至药汁一滴不剩地灌入他口中……
药汁已经灌完,纠缠的舌尖仍然难舍难分,湿濡的口腔,渐渐渗入了甜蜜的气息,两人贪婪地汲取着交融着彼此的味道。
心跳,在两具紧紧相拥的男性胸膛内,狂乱跳动。
失而复得的滋味,真的不错。
这药还挺甜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道。
〓〓〓〓〓
东海之滨——
迎风小舟——
船舷上,两只洁白的信鸽,挣扎着咕咕作响,被人在脚上圈缚纸条。
"乖,记好,一封交给我干爹,一封交给我爹娘,就说我打算出远门一阵子,跟一个有性格的大美人游遍整个东海,让他们不必替我担心。"
男子犹如玉树临风般立于船头,笑咪咪地以手指捧起两只信鸽。
"去吧……"